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某君与他的猫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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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
春节是属于人界的节日，仙界没有过年节的习惯。要知道，日月交替，四季轮回还是他们这帮人掌控的呢。即使要过，也是几位从人界飞升的小仙聚一聚，喝点小酒，约盘手谈也就完了。
小仙娥挎着篮子穿过南天门去兜率宫送东西，足尖轻点，身轻如燕，一路上烟雾缭绕，散发着朦胧的美，宁静而致远。朱色的宫墙，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大殿，白色的丝绦从宫殿的尖顶一直垂到地面，翠柳扶风，花开满园，一派仙境之景。在这一片清雅的宫殿里，小仙娥骤然停下脚步，忍不住咋舌：“这是要干嘛啊……”
朱漆大门两边贴着一副红纸写的对子，横批是：喜迎春到。仙界地大，门也大，所以门楣上贴着一排红纸吊钱，门上贴着两个巨大的“福”字，福的旁边还有某仙君连哄带骗才让小猫按下圆嘟嘟的猫爪印。大门是紧闭着的，门前堆着几盘挂鞭，丝绦也换成了红色。往后退了几步，能看到宫墙内缕缕升起的炊烟，一阵阵饭香随风扑向鼻尖。跟旁边那些仙气飘飘的仙殿完全不一样。虽然早知道这位殿主人有些古怪，但是没想到，这位大人居然这么接地气……
而此时那位大人手里一下下拿折扇敲着手心，流苏在指尖缠绕，薄唇带翘，挑出一丝春风得意的笑意，腰间的流苏随着步伐微微晃动，惹得路过的姑娘频频回首望，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只是怀里鼓囊囊地揣着的不是银票而是一只猫。小猫爬上他的肩头，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界，九世轮回，在人界过了这么多年的春节猛的回了仙界还不太习惯。那日看着仙君看着天幕上的繁星，手里操控着石台上的罗盘做推算，突然意识到似乎马上就要过年了。跳上石台一爪拍下，立刻打乱了仙君之情摆下的阵法。仙君也不恼，弯下身去和小猫蹭蹭鼻子：“怎么了，宝宝？”小猫被蹭得眯着眼睛往后躲了躲，爪子却不动。仙君托起毛爪子看了一下拍下去的地方：“诶？快过年了呀。宝宝想下界过年吗？”柔软的肉垫按住凑过来的俊脸的鼻尖，耳尖是淡淡的薄红：蠢奴，别说出来啊……还有，离得太近了。
头别花簪的女子摸出几个铜板换了一串糖葫芦递给扶着自己小腿的孩子。孩子的脸红彤彤的，看到糖葫芦眼里一亮，接了过来，声音甜甜糯糯的：“谢谢娘亲！娘亲也吃。”小孩子总是想起什么说什么，说起什么做什么。仰着圆圆的小脸，肉嘟嘟的手高高举着糖葫芦，要娘亲先吃。那女子笑着牵起孩子的手：“娘亲不吃。”孩子闻言开心的双手抓着糖葫芦的竹签，在红艳的果子上留下一个小牙印，白净的脸上一下沾满了糖渍。
某君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摸摸鼻子低头对衣襟里的小猫说道：“我以前可就没这样过。”毕竟生而仙胎，在整个仙气飘飘的天庭只有他一个仙二代画风不太对。“在看什么？”某君发现怀里的小猫不理他，心里那点感慨早就被冲散了，也不好意思再说一遍了。
顺着小猫的目光看去，是一家卖花灯的摊子。某君自然的站到摊子面前，递去一个铜板：“猜一个。”小贩不接：“抱歉，卖完了。”“卖完了？你这些都卖掉了？”某君指了指摊上摆了整整三排的花灯。“是呀，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全卖掉了。”某君低头去看，怀里小猫盯着一个花灯看得出神。“这样，我出三倍，你把他卖给我。”“不行啊客官，真的是都被人买走了。这么跟您说吧，不单我这一家，这街上所有卖花灯的基本上都被那俩人买走了。”某君瞪大了眼，还真有这么闲的？“哪两个人？”“喏，就是他们。”顺着小贩的指引看过去，一家摆着花灯的摊子前站着两个年轻人，正拿着一个花灯说话。某君摸摸小猫的头：“我们去那边看看。”
