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自利》朕以为

1、第一章

　　你的眼睛丝毫不露
　　甜蜜或苦涩
　　如两件冰冷的饰物
　　混合金与铁 ——波德莱尔《恶之花》

　　五年前，b市知名大学某男生半夜跳楼自杀，学校立刻采取应急措施，将消息封锁在校园里没外漏一点，但是有传言说是学校的一年轻教授将该男生□□，导致了男生的自杀。不过这种传言也很快在学校的高压政策下渐无声息。

　　沈楚最近有些失眠，十点躺床上，一般要辗转反侧到一点多才能入睡。白天工作的时候又要强撑着笑脸面对顾客的百般刁难，性格清冷如沈楚也很快变得脾气火爆，一点就着。徒弟小赵背后戏言道：“师父这是缺个暖床的了，寂寞空虚冷啊，辗转难眠啊，内分泌失调啊。”
　　秘术小莫冷言道：“怎么，想给你师父暖床？”
　　小赵摇头晃脑闭着眼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道“师父长得是不错，但是看着总觉得有点肾虚，真要暖床的话，给咱们老板还差不多。”
　　沈楚站在小赵身后平静的说：“咱老板的床不一定暖得了，张老板的床你愿意暖吗，你暖得话咱的设计稿肯定能通过。”
　　小赵差点从椅子上直接滑下去，她赶紧转身双手合十弥补道：“师父，师父我错了，我嘴贫，您别当真，我谁的床都不暖，只希望能暖暖师父的心。”
　　知道徒弟嘴贫的毛病改不了，沈楚摆摆手，“今天的设计稿做到张老板满意为止，不然不准休息。”
　　“师父——，您还是杀了我吧。”小赵狼嚎道。

　　晚上两点多，沈楚睡了半个多小时，床头的手机催命符似得响个不停。沈楚对自己说了十个冷静才睁开眼，捞到手机，一看来电，立刻把手机扔床尾埋头接着睡。手机坚持不懈的响亮着，沈楚认命地接过电话，电话那头的女声直接开口道“沈楚如果你不来，我就打电话给小白，让他来接我！”
　　“许冉冉，你不要欺人太甚！”沈楚咬牙切齿道。
　　“你又能奈我何呢，沈楚？”电话那头的女声轻笑道。

　　等沈楚一身黑色西服的开车到许冉冉所在的夜店，许冉冉正好被人扶着三五成群的从夜店门口出来，一个长相流里流气的男子还不断的揩她的油。为了防止竹马头顶绿油油，沈楚不得不下车一把将许冉冉从那个花里胡哨的男人的怀里拉出来，然后毫无怜香惜玉之感的将她往车后座拖。
　　“哎！你谁啊！”那个失去一夜情机会的男人掐腰瞎叫。
　　穿着豹纹齐屁小短裙的女性拉扯住沈楚，“你谁啊，是冉冉的朋友吗！”
　　许冉冉落下车窗露头，懒洋洋的说：“我司机，脾气暴，不用理他。”
　　沈楚懒得纠正他的观点，跟个醉汉说理就是对驴弹琴，她的回应比牛发出的声音还难听。
　　许冉冉的朋友上下打量着沈楚，“第一次见这么凶的司机，我喜欢，小司机，给个电话呗。”她弯下腰，露出诱人的□□。五颜六色的美甲在沈楚眼前晃来晃去。
　　“他性冷淡。”许冉冉在后面挤眉弄眼。
　　“啊，原来是不中用的小白脸。”许冉冉的朋友们哈哈大笑。

　　沈楚一点也不想理这群酒鬼。他踩足油门，不给他们告别的机会。

　　路上许冉冉倒老实不少，躺后面直接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在沈楚睁着干涩的双眼盯着马路的时候，坐在后面许冉冉醒了过来，开始不安生，动来动去发出奇怪的呻吟声，沈楚直接点了根烟，许冉冉尖尖的高跟鞋在后面踹几将破裂的座椅皮，“烟味难闻，我不要闻。”
　　沈楚摇开手边的窗户。
　　她慢慢停止踹椅子了，但是手又不安分了。等沈楚发现的时候，腰带都被许冉冉解开了，车子差点在马路上划出一道漂亮的s型。
　　“抽烟容易阳痿的。”她的唇在沈楚耳边吹气。
　　“你再这样就直接下车吧。”沈楚淡淡地说。
　　“无聊！”她直接坐了回去，不过这回终于不折腾了，她这次躺后面真的睡着了。

