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 花与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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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躺在那里。
汩汩流出的鲜血将周围雪地染成由深至浅的粉红，残留的血珠凝固，颜色逐渐沉郁。
方才高度紧张、发热的头脑已被冰冷的理性与寒气冷却，扣住扳机的手指也缓缓松动。
他踩着厚厚的积雪走上前去察看那人的死状。
……啊，真难看。
这不算对死者的不敬吧。算了，无所谓。
老实说，活着的时候衰老的面容尚还能伪装出和蔼，死亡之手掀开矫饰的面纱，那歪扭的遗容可以说相当接近这个人的本质了。
并不觉得后悔，即便已然知道之后行将面临的命运，也不感觉遗憾。不过，会很麻烦就是了。
握枪的手沉重地垂下，他抬头望着灰色天空上不断落下的大雪花。
即便凝视到眼睛发酸，也依旧无法发现那之中自己想寻找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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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无名之辈。没有值得称呼的名字。”
“那么，再会的时候不就无法称呼你了吗？”
朦胧淡月中，少年皱起细眉，单薄的身形仿佛要踏着月影缥缈飞去。
“不再会比较好，对你而言。因为那意味着你的人生已经恢复正常。”
“……哪怕在啜泣着睡下的梦中相逢，那也是美梦。”
“即便流泪、不安，也想要再见的人吗……”
也许是为这句话动容，少年侧过的脸庞显得非常忧郁。然后，他报上自己的名字。少女含着泪珠的笑脸犹如带露的鲜花般绽放。
“我叫做笙。再会的时候，也请不要忘记哦。”
与店内柔缓音乐截然不同的乐声响起。
还沉浸在别离哀伤的余韵中，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她 “啊！”地慌慌张张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毫无防备地闯入一个人。
不对、应该是……一开始就站在那了。
愣了一秒意识到是仿古音乐钟的报时。而罪魁祸首——“宝石鸟”，已然缩回珠光宝气的笼子了。
站在花丛中凝视着新鲜含露的绿玫瑰，四面八方镶嵌的光亮镜子折射的光芒中，那个人洁净的美貌显得更为透明，犹如黄昏暮色中的宝石，或是远方线条柔和的群山那般，洋溢着一种幽玄之美。
有时候，不知不会感到担心……有一天，那仿佛宝石般的存在会不会碎裂、不，或是干脆利落，如蒸发般的烟消云散呢？
注意到她的视线，客人自花丛中抬起脸来： “打扰到你了吗？”
声音也非常清澈、平静，有着和外貌相符的印象。
“没有、啊，我这里才是……没有注意到，抱歉！”
这才意识到自己泪光闪闪的脸庞已然暴露在对方眼前，而且工作台上还摊着杂志……简直是槽糕透顶的事态。
“没什么，今天的花非常美丽，不知不觉就多欣赏了一会儿。”她一边流露宽容的微笑，一边继续浏览着店内的鲜花。
而她在这期间迅速把杂志放入台下，用手帕拭去泪珠。
……对，还有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对方在进入店内的时候，挂在门口的风铃几乎是不响的。所以，每次这个人都是不知不觉就出现在店里。
今天也是，悠闲地一手插着竹绿色长风衣的口袋，一手拎着大大的淡白帆布包，亭亭地立在面前。
离开柜台向对方走去，她拿出敬业的态度：
“晚上好。今天也是来买花束的吗？”
客人点点头。
店内暖黄的柔光打在她的肌肤上，犹如大理石中点了灯那般温暖、白皙。介于成熟与青涩间的，将熟未熟的美貌散发出初绽花朵似的清香。