“谜底是个‘进’字。”梢矮一点的那个年轻人放下手里的花灯，又拿起另一个，旁边的人也顺势递上去几个铜板。“这是最后一个了。谜底是个‘瓷’字。兄长？”那个哥哥点点头，牵起他的手，也不去拿赢下的一摊子花灯，直接走往下一家。“兄长，要不算了吧。”那人脚步一顿，声音温润。“不是说要把街上的所有灯都赢回来吗？”“那明明是兄长说的。”那人不服的辩解。他兄长绷着脸，眼神却透着柔和：“那骁骁就为我赢回来吧。”
某君上前两步，决心不能再让这俩人祸害这最后一家摊子了：“且慢且慢二位。”“何事？”被唤做兄长的上前一步，下意识把弟弟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离得近了就能看出来这俩人长相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弟弟是双杏眼，哥哥是双凤眼。“我说二位，好歹给我们这些来得晚的留两个呀。山荆还在家里等着我带花灯回去呢，这样我可怎么与山荆交差啊。”怀里的小猫拿肉垫轻轻拍了他一下：蠢奴，谁是你山荆。
那兄长一皱眉头，还不等说什么，他弟弟从他身后拽住他的袖子：“兄长，骁骁也腻了。”那人才转过身，把那只揪着他袖口的手包进手心：“不玩了？哥哥带你去买风车。”那人乖巧的跟着他绕过了某君，还不忘反驳一句：“明明是兄长要玩……”
某君想象了一下两个模样俊秀的男子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风车的模样，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到唯一得到幸免的花灯摊递去几枚铜板，里面有花鸟鱼兽，也有走马灯，甫一凑近，某君就被一盏描着蓝眸的花灯吸引了去。里面燃着暖黄烛光，蓝的不那么纯正，但是是那么透亮，隐约可以看见里面跳动的火烛。就像是……那双眸子。某君伸手将那盏花灯拿在手里，神识一扫，吐出一个“灯”字，正是谜底。
胸口被一双毛爪子挠了挠，某君心领神会的拐进一条黑窄的小巷，小猫从衣襟里跳出来还没等落地，就先化了形伸手抢过他手里的花灯细细端详着。某君手里一空，看着小猫背对着他，左瞧瞧右晃晃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莹润的手指描过灯上绘着的蓝眸，让灯转动起来，银白的发丝从空中缓缓落下。语气竟带了几分酸意：“这么喜欢这盏灯？”沉迷花灯的小猫终于舍得分他一个眼神：“很喜欢。”想了想又补充道：“谢谢。”某君神色微微一颤，心里暗自唾弃自己居然和一盏花灯较劲，又欣喜于他喜爱自己送的礼物。“刚刚那两个人有些怪异。”“嗯。”小猫小心翼翼吹熄了蜡烛把花灯收进自己的乾坤袋里：“他们抢你花灯。”“是你的花灯。我是说两条龙气并存于世本是新奇，两道龙气相辅相成就更添诡异。”小猫不知道在想什么出神，某君说完就静静地看着那只出神的猫脑袋上未收起的猫耳朵。片刻，小猫思绪回笼，突然发现了这诡异般的安静，抬起头看过去：“嗯？”那略带疑惑的语气轻轻划过某君的心，带来一阵瘙痒，某君的手不自觉抚上脑顶的两只白耳朵，就着他微微抬头的姿势在那微张的薄唇上印下一吻。手指捻动，脑顶的两只耳朵被障眼法遮住，白练般的发丝也变得漆黑“耳朵，忘记收起来了。”某君贴着小猫的唇嗓音低哑。还好夜色正浓，掩住了那悄然通红的耳朵。
由毛毛变出来的衣服与夏日款式没什么不同，只是厚了一些。某君的乾坤袋里随时备着小猫的东西，摸索一阵，掏出一件红色的斗篷。某君把斗篷披在他身上，理了理他的衣襟，又把后面的兜帽盖在他头上，毛绒绒的边沿圈住了他的脸。艳丽的红色融入新春的张灯结彩，衣料的红映上白皙的面孔，一双清澈蓝眸是红色中最透彻的一抹色彩。“如此，旁人会不会以为我拐了哪家的阁中小姐？”某君笑着打趣道。小猫脸上浮起一抹薄红，宽大的袖口自然垂下，盖住了紧紧相牵的手：“这样就不会了。”