　　沈楚将许冉冉开到乔白楼下，打开后车门，“下车！贱人！你到家了！”
　　许冉冉躺在后座上，鼻间发出轻微的鼾声。
　　沈楚叹口气，望着许冉冉孩子气般的可爱睡颜，一脚踹向她的小腿，连踢好几脚，不过这也解不了沈楚半夜被人吵醒的气儿，“贱人！给我醒过来！到家了！”
　　许冉冉终于被踹醒，她嗷嗷叫了几声，沈楚才停下脚，“你赶紧给我下车，我要回家睡觉。”
　　许冉冉揉揉眼，从车里探出脑袋看了看周围，“是乔白家啊。我太累了，走不上四楼，沈楚你抱我上去。”

　　沈楚活动活动了手腕。
　　许冉冉撅起嘴，她晃悠悠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慢腾腾的拨着号码，“这个点小白应该已经睡了，但是他听到我的电话一定会从四楼冲下来接我的。”
　　沈楚拉过许冉冉的手，面无表情的将她拉出车座，一把扛在肩上。
　　“呜，笨蛋沈楚！你这样我会吐的！”
　　沈楚根本不理他，快步走上楼道，在许冉冉将吐在他身上的时候，将她放下来，给她摁了门铃，然后快步离开。

　　乔白被门口的铃声吵醒，他看了看手表，四点半不到，这时候会是谁来敲门。他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打开门，许冉冉一身凉气的扑到他的身上，“小白，我好想你！我一下飞机就忍不住来找你了！”
　　“冉冉，你不是说后天才到吗？”乔白惊讶道。
　　“我想给你个惊喜，”许冉冉撒谎不打草稿，“你知道晚上打出租是有多难吗，我现在困得不得了，好想睡觉，我们赶紧睡觉吧。”

　　乔白慢慢的关上门，将许冉冉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拿开，一如平常的温柔声音，“没有人的时候，就不要装什么恩爱情侣了。”
　　本来还笑靥如花的许冉冉瞬间面如土色，她将包包狠狠扔到乔白身上，忍着泪水转身钻进乔白的客房里。
　　乔白有一副好皮相，昏暗的客厅灯光遮掩了他别具一格的桃花眼，却加深了他精致的面部轮廓，乔白走到阳台处，小心的打开窗帘一角，默默地看着沈楚气冲冲的打开车门开车离开。嘴角几不可闻的抖动，一切都在乔白的意料之中。

　　第二天沈楚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刚进门徒弟小赵就哭着扑上来，“师父，张老板要求设计既大气又贵气，即典雅又简洁，即中式又西式，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沈楚没好脸的将徒弟小赵推到一边，“连顾客这么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你这个徒弟不要也罢。”
　　“师父————”小赵哀嚎不已，设计稿修改多次的她已经心如死灰，对未来充满失望，这种时候唯有抱师父大腿求赐个锦囊或是白绫了。
　　沈楚倾身盯着小赵的设计看了一会儿，“小赵，我说过多次了，除了要练技能，还要练什么？”
　　“口才。”小赵撅着嘴回答，“师父，我嘴笨。”
　　“嘴贫的时候倒不笨。”沈楚记仇道，“晚上的时候我和你的暖床对象乔总去和张总有事谈，你把你的第三版打印出来给我。”

