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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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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眸记忆
在伊耳谜第一次遇见西索的时候,是在他六岁时。
那时他们还是拥有明亮眸子的时候。
在学院旁边的花园中,伊耳谜拾着地上散落的金黄的扇形叶子,七月的阳光照得眩目。突然一只手拍在他的肩上,一个笑得很灿烂的红头发的男孩子,指着花园中一段古旧的台阶:“你愿意和我比赛爬台阶吗?”也许是因为他那灿烂如光的笑容,伊耳谜跟他去了。
在伊耳谜爬到一半的时候,那个男孩子已经跳上了台阶尽头的那端。他笑着,跳着,把青纹的石阶跺得嘭嘭响,一摞纸牌从他的口袋里掉了出来。他挥动着小小的胳膊,露出雪白的牙齿,高声叫道:“来呀,来呀!”快乐淹没在风卷淹没在漫天金黄扇形叶子和花色的纸牌中。
“伊耳谜。”当那个孩子问他的名字的时候,伊耳谜平静地回答道。他摊开伊耳谜的手心,歪歪扭扭地写下“西索”二字,“我叫西索,西——索,你一定要记住喔。”
那一年的夏天,伊耳谜和八岁的西索成为了朋友。
因为西索,那一年的夏天开始变得色彩斑斓。
从此,伊耳谜得生活中充满着西索的影子。他们一起做作业,去音像店中淘CD,跑到路边小店买巧克力,有时候他们玩抽鬼牌,伊耳谜总是抽到那张鬼。有时候中午不回家,拎着盒饭跑到学院旁边的花园中,跑向那一段古色的青纹石阶。西索总是第一个奔向最高端,然后转过身,把纸牌一张一张地抖出来,露出像沾着露珠的青苹果的干净的笑脸,挥动着手臂高声叫着:“来呀,小伊,来呀!”
这时候,伊耳谜就会仰起头,眯着眼睛,看着站在台阶尽头眩目阳光中的自由轻扬的笑容。心就像一枚被敲开的胡桃,清新的阳光立刻就充满了心田。
学院假日的时候,他们就会在花园见面,西索总是迟到,伊耳谜就等他。有一次,西索还没有到,伊耳谜坐在石阶上,靠着有金黄叶子的古老的树干,不急不躁,静静等待,他知道他会来。困倦悄悄袭来 ,他就和着温温暖的风,任意识慢慢远去。
湿漉漉的水珠欢快地从宽大的金黄色的叶子翻滚下来,惊醒了树下休憩的孩子。水珠越来越大,越来越多。雨水打在石阶上飞扬起阵阵水沫,发出清爽的声音。伊耳谜的嘴角轻轻上扬着,那种感觉愉快地说不出。
“你愿意和我比赛爬台阶吗?”那个孩子出现在伊耳谜的面前,红色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搭在前额,衣服被雨水浸湿了,只有爽朗的笑容没有变。
“愿意!”伊耳谜跳起来。
两个孩子在大雨中奔跑,欢笑声,尖叫声,淹没在无边无际的雨幕中。石阶上片片水洼弄湿了他们的鞋子和裤脚。
西索看见湿透了的伊耳谜,大笑着。他拉起伊耳谜的手“跟我来吧。”
西索带他来到自己的家,西索的家有深蓝色的落地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他们一起洗澡,洁白的光滑的身体,就像两只深海的鱼。
然后他们两个裹着浴巾躺在地毯上,头相互靠着。伊耳谜可以闻到西索红色头发的香味。他们不说话,静静地听着窗外雨慢慢停下。伊耳谜闭上眼睛,感受着西索散发地体温,温暖地就像被爱着一样。
“小伊!”西索突然跳起来,纯白的棉布浴巾从他身上滑落,肋骨一条一条都请清楚楚。他一把掀起厚厚重重的深蓝色窗帘,露出像小野兽般洁白的牙齿。他的声音愉快地:“小伊,你看,天晴了!”
