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VERLAP》王恭弥

25、meet（Eipachi&Yashi）

　　7月1日，星期六，午11点30分。
　　当神宫寺英彦按下门铃的时候，晔汐正在午睡。
　　3LDK的顶楼公寓只有他一人居住，从和室到达玄关要经过厨房、客厅、浴室，还有两间客房。所以当他打开大门的时候，他微微感受到了一丝不耐烦的气息，当然，那不是从神宫寺身上散发出来的。
　　神宫寺对于自己的突然打扰表示抱歉，见到晔汐时的表情却闪过了一丝惊讶。
　　“对不起，打扰到你了吗？”
　　“不……欢迎你来。”
　　午后的阳光略微刺眼，睡眼惺忪的晔汐眯缝着眼，他还无法彻底适应阳光。他注意到神宫寺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人穿着一身黑衣，背对着他们。来者有着一袭长发，然而身体的骨架和修长的身材很明显是男人的。
　　晔汐从未见过这个人，然而这个人的背影却散发着王者的孤高。他虽然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然而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场却是寡淡冷漠的。总之，他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有着这般强大气场的人，为何会随着神宫寺一同来到他的家里，他开始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向神宫寺询问来者身份时，他的语气颇为有些战战兢兢。
　　“那位是……”
　　神宫寺的反应怪怪的，今天的他，反应要比日常慢上半拍。
　　“啊……我在车站遇见了他，你的表哥吗……和你长得真是像……”
　　晔汐瞬间领悟到了什么，若说是和他长得很像的，相像的程度可以令人足够吃惊的，无非是来自另一个空间的叫做依帕奇的男人。
　　他本以为他们是足够的相似，以至于景第一次来到日本的时候险些将他们两人的身份弄错，却不料依帕奇的身材这般高大，高高瘦瘦的。相比依帕奇的成熟，倒显得他稚气满满。
　　“请进来说话吧！”
　　神宫寺摆手不迭，他察觉出来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我一会儿还有些事，改天再来拜访吧……”
　　“这样啊，那么下次请务必来做客。”
　　“是……再见……”
　　神宫寺急匆匆地逃离现场，像是脚底抹油了一般。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现在他的头皮还是阵阵发麻。
　　两个面孔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尤其是见到晔汐穿着黑色的衬衫开门的时候，穿着同样色系衣服的两人相似度又大大提升了。
　　神宫寺彻底地惊呆了，若不是双胞胎，难道是另一个晔汐来到了这个世界……他又想起安室死亡的那日，他见到了另一个他，安室分裂为两个安室……
　　他火速地逃离现场，只怕是两个晔汐的相见会触发死亡，所以他决定一整天都窝在家里，以免死神通过交通意外或其他途径夺走他的命。当他如疯兔一般奔下楼梯的时候，他还是刻意去留意了一下走廊上的情况，“另一个晔汐”背对着他，“两个晔汐”正在四目相对。
　　不一会儿，“另一个晔汐”走进了房门，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然而沉重紧张的气氛却如同有毒的烟雾，从顶楼弥散开来，一直蔓延到他的脚下。
　　逃离，是唯一的生路。