　　就知道师父有办法！小赵心里乐开了花。

　　晚上的j城在雾霾的侵扰下不复当年的灯火辉煌，但不论天气如何变化，都不阻挡不了社会人士为了各自的目的拼搏奋斗在夜晚的脚步。
　　沈楚静静的开着车，坐在副驾驶的乔白开口道：“冉冉昨天晚上回来了，有时间我们一块聚一聚吧。”
　　人都是我送到的，我当然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沈楚默默吐槽道。沈楚没接乔白的话茬，他侧头看了一眼乔白，话语忍不住温柔，“别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
　　乔白了然的点点头。
　　车内的安静对于从小就认识的两人而言，是一种不言自喻的舒适与放松。两人不约而同的回想起年少时的时光。
　　沈楚和乔白小的时候同住一个大院，乔白与他的母亲大院里最后来的一个住户，漂亮的单亲母亲与她白的过头的儿子，一举一动都在吸引着院子里好奇的目光。沈楚也是家里的独子，但是他与院里喜爱爬墙抹泥的男孩不同，他总是窝在父亲的书房里看一些不符合他年龄的书籍，一待就是一整天，母亲总是戏称她这是生了个女儿，家里的人都亲切地称呼他为“小书呆子”。

　　有一天小书呆子正在书房里静静地看着《安娜卡列娜》，故事中的贵妇安娜终究对不解风情又冷漠自私的丈夫卡列宁失望，转而移向年轻貌美的年轻男子沃伦斯基的怀抱，与之一块私奔。“在古老的伊甸园中，亚当和夏娃因为偷吃了禁果，他们有了□□，从此人类有了罪。由此可知，上帝是一个禁欲主义者，他不允许别人干他不喜欢的事，因此他又是一个独裁主义者。我不相信这个世界有上帝的存在。完全沉溺在爱情生活中的安娜和伏伦斯基有了第一次□□，恐惧立刻袭来，一切开始回归到现实之中。安娜想起了家庭和道德，伏伦斯基想起了责任和义务。道家说，无为而为，才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当在爱的纯洁之中涂抹上其他色彩的时候，这种爱就不再是完美的了，但此中没有是非之分，没有对错之分，只有理智和情感不懈的抗争......”
　　窗外孩子们的吵闹声将沈楚从书海中召唤出来，院子里人如其名的小胖和小猴在欺负新来的孩子乔白。嬉闹怒吼声与哭喊声混在一起扰得沈楚不得安生。
　　“你是你妈跟野男人偷情生下来的孩子，你就是狗崽子！”小胖和小猴将瘦弱的乔白围住，对他拳打脚踢。
　　小胖早就看乔白不顺眼了，又白又瘦，跟女孩子似的。这几天他的爸爸和妈妈这几天老是在吵架，虽然小胖年龄太小，还听不太懂吵架的内容，但小胖知道父母吵架的起因在于院子里来的漂亮阿姨，乔白的妈妈。爸爸每次帮漂亮阿姨的忙之后都会和妈妈吵起来。小胖躲在自己屋里听得次数多了，就把听到的词全都用在漂亮阿姨的儿子身上。
　　“狗崽子，狐狸精，学声狗叫给大爷听听。”
　　乔白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低声抽泣，院子里的大人大部分都出去上班了，根本没人也没闲心去管孩子之间的破事。
　　“长得跟小女孩似的，咱拔了他的裤子看看有没有小鸡鸡。”小猴在一旁笑嘻嘻的出馊主意。
　　乔白听了小猴的话想逃跑，反而被摁在地上。他终于忍不住大哭出来。但这并没有挡住伸向他裤子的手。