阳光一寸一寸地从暗色云层地缝隙中射出,云层地底色是空晴的
湛蓝。惊喜,快乐,闪动在他们小小精灵宝石般的眸子中,无限明亮。
在伊耳谜学院初级教育结束的时候,席巴不再让伊耳谜走出揍敌客庄园的大门,他要伊耳谜成为杀手。
伊耳谜还是在一个下午从后门偷偷翻了出去。
他去花园见到了西索。
“我们来比赛爬台阶吧!”
伊耳谜还是在爬到一半的时候就听见了前方西索的声音“来呀,小伊 ,来呀!”伊耳谜抬起头,花色的纸牌像断了翅膀的蝴蝶,纷纷从他的发梢滑落。
“我以后也许要很少来了。”
“为什么呢?”西索不解地看这伊耳谜。
“笼中的鸟,没有自由。”伊耳谜小声地自言自语。
西索动了动嘴唇“那么,你愿意----------“
“什么?”
“没什么。”西索笑着望着伊耳谜,眼睛中折射出明亮的阳光。
然后他们玩抽鬼牌,伊耳谜还是抽到了那张鬼。
席巴和他的侍从在花园中找到了他们两个,气急败坏的他拿出剪刀把扑克牌一张一张剪成两
半。碎碎的纸片从席巴的手中飘落。伊耳谜没敢说话,看了看西索。西索盯着席巴手中的剪刀,一声也不吭,耳朵通红。
伊耳谜被拽回了揍敌壳庄园。
“记住,杀手不需要朋友。”
他在惩罚室中被关了三天。
十年之后,伊耳谜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杀手。他的眼睛已经变得漆黑,像暗夜的深处,阳光照不进来。如果给他钱,他会杀任何人。
十年之间,伊耳谜的一个弟弟出生了,席巴叫他奇牙。小小的生命,鲜活干净的灵魂,像鸽子的白色羽翼,纯洁地不带一点杂质。
伊耳谜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比如他最喜欢的巧克力是哪个牌子的,生日是几月几日,杀过多少人---------但有一些事情,他知道是忘不掉。
伊耳谜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一个小男孩站在高高的地方,挥动着手臂,笑着,跳着,然后淹没在漫天花白的纸片中。
伊耳谜突然感觉,他要回来了。
一个深夜,一阵响声,揍敌客的人都被吵醒了。伊耳谜穿着白色棉布睡衣赶到客厅。客厅内所有的玻璃都粉碎了,地上是钉在地板的扑克牌。
一个有红色头发细小眼睛的男人站在客厅中央,一身魔术师的装扮,桀骜不驯。手上是一摞纸牌。
“你是----------”席巴惊异地问。
那个男人轻浮地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席巴,抖了抖火红的头发。
伊耳谜应该知道十年会改变一个人的。
他应该知道。
“为什么回来?”伊耳谜面无表情地问。
他奇怪地一笑,“为了杀人。”
“伊耳谜,把他杀了,快!”席巴冲伊耳谜叫道。
那个男人慵懒地笑着,“如果给你钱,你是否会杀任何人呢?”
“快,杀了他!”席巴气急败坏地喊道:“我说过杀手是不需要朋友的------”
“可你没说过杀手不可以拒绝。” 伊耳谜面无表情。
席巴瞪大了眼睛涨红了脸,这是伊耳谜第一次拒绝他,包括当初要他做杀手时,他都没说一个不字。
伊耳谜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他关上门,连同那物品破碎的声音尖叫声液体飞溅的声音,一同关入了门内。
风从他四周吹过来,一根一根拂起他的发丝,深绿的树叶在如斯的月光中荡漾,淡黄色的星星在树枝间闪耀------------伊耳谜闭上了眼睛。
揍敌客家族完全陷入了慌乱之中,只因为西索的一张扑克牌。
不过它钉在席巴的心脏上。
伊耳谜去了学院旁边的花园,透过层层的扇形叶子,他隐约地看到了青纹的石阶。他习惯地靠在有金黄扇形叶子的古老树干上。
“你愿意和我比赛爬台阶吗?”