忽而一阵锣鼓喧天，街上早就腾出了空地搭好了台子。“劳驾，请问那边是什么？”有不明所以的人拉住一个加快脚步往锣鼓声处赶去的人。“听说是京兆尹府上的戏班子。”那人停了脚步行色匆匆：“快去吧您，晚了占不到好位子了。”小猫满脸好奇的望着那边，想要过去凑热闹，某君怕人冲撞到他，暗中撑起一个小结界，不管是谁的胳膊或是肩膀都打到结界上，小猫一下觉得身边空旷许多，那种人挤人的压迫感消失了，拉着某君钻了过去。
锣鼓响起，两只面容喜庆的狮子随着鼓点晃动着脑袋窜上高台。今日舞的还是舞狮，一个绣球抛上天空，两只狮子在台柱上跳跃着追逐那绣球嬉戏。鼓声稍停，两只狮子停下来冲观众扭一扭头，观众齐齐的爆发出喝彩：“好！”小猫牵着某君的手看的入迷，某君站在他身后一点的地方，为他挡住后面人的推搡。耳边是重新响起，渐渐变得急促的鼓点，而眸光却一直落在那带着兜帽，裹在大斗篷里的猫身上。一只狮子跳上另一根圆柱，然而珠子却肉眼可见的晃了两下往人群中砸下来。小猫想也不想直接挥手引了护城河的水凝成一条水龙接住吓破了胆的两位舞狮人，水龙一声长吟又缠上那根即将倒塌的柱子，让它稳稳的立起来。冬天刚出了四九，河水还没开，凝成的水龙带着寒意。冰屑从四散开来，撒落在空中，被街上高悬的花灯映得斑斓。某君也被他吓一跳：“不可！”按住小猫还在继续施法的手，随手给几根台柱设下结界，神念一动两人凭空隐去了身形。
台下一片鸦雀无声，敲鼓人发出一声巨响，鼓锤直直的掉在了鼓面上，所有人都呆愣的看着那条缠绕着台柱的冰龙渐渐消散。台下站在外围的人突然就叩拜下去，口中嘟囔着“神仙显灵，神仙显灵。”众人才如梦方醒乱作一团。
“在下界切记不可随意用术，会引起慌乱的。于帝王气运也有影响。”某君带着他隐者身形出现在一块空旷地，躲开骚乱的人群。小猫愕然又无辜的看看自己的掌心：“我……”刚刚情急，救人心切，下意识用上了自己用的最顺手的法术，万万忘记了现在不在仙界。二人站在某君设下的结界里，旁人看不见他们，小猫被收起来的耳朵自然又支棱了起来。某君看着神情写着无辜可怜的猫手指动了又动还是忍不住捏上他的耳朵：“不过有我在，也出不了什么事。”
想当初，作为一个放荡不羁的仙二代，被爹娘追得满天跑，哪回不是被缚仙索套住才逮回去的？要知道，自己的逃跑能力可是全天庭都见识过的。反正有自己在身边，这只奶猫不会让人捉了去就是。
“宋骁！”一道人影忽然闪过他两人的身侧，顺着那道人影去的方向，一个人正站在桥头，手执一枝开的正艳的梅花，静立微笑。正是刚刚猜下整条街的花灯的那人。“姓宋？这是今次帝王家的两个孩子？另一个我记得是叫做宋晟的？”某君给旁边的猫解释道。人世帝王家的孩子出世不仅会昭告天下，还会祭祖祭天，是以某君还有些印象。宋晟冲上桥头，一把把桥上的人拉进怀里，额头抵上他的肩窝：“你要吓死哥哥。”宋骁任凭他抱着，用脸颊蹭蹭他的肩，像是在让他宽心，声音温柔：“兄长。”宋晟抱着他定了定神，微微离开点距离，语气带着七分后怕，几分责备和庆幸：“街上人多眼杂，怎么可以乱跑？”“我瞧着这梅花开的喜人，便跑出折了两支，不想丢了兄长的身影。我想我若是在此等待，兄长定能寻到我。”宋骁手里捻着那支梅花，宋晟正要伸手接过来，看看到底哪里好看，不料宋骁往后侧身躲开他伸过来的手，笑道：“不过，仔细一看，这支梅花似乎也没什么好看的。”说着把梅花随手抛进桥下的河里。猫总是对血味很敏感，皱了皱鼻子，十分不喜欢血的腥臭味：“那支梅花上有好浓的血腥气。”某君也把他圈进怀里，用袖口掩住小猫的口鼻，淡淡的冷香盖过了血的味道。“而且和林中的那个大阵有些联系。”听他这么说，某君才放开神识扫过被抛在冰面上的梅花和林子里的阵法：“是个困阵，这应该是那个阵的阵眼。”
宋骁抛了梅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侧身瞅瞅宋晟垂在两侧的手：“兄长，我要你拿的风车呢？”宋晟理亏，却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冷着脸回复：“……丢了。”“丢了？”宋骁睁圆一双杏眼，以不可思议的语气重复道。“嗯，丢了。”宋晟摊开空空的两手。“兄长，那可是我的风车！”宋骁拉住他的袖子，语气带了几分委屈。喋喋不休的控诉起来宋晟居然丢了他的风车的罪行。宋晟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堵上那张控诉着的唇。少倾，俩人微微分开，宋晟用拇指抹掉挂在他唇边的银丝：“哥哥再带你去买。”“……我就要那一个！”宋骁不满于他的敷衍，撇撇嘴。“好，就买那一个。”“……”
