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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短篇镇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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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历庆三年,七月,东京
自江南而来的举子沈明远在繁华的圣京便住下。东京果然是有一国之都的景象,江南虽然繁华,却不比这东京的书香气浓。他这一次是来赶考的,和众多的举子一样,他家中不缺钱财,来这东京见识一下京都繁华。
平日无事沈明远与一同应试的举子们在京都比较有名的文玩斋逛了起来。说起闲逛这笔墨自然是不可或缺的东西,买完了笔墨之后,沈明远与同乡在将要离去时却被一旁的多宝架上所放置的一柄折扇所吸引。
这扇骨是由和田白玉镂空雕花而成,扇面也是剔透的天蚕丝、扇子上所绘制的一株寒梅则是更加的栩栩如生了,在扇子的穗子上所系上的并非金银翡翠而是一颗映上了梅花模样的珍珠。这珠子白的剔透,红色似血,与这扇子上的梅花显得相得益彰。
沈明远对此爱不释手,于是便花了数百金将其买下,在寻常游玩会友之时,也都将这折扇带着。
贰
“沈兄,见汝手中折扇甚是精致,可否借与吾等一观?”一次访友,主人家客人言道。
沈明远虽是爱惜这扇子,但也并非小气之人,不过一观而已,沈明远便将这扇子递给了那人。那人打开扇子把玩一番也便还给了沈明远,却在还扇子的时候瞥见了扇坠上的珠子神情一滞。
“沈兄的扇子甚是雅致,尤其是这坠子上的珠子,更加映衬得上这扇子上的梅花。”那人说道,“若是没有猜错,这坠子上的珠子应是天宝年上阳东宫所出之物吧?”
“这个沈某可还真不知了,只是在某一日见着了,甚是喜欢。”沈明远说道。此间二人也并未在意。
是夜,沈明远及其书童们都已经歇下,而放在桌案上的梅花扇所点缀的那颗珠子上的梅花痕迹,幽幽的发出了淡淡的光。
上阳东宫?好熟悉。
是了,我就是梅花扇上所缀的那颗珠子,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被系在了那柄扇子上,也不知道自己在多宝架上放置了多久。
似乎,从我有意识开始就被放在那里,看着这熙熙攘攘的书生们,在这店里来了又走。
直到有一天,店里来了一个人,将我带走,然后就开始看着他赋诗填词的生活,就这样过着,日子不好不坏,当然了多半的日子里,我多半是都是睡着的。若不是今日听到了“上阳东宫”这个熟悉的词的话,也不会醒来。
上阳东宫?这是一个什么地方呢?
叁
翌日清晨,沈明远依旧手执梅花扇出门访友了。这一次,似乎是出去赏梅了。
“一枝疏影素,独抗严霜冷。早晚散幽香,香飘十里长。”
这席间,不知是谁吟诵起了这首小诗。
等等,这首诗,怎么会那么的熟悉?在无人留意的扇子的柄部。这颗珠子轻微的晃动了一下。
这首诗,怎么会这么的熟悉,上阳东宫?梅树?
我是谁?我似乎,以前并不是这样的,那么,我是谁呢?
轻微晃动的珠子,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可是在经过了这次赏梅之后,身子本就不大好的沈明远竟然一病不起了。
他这一病就是好几个月,眼看着春闱将至,他这病若是再不好,怕是要彻底的错过了。
我依然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可是我却习惯了他房中的书卷,习惯了他身上所残留的淡淡的药味。
直到有一天,那个说上阳东宫的那个书生来探望沈明远。
“没想到沈兄,竟然是这么的喜欢这柄折扇?”他言道,“其实,上一次见这扇坠,我并没有把话说完,这珠子是出自上阳东宫梅妃之手。当日一眼便想向沈兄求了此物,只是一直不好开口。今日不瞒沈兄说,吾也正是为此物而来,若是沈兄愿意割爱的话,愿以千金易之。”
那人说完,沈明远也只是笑笑,让一旁小僮送客人出去。
梅妃,梅妃,听到了这里之后,在我的印象之中,似乎是映出了一个人影,似乎是在吹笛,不对,还有另外的一个人。
是什么呢?到底是什么呢?意识再次的溃散开来。
咳咳咳……
就在这个时候,房中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血,落到了珠子上。
是血,我竟然能够感觉到这血液的灼热。眼前的人影,竟然是那么的熟悉,他,真的好像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
就在这时,一阵令人窒息的感觉迎面而来。
梅妃,我是梅妃,我想起来了,上阳东宫,是我最后的归宿。
当日斗茶作诗,吹笛献舞。他亦为她亲手植下了梅林。然这段情终究因另一人出现而划上了一个终点。
他为了另外一人遣散了后宫,即便是自己也被赶到了上阳东宫。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斛珍珠算是什么?他人始终是没来。
我所想要的什么时候变成这些了?
所以我拒绝了那一斛珠,却终究是悄悄的留了一颗藏在了衣角。
你至少是想起过我的,即便是你最后只带了杨氏一人离开,而把我留在了这上阳东宫,听说乱军来的时候我并没有怕,而是饮下了事先准备好的鸩酒,至少这样,我的死还有几分尊严。
后来我就不记得了,似乎在我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那一颗珠子。又或许是我心有不甘吧,这魂魄便依在了上面,这珠子上也就留下了一朵梅花的痕迹。
肆
东京 上元节,华灯初上
桌案上的梅痕珠发出了微弱的光,自那日之后,这病了数月的沈明远,身子竟然是日渐的清爽起来。
当他病好的时候,才发现这扇坠珠子上梅花的痕迹却早已消失匿迹。少了梅花的珠子成色虽好,却失了颜色。
后来沈明远在某次游玩时,连带着扇子和扇坠一起被不慎落入湖中,再无人去寻。
沈明远也不知是何等的原因,竟然是终生未娶。
旁人不知的是,在历庆四年的上元节的夜里,他似乎是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在梦里似乎是有一个人影在梅花从中起舞,至此,这世间的女子,在他的眼里都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