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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番外)记住,你是个男孩 ...


  •   黑压压不见五指的夜晚,寂静的野树林,偶尔不知道从那里传来夜枭桀桀的怪叫,令周围的气氛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突然几道强光划破了野树林的黑暗,轰鸣的发动机声和焦急的呼喊声,惊起了林中的夜鸟,扑棱棱地四处乱飞。

      “大哥,就在这!”一个人高声叫喊。

      两辆吉普发出刺耳的刹车声,车还未完全挺稳,几个身影从上面跳了下来,为首的厉声大喊:“打开顶灯,快!”

      “啪”地一下,吉普车顶的几个大灯亮起,将野树林中间的一块空地照得如白昼一般,可在被照得惨白的树干后面,仍然是浓重的黑暗,里面不知有什么在奔跑,在晃动,骤然看去,似乎鬼影幢幢。

      “雨桐!雨桐——”混杂着焦急、愤怒、惊恐的声音响起,还有人四处寻找的嘈杂声。

      “大哥,在这里!”突然一人大喊,其他人赶忙奔跑过去。

      那里有一块地方土特别松,像是刚被人挖了坑又填埋过,上面还有几个脚印。

      为首的男人目眦尽裂,操起铁锹,冲过去拼命挖掘,状若癫狂,其他人也纷纷冲过去七手八脚地帮忙。

      坑很快被挖开,突然,男人就像被定住一般,停了下来。但不过一刹那,便丢掉铁锹,用手更加疯狂地刨着土,嘴里失魂落魄地念叨:“不要,不要,雨桐……”

      “快,快点刨!”其他人也赶紧丢掉工具,改用手刨。不一会儿,土坑中一个人形露了出来。

      一个女子穿着风衣的背部露了出来,她姿势诡异,蜷缩着半倚着土坑,两手紧紧地拉着自己的风衣,佝偻着头,像是在把什么藏在怀里。冷楚良哆嗦着手,将她的身子拉开,在她身下,赫然露出一张惨白的小脸。

      “阿烟! 阿烟!”冷楚良一把抱起妻子用生命保护的孩子,对其他人急急地喊:“快!再找找,还有阿常。”

      众人在坑里坑外一顿挖掘搜寻,但没找出任何其他人影。

      冷楚良万念俱灰,泪水直直地从双眼中流下。

      只因为一时疏忽,在一个晚上,他失去了心爱的妻子和一双孪生子女。将脸贴上怀中爱女惨白的小脸,他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周围的兄弟们也不禁流下泪来,有的人把牙齿咬得格格响,握紧了拳头。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突然,冷楚良停下哭声,紧张地伸手去探怀中孩子的鼻息,又摸了摸她脖颈上的动脉,满脸既激动又紧张。

      “阿烟!阿烟! 她还有气!”冷楚良把孩子放在地,给孩子做起人工呼吸。

      在一声可怕的抽气声后,孩子回过气来,她睁开双眼,大口地喘着气。

      “阿烟! 阿烟!”冷楚良将孩子抱在怀里,悲喜交加,看着躺在跟前的爱妻——即使被放倒在地上,她的身体依然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他的心又像被戳了几个透明窟窿一样,痛得无以复加。

      “大哥,先救阿烟要紧,您赶紧带她去医院,其他的,就交给我们吧……”生怕冷楚良过于悲痛,他身边的好兄弟刘耀生劝道。

      对,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要赶紧救阿烟。冷楚良含泪最后望了亡妻一眼,对刘耀生说:“那拜托你了。”说完奔上吉普车,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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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烟坐在房间的床上,小小的脸上除了呆滞还是呆滞。

      “阿烟……要……活下去……”,在漆黑中,一切是那么死寂,头顶的传来妈妈微弱的话语声,之后她再也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倔强地用身体给她支起一个小小的空间。

      只是,那个空间也越来越窄小——环着她的堡垒在不断坍塌。她的呼吸逐渐困难,意识也模糊起来。

      重新醒来,阿烟成日眼神呆滞地坐着,就像一只行尸走肉,给她吃就吃,给她喝就喝,但不说话,也不睡觉。医生只能用药物让她睡眠。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了一个月。

      看着她,冷楚良叹了口气,家里惨遭横变,最近帮里又动荡不安,让他原本那俊毅的脸变得憔悴不堪。

      “大哥……”刘耀生匆匆赶到他身边,低声说:“抓到卞虎了。”

      “抓到了?”激动涌上冷楚良的脸,但他看了坐在床上的阿烟一眼,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跟着刘耀生匆匆离开。

      他没有发现,当听见“卞虎”这个名字时,阿烟眼中的呆滞露出了一丝裂痕。

      因为,在妈妈怀里吓得瑟瑟发抖时,她听见妈妈凄厉地叫骂:“卞虎,你不得好死——”

      “说!你把阿常弄到哪里去了!”昏暗而摇晃的灯光下,冷楚良揪住一个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家伙,厉声喝问。

      “呵呵,你找不到他的,死心吧。”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上露出一贯残忍的笑容,“他现在就算活着,也必定生不如死。”

      冷楚良目眦尽裂:“卞虎!我平素当你是兄弟,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么做!?”

      “兄弟!?哼!”卞虎的眼中露出疯狂的神色,“凭什么我出生入死,得到一切的却是你?功名利禄,娇妻美眷,众人赞誉……不管我做了多少,所有人眼中都只有你冷楚良!”

      “你怎么下得了手,那可是雨桐,是雨桐!!”冷楚良揪住他的领口大吼!