你唬谁呢……
某君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们就这样不管了？”小猫抬头用鼻勾勾他的下巴问道。某君有些无奈的揉揉怀里瞎操心的猫的脑袋：“怎么了？”“那个阵法里困着十几个人，不管他好吗？”找不到阵眼，谁都无法走出困阵，更何况，现在阵眼就在他们眼前的冰面上静静躺着呢。“无妨。林里那十几个人杀孽太重，合该有此一劫。应该是那位小殿下引开的杀手。”小猫皱了皱眉头总结道：“看来长着一副笑模样的也不都是好人。”“哦？那我呢？”某君听着这番话，一副调戏姑娘的模样，勾住他的下巴，笑的贼兮兮的。
小猫转了个身懒洋洋的趴在他怀里，耳朵抖了抖耷拉下来，打了个哈欠，慢慢道：“你也不是好人。”已经很晚了，猫需要的睡眠长，两人又不用按照人界的习俗守岁，某君接住因为身高差落下来的，圆眼微眯，带着困顿的泪光的猫，又把化形之后变不回去的斗篷放进乾坤袋，在他头顶印下一吻：“好好好。回家？”小猫嫌弃的拍上凑过来的俊脸，推远一点，某君就着伸到口边的毛爪子连啄几下，手里掐诀，乘风而起。
某君无奈的看着回到殿里熄灭了所有火烛，单取出花灯来瞧，精神奕奕的猫：“你不是要睡觉吗？”小猫没理他，又从乾坤袋里取出另一盏花灯小心翼翼的摆在旁边。没舍得点上。然后就趴在桌子上，静静的看着花灯的火烛通明，暖黄的光撒在另一盏未燃的花灯上。某君看了眼那盏刚拿出来的花灯，纸上的颜色已经剥落，花灯的灯穗也几乎掉没，花灯做工粗糙，做骨架的竹子上裂开了缺缝，上面还有试图用法术修复的痕迹。某君有些讶然的伸手取过这盏破旧的花灯，颜色虽然剥落，却还能隐约看出做花灯的人为这盏兽形花灯点上一抹蓝眸。
某君想起来了。那年，瑞雪兆丰年。他下界历劫，与他相遇不久，便逢上元节。他也是这样怀里揣着还有些虚弱的他，闲庭信步看街上灯暖烛明，蓦然瞥见这盏灯，心念一动，神使鬼差的买了下来。自此往后不管是买下来的小还是亲手做的小玩意，他又有了许许多多。但那盏做工粗糙的花灯，却是他送他的第一个礼物。
“你还留着啊……”当年小猫很喜欢这盏灯，可惜挂了没多久就被晒褪了色。某君就把他取了下来，不知道放在哪里了。小猫抿了抿嘴，扔给他自己的乾坤袋，把红透的脸埋进臂弯。某君内视袋子，里面有藤条编的蜻蜓、蚂蚱；木头雕的圆球；花鸡毛做的小毽儿；也有脱了线的小棉垫，挠散了的毛线球，豁了口的玉碗，全是小猫曾经玩过用过的。他以为堆在哪间偏殿的角落里落尘，没想到却是被他当做珍宝一样样收进了乾坤袋。
他拿出一根丢了很久的玉簪，簪子上带着几段明显的碎痕，但是被人小心修不好，只是这人法术用的不到家，修的歪歪扭扭，不能再用了。“我以为他是丢了，原来是被你贪玩摔碎了。”某君拿着簪子逗把脸埋在臂弯里的猫，眼看着那玉白的耳尖变得通红，小猫慌张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抢过他手里被他修的歪歪扭扭的玉簪，预掩弥章的藏在身后：“没！没有！就是……丢了。”“真的吗？”某君笑道。“真的！”小猫猛然抬起头，某君打趣的目光就落进一双通彻的蓝眸，在桌上的花灯照应下染上七分暖色。被那双眸子慑住，一句话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明年，还一起过年吧。”两人都愣了愣，就在某君想要说些什么挽救一室沉默的时候，他看到那人笑弯了眼，灯暖时，轻声应答——
“好。”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某君与他的猫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