　　“小胖，猴子，你们打扰到我读书了。”沈楚站在门口，穿着童装背带裤，胸口画着大大的熊宝宝，一本正经的说道。
　　沈楚和小胖猴子是同班同学，同时也是典型的别人家孩子，老师口中的乖学生，这样的孩子在学渣面前天然有一种气场，学渣都有点惧他。沈楚一声怒吼，小胖和猴子心一咯噔，沈楚这家伙不会向老师打小报告吧，两个人匆匆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就赶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沈楚本来想关门接着看书，就瞥见乔白没擦干净的大眼睛泪汪汪的盯着沈楚看。沈楚心一个咯噔，赶紧关上门。沈楚坐在地上在看书，但是他一抬头就能看到趴在窗台上死死盯着自己的一双眼睛，像鸟的眼睛般锐利，又像狗狗的眼睛般可怜。沈楚多次想养狗都不被允许，乔白的这一举动直接触动了沈楚尚柔软的内心，好像，有一个狗狗般的小跟班也不错，沈楚想。于是乔白得以以小跟班的身份，默不出声蹲在沈楚的书房里的角落里，盯着沈楚读书的背影发呆。
　　起初沈楚并没有将乔白太放在心上，在他眼里乔白软弱又胆小，还动不动哭鼻子。比院子里女孩子还不如，但是乔白可怜的puppy眼又让沈楚无法将他拒之门外。直到有一天，小胖满头血的拉着他妈妈的手往沈楚家门口走，沈楚心想坏了，小胖是要栽赃陷害！在一旁一直当乖乖兔的乔白趴在窗口上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突然转身往厨房走去。沈楚想乔白这小子太胆小了，这么急着躲起来，亏他对他照顾有加，虽然并没有。

　　沈楚将门打开，挡在门口故作镇静的说：“阿姨有什么事吗，我爸妈不在家。”
　　小胖妈妈胖婶直接将儿子的大脑袋推到沈楚面前，粗声粗气地说：“楚楚看你平常这么乖巧，怎么下手这么狠，你和我儿子吵架都能把他的头打破，你说这是什么事，年纪小小心就这么狠，你赶紧给你爸妈打电话，我要你们家给我孩子负责！”胖婶儿抢占先机，上来便恶人先告状，根本不给人开口的机会。沈楚没有打小胖，但他知道小胖一定是被别的院的人打伤了回家赖到他头上。这都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就小胖阿姨这架势，他说什么胖婶指定都不信，还不如省省劲儿不说话。
　　“你小子怎么不说话！知道错了不敢说了是吧！赶紧把你爸妈叫家来，看看他们养了什么样的儿子！还要带我的孩子去看病！”
　　小胖满头血低着偷瞄沈楚，冲他奸笑。沈楚磨牙道：“阿姨，你儿子没大事。”说完就想关上门，胖阿姨直接把门拉住，“我儿子都这样了还没事，有能耐你往你头上砸一个大口子看有没有事！”

　　“阿姨，”乔白流着血的脑袋突然出现在大家视野，“您儿子也把我脑袋砸出血了，咱扯平了。”乔白脑袋上的血还在鲜活的流动着，流过他的眼睛、下巴，直接滴答到地上，与乔白过分苍白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小胖和胖婶吓得差点倒退到地上。
　　如果说父母是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孩子的，他们却几乎没有一个是全心全意相信着自己的孩子的。就像现在这种情形，小胖再怎么说不是他打的，胖阿姨也不好意思再站在沈楚家门口了。
　　她哆嗦着什么也没说就赶紧拉着小胖走了。
　　沈楚也惊呆了，他看着乔白“乔白，你。。。”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不是他动的手，那就只能是乔白自己动的手了。
　　乔白朝沈楚灿烂一笑，露出孩子的调皮笑容，“楚楚你书上说过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觉得这方法不错。”说完乔白头晕晕的靠在沈楚身上了。乔白的行为惊住了沈楚，他一时都忘了计较乔白喊他楚楚这个小名了。
　　乔白的仗义行为最终打动了沈楚，真正认了乔白当朋友，但是又恍惚觉得这个朋友有点危险的感觉。之后在校园流行的一个变态测试上，沈楚也拿妹妹在姐姐葬礼上看到一见钟情的男子，该如何再见到他的心理测试乔白，乔白想了一会儿说：“可以再举行一次葬礼，这样那个人就又得来参加葬礼，这样我就能再见到他了。”
　　沈楚刚要哇一声，我有一个精神病朋友，乔白就说这个我已经听别人说过了。沈楚的哇到嘴里脱口成了哦，没意思。
　　乔白看着沈楚转身的背影小声说：“这么笨的方法我才不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