      被血糊住的脸上似乎有了片刻的悲伤,随即重新被凶狠覆盖,恍若那刚才出现的表情只是一个幻觉。一个狞笑浮现在卞虎嘴边:“谁叫她那么不长眼,要死心塌地地跟着你,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

      “啪——”一个铁拳再次落在卞虎脸上,把他的话和几颗牙齿一起打落。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困兽般粗重的呼吸声。

      “……反正,现在你跟我一样,什么都没有了,心爱的女人,聪明可爱的孩子,”卞虎抬起头冷笑:“谁叫你儿子还那么小,你就把他定为暗雷帮的继承人,现在好了,他不在了——你猜猜,会有多少人为了帮主之位斗个你死我活?”

      脸色铁青,冷楚良牙齿咬得格格只响,他知道卞虎说的是实情,阿常失踪的事虽然已经被压下来,但现在帮中暗流涌动,不少有实力的头领都纷纷蠢蠢欲动,这一个月来便出了好几宗内斗。

      当甜美的诱惑放在眼前,只要有几分力量,谁又会不动心?一旦出现内斗,帮派面临的将是无尽的混乱,而他们的敌人不会坐失这样的良机。

      “卞虎,”冷楚良露出狠绝的神色:“我最后再问你一次,阿常到底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哈哈哈——”卞虎眼中露出得意与狰狞:“告诉你也无所谓,我把他卖给了国际人贩子,运气好的话,说不准能成为哪个富翁的禁脔,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现在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疯狂的笑突然停顿,卞虎低头,看着插在胸前的匕首,对上冷楚良通红的双眼,喉头发出格格的声音,艰难地说:“你……总算动手了,我——以前就说过,希望——有一天……能死在你手里——”

      突然,一只小手握住匕首的把手,往里狠狠地推了一下。

      “唔……”卞虎痛哼,和冷楚良同时望向小手的主人,露出不敢相信的眼神。只见阿烟站在他面前,白着一张小脸,眼里充满了滔天恨意。

      卞虎看着她,似乎看见了雨桐临死前满脸的绝望与仇恨,眼睛直直地瞪着,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冷楚良也像虚脱了一般,跪在地上,抱住阿烟小小的身体。

      “爸爸……”

      冷楚良抬眼望着女儿那酷似亡妻的脸,想起了他那另一个生死未卜的黄金长子,不禁悲从中来。

      “爸爸……别哭,”阿烟伸手擦了擦父亲的脸,“阿烟陪你。”

      冷楚良痴痴地望着阿烟的脸良久,突然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脑中出现,他的眼睛愈来愈亮,握住阿烟的双肩,急切地说:“阿烟,从今天开始,你做哥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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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妈,这是怎么回事——!”接完电话回来,冷楚良看看阿烟身上的小花裙,望向她身边的方妈,满脸风雨欲来的表情。

      “先……先生,小姐今天生日……她喜欢这个,就让她穿吧……。”方妈被冷楚良凌厉的眼神吓得抬不起头,但仍然硬着头皮说。

      小姐太可怜了,两年前开始就被送出去,一年只有在生日这一天才能被接回来。好不容易和爸爸一起到王府井的百货商店买件礼物,就看上了这件白底红花的小花裙。看着小姐那渴望羡慕的眼神,方妈心下不忍,就给她买了。

      “胡闹!!你想害死她吗?”狠狠地瞪了方妈一眼,冷楚良不由分说,扯着阿烟的胳膊,走进试衣室,三下五除二地脱下裙子,给她换上原来的男孩子装束。

      阿烟小脸煞白,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咬着嘴唇,就是不让眼泪掉下来。冷楚良蹲下身子,看着阿烟的眼睛:“不要忘了,你现在是冷少常,不是冷云烟!记住,你是个男孩子,这种东西——”他将手中的小花裙举到她跟前,“根本不属于你——”说罢,硬着心肠不去看阿烟的眼睛,用力撕扯手里的裙子。

      可怜的裙子上的绢花被扯得七零八落,下摆也被扯开一个大口子。

      看着乱七八糟的裙子,阿烟难过得几乎无法呼吸,眼眶里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扑簌簌地滚了下来,她一把抢过裙子,推了无情的父亲一把,大喊:“我最讨厌爸爸了——!”说完转身冲出试衣间。

      “小——”方妈刚要喊,突然看见冷楚良铁青的脸,忙改口:“少爷——”,急急地去追,只留下冷楚良望着阿烟跑开的方向,喃喃地低语:“阿烟,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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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一家童装店门口的长椅上,阿烟抱着自己狼狈的小花裙,呆呆地看着橱窗里那些可爱的裙子,耳朵里回响着父亲严厉的声音:“记住,你是男孩子,这种东西——根本不属于你!”

      她知道,她必须做哥哥,替哥哥守住他应得的一切。她知道,父亲告诫过她无数次,要不暴露的最好办法,就要忘了自己是女孩子这件事,而把自己真真正正当作男孩。

      但——今天是她的生日,以前每到生日,妈妈总会给她买一件漂亮的裙子,然后抱着她笑着说:“看我美丽的小公主,以后不知道会迷倒多少王子呢。”

      妈妈——如果妈妈还在的话——她捧着裙子,伤心地啜泣起来。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喂,小子。大男人对着一条裙子哭像什么样子?”

      阿烟抬起头,一双笑眯眯的桃花眼映入眼帘。上挑的左眼角下有一颗泪痣,让那个笑带着难以名状的吸引力。

      她心头一热,像是失去很久的东西,又被找着了。

      殊不知,那便是两人一生交集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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