　　顶楼的公寓里，沉默的依帕奇随着晔汐进入了客厅。他这个不速之客，没有向主人说一句话，却像是房子的主人一般毫不客气地进入客厅，挑了主位的沙发坐下。
　　依帕奇坐在真皮的白色沙发上，沙发较矮，所以他那双修长的腿只能开开的。沙发的舒适程度堪比城堡中的王室家具，果然两个人的相貌相似连命理都有所相通，看来叫做晔汐的这个家伙也是个天生的富贵命，虽然不比他王子的身份要尊贵罢了。
　　“喝点什么？”晔汐问道。
　　“随便。”
　　依帕奇有些不爽，从进入房门开始便开始浑身不自在。这个家，从装潢到物品的摆设习惯都非常符合他的性子，就仿佛是自己的家，完全没有新环境的生疏感。更为令他不爽的是，和他一样穿着黑衣服的晔汐连说话的语气和方式都几乎和他如出一辙。
　　会有人如此相似吗，就仿佛遇见overlap一般。
　　对了，overlap，八年前的那场overlap……如果说这个明晔汐真的是他的弟弟的话，那么八年前的车祸中见到的另一个他，会不会就是眼前的这个明晔汐呢……
　　当晔汐拿过来一瓶波本威士忌、准备好干净透明的烟灰缸的时候，依帕奇彻底崩溃了，明晔汐这个家伙似是看破他的喜好一样。或者说，明晔汐根本就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而来，他不过是恰好对应了他的喜好罢了。
　　（就连喜好也会如此类似吗。）
　　“你是……Eipachi？”
　　依帕奇冷笑了一声，发自内心的。
　　“你果然见过凯珍与暗夜景了。”
　　“很不巧，我们同班。”
　　依帕奇翘起二郎腿，沙发的高度令他不是很舒服。
　　“几岁了，未成年吧？”
　　“17。”
　　“是么，17岁便已经烟酒不离手了。”
　　“是，”他将琥珀色的波本威士忌注入酒杯，浓郁的香味开始弥漫，“不过我相信，你应该比我更早熟。”
　　“呵，大概吧。”
　　老式的座钟滴滴答答地走动着，古典式的风格与明亮的现代家居显得颇为格格不入，这座钟是晔汐打算送给雅子婆婆的，他知道涩谷雅子最喜欢这种老式的钟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依帕奇迟迟不肯说明来意。晔汐也很识趣地没有逼问，两个人就一直默默吸烟，客厅很快被两个烟鬼搞得乌烟瘴气。
　　许久，依帕奇才开始主动开头，毕竟明晔汐不会主动将事情全盘托出。
　　“关于overlap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终于问道了正题，晔汐深吸了一口气。
　　“普通的，人类可以发现的。”
　　“条件、规律、预兆之类的？”
　　“是。”
　　“其他的呢，比如……”依帕奇的表情带着诡异的戏谑，“……Alice？”
　　晔汐的脑袋急速地运转着，对于这些普通人类无法知道的事情，他该怎样回答。
　　“什么？”
　　“Alice in wonder underground，听说过吗？”
　　“是，”晔汐注意到依帕奇的眼神闪过一丝异样，仅仅那么一瞬间，“是bucktick的一首歌。”
　　依帕奇的神色缓和了些许，但仍然带着许多质疑。
　　“凯珍和景是如何介绍自己的，安凯珍，安夜景？”
　　“是。”
　　依帕奇将烟灰抖落，狠狠地掐灭它。
　　“他们没有报上真名吗，还真是谨慎。”
　　“真名？”
　　依帕奇的嘴角狡黠地上扬。
　　“Sindor Kayson、Sindor Anjoking……”依帕奇在极力观察晔汐对于Sindor姓氏的反应，“我是他们的哥哥，Sindor Eipachi。”
　　Sindor一词对于晔汐的杀伤力足够强大，他瞬间联想到了Sindor Koji,无动力技术的创造者，恐怖的变态杀人魔。今日一早他与凯珍整理了有关Alice in wonder underground的博文，Sindor Koji便是导致Alice悲剧的始作俑者。
　　Sindor Koji会与凯珍与景有联系吗，还是依帕奇为了套出他是否在调查Alice，故意将Sindor的姓氏安在他们身上来套路他呢。
　　“你们是外国人吗？”
　　“我们的文字是中国的，但是建筑风格与生活习惯却是欧洲的，姓氏也是。”依帕奇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指尖抚摸着真皮沙发的纹路，“我们的世界很奇怪吧？”
　　装傻，装傻，什么都听不懂，什么也不知道……晔汐在极力给自己催眠。既然凯珍与景没有将Sindor的姓氏告诉他，便是作为人类的他不可以去触摸这个秘密，所以他若是全盘托出，只会给凯珍与景造成不必要的大麻烦。
　　“你们的……世界？”
　　“你听不懂么？”依帕奇微微一笑，对于晔汐的谨慎表示赞许。若是今日换了里多，如果晔汐被套出半句与Sindor一族有关的东西，只怕是连凯珍与景都要被送上断头台。“八年前我们就见过面吧？”
　　晔汐沉默了片刻。
　　“大概吧……”
　　晔汐很想知道依帕奇为何会出现在母亲的车祸现场，然而他之前向凯珍和景询问过几次都没有得到答案，想必这也是不能触碰的秘密之一，所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依帕奇拨开遮住半张脸的长发，猩红之眼显露出来。在那只眼睛的视线下，晔汐的右眼同样泛着猩红色的光。他敢确定那是“死掉的眼睛”，他认为晔汐的右眼一定是瞎的。
　　“你的右眼吗，发生过什么意外吗。”
　　“你怎么知道？”晔汐显然吃了一惊。
　　“什么时候瞎的？”
　　“八年前，突然之间。”
　　若是说八年前，依帕奇首先想到的便是母亲的车祸，然后便是突然获得生命的凯珍，还有在母亲的车上疯狂寻找什么东西的辛多奶奶。
　　奶奶到底是在寻找什么，凯珍究竟是如何获得的生命，晔汐的眼睛会不会是在那时候瞎的，他的眼睛为何会有猩红之眼的一部分……整理着凌乱的线索，依帕奇却突然有了一个值得一试的猜想。
　　或许那天日华的车上本是装着猩红之眼……
　　“是被什么人夺走视线了吗，比如说，凯珍。”
　　晔汐的烟灰忽然断掉，只因为左手的轻微一抖。若是他承认被凯珍夺走视线，岂不是证明了他知道凯珍的真身是人偶这个事实。人偶可以获得生命，怎么也不像是这个世界会发生的事，还是会证明他知晓空间夹缝的事实。
　　晔汐沉默了片刻，这片刻的沉默却已经超时。
　　依帕奇已经有了些许答案。凯珍的确是夺走了晔汐的视线获得的生命，至于晔汐的视线为何能给玩偶生命，恐怕晔汐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追问下去也没有必要。
　　至于母亲的车上是否装着猩红之眼，依帕奇已经决定要着手调查。可若是真的有，那么辛多奶奶为何在搜寻车子的时候一无所获。
　　依帕奇觉得蹊跷，他第一次对母亲的死亡原因有了些许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