伊耳谜转过身去,红色头发的男子斜斜地倚在一棵树旁,笑着,无限慵懒。
伊耳谜摇了摇头,望着他。金色的阳光从树叶间的缝隙透过,好象无数光晕在西索的身边绽开。那一刹间,他看不清西索的眼睛究竟是灰色还是猫绿色。
他知道西索已经不是十年前的西索了,就像他不是十年前的伊耳谜。
那个男人走了过来,撩起伊耳谜的长发,伏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那么你愿意和我一起飞翔吗?”
伊耳谜的心像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十年前他就在等这句话,在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如果他伸出手他会跟他走的,他们会一起飞走,像有明亮眸子的鸟儿。
“我们来玩抽鬼牌,如果你能赢,我会。”
他们在对方手中抽着牌,一张又一张。风从他们身边穿过,树叶相击发出毕剥的声音。
最后一张纸牌像断了翅膀的蝴蝶,无声地坠落下来,黑色的。一如伊耳谜的眸。
一个月之后,伊耳谜成为揍敌客家族的新族长。
西索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奇牙已经成为一个出色的杀手了。他没有朋友,亦不需要朋友。但他习惯于选择是否接受任务,或者拒绝。
伊耳谜的眼睛依然漆黑,却早已失去光泽。他的眸子是深处困兽的门,阳光照不进来,亦走不出去。
有时候他在洗澡时,沾着水珠,赤裸地站在镜子前,看着身上一道一道深深浅浅的疤痕,那些伤疤像一个个扭曲的图腾。他就会想起曾经,曾经拥有过的洁净的身体,像深海里的鱼。
伊耳谜开始就知道,他追不上石阶上的那个男孩子。他跑得太快。
如果他伸出手,他会跟他走得。一起飞走,像有明亮眸子的鸟儿。
自由来得好快但太迟。
时间无声地从指间流逝,转转身就过去好多年。
一天,一封信送到了伊耳谜的桌子上。
伊耳谜正在看报纸,当他看到“在南非,有一位魔术师因为杀无数,被政府处以绞刑”时,合
上报纸。他抬头望望窗外茂盛的树叶,“夏天又来了。”
然后他拿过信来,拆开。突然从信封里掉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牌,黑色的鬼牌。
犀利的牌边划破了伊耳谜的手指。
就像无名飞鸟飞过黎明的天空,是一片血红。
伊耳谜的脸涨得通红,但没有表情。
阳光和风无声地在空荡荡的房间穿行,掀起伊耳谜的衣角,像鸟儿的翅膀。
有些人的生命是无关幸福的,比如奇牙,比如伊耳谜。
就算有再洁净的灵魂,也会成为溅血者。
只有一些人例外。比如那个有红色头发的男人,他的笑容慵懒暧昧而模糊不清。他不懂得拒绝命运,所以与幸福擦肩而过。
有些是可以回来的人,但有些是再也回不来的事情,比如那段拥有明亮眸子的时光。
有些记忆是可以被时间冲淡的,有些却不能。
伊而谜是一个杀手
他可以杀任何人,却杀不了自己的心
西索是一个魔术师
他可以变给伊耳谜自由,却无法变给自己幸福
命运是一个巨大的转轮
不知道多少年才会轮回一次
一年?
两年?
千年?
万年-------
只是伊耳谜会在某个闲暇的午后,踏着阳光,漫步在古老的青纹石阶上。透明无邪的风穿梭在
流动的空气中,金色的树枝发出厚重悠远的辛涩气息,鸟儿拍打着翅膀,像天使降临一样。
伊耳谜就会仰起头,眯着眼睛,望着记忆中的那个站在青纹石阶最高端的男孩子,挥动着手臂,在金色的阳光中笑得一脸灿烂,大声叫着:“来呀!小伊,来呀!”
然后——泪流满面------
-----------------------END
后记:
每个人的故事都可以写成书,几本都写不完
但总有一页是在记忆中深深埋葬的
我们都要邂逅四种人
你自己,你爱的人,爱你的人,和陪你走完一生的人
后三种人通常都不是一个人
于是,我们总是与幸福擦肩而过
本文献给所有寻找自由和幸福的人
当你遇上你生命中的他时
请跟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