果然是因为年长两三岁的缘故吗……感觉气度与自己截然不同。不，那种冷静、沉着的态度哪怕在成年人中也不多见。那双敏锐、沉静的黑眸，使人不自觉地畏怯，因为“自我”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然而，藤原章子居然渐渐地感到习惯了……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要知道，那可是连开朗活泼，几乎与任何人都能轻松相处的店长女儿，藤原圭子都感到相当棘手的客户。
生性沉静羞怯的章子反倒适应良好……也许是因为几乎都是自己在招呼对方的缘故吧。不对，因果关系好像反了……
但是，这是实情。
她几乎每次都踩着章子工作的日子出现，买走新鲜的花束。而且据见多识广的店长观察，连对她的脸色都相当柔和。
对于这样的情况，店长也不由得苦笑：
“是不是面善呢，大概这就是投缘吧。或者章子你和某位亲人长得很像……”
“感觉那位大小姐是很难对付的那种欸，说不定是因为章子你比较可爱，合乎对方的胃口呢。”圭子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确实，藤原章子的相貌是公认的美丽。就像旧小说里的美人一般，面庞犹如酸浆果般饱满白皙，乌黑秀发仿佛檀木般光润飘逸，五官身材无不纤秾合度。虽然才只有十五岁，但长成后光艳绝伦的美貌，已经初见端倪了。
……比起合乎胃口，更令章子在意的是，自己“长得和某位亲人很像”这件事。
这就像一根小小的刺，扎在章子心中。促使她时不时做出一点试探的举动。
但对方的言行没有一点异常。而且令她丧气的是，也试探不出什么。
她对章子的问题都会予以简单而精准的回答。但除此之外也不会说什么。那种澹然超脱的姿态常常让章子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而且，也想不出这样的人，是“密探”之类的……
随着时间流逝，沐浴在对方的凝视中，她居然会有一种安心感。
仅仅是作为“藤原章子”，被凝视，被关注，被在意着。
“这边是新到的鲜花哦。主打是很稀有的绿玫瑰，比普通的玫瑰娇小，但是颜色是很柔软的淡绿色，象征着纯真、青春永驻，旁边的是时令的勿忘我花，代表着至死不渝的坚贞之爱和永恒的回忆呢……”
勿忘我。勿忘我——
不要忘记。直到再度相遇的时候……
脑海里应景地浮现方才所看的文字，章子的话语停顿了一瞬。
透也是。对于光的执着永远不变，至死不渝。所以，笙注定只是旅途中短暂的风景。
为什么偏偏，一定是光呢？
“永远不变的……爱，永恒的回忆……”客人喃喃重复着，一霎那间眼神黯淡得仿佛瞬息凋谢的花朵。
“——就是这个吧。拜托你了。”
“啊、好的，我明白了。”
微微鞠躬示意，章子思索了片刻，挑选绽放七八分的新鲜花朵与饱满丰硕的花蕾放到工作台上，拉开木纹漂亮的椅子，请客人坐下。
富有垂坠感的樱色雪纺裙如细浪般轻摇动，客人落座，将帆布包放在工作台一角。
这也是属于她们的日常。
客人似乎非常乐于观赏章子制作花束的流程，仿佛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此，总是专心致志，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在结束时会像欣赏完一场精彩演出那般轻轻鼓掌。
“您今天来的比往常迟呢。”
“……没什么，在来的路上遇到熟人而已。”
章子尽量挑拣一些有趣的话题来聊，她一如既往给予简单的回应。
银鱼一般雪白纤细的手指轻巧地活动着，花束渐渐成形。青蓝、蓝紫的娇小花朵密密丛丛地结成一束。蓬松丰盈的明黄满天星则是配角。杂以几簇雪白柔软的风信子。
章子虽然擅长插花，但不代表擅长花艺。之前由于配色太过素净也时常招致质疑。不过，毕竟也兼职了三个月，多少掌握了不同的风格，作业也渐渐熟练起来。
从这点上来说，还真要谢谢一直惠顾自己生意的这个人呢……而且，她是自始至终，从未挑剔过自己配色的人。
是不在意，或是认同呢？
单从衣着来看，她也是偏好冷色系的优雅风格，装束比同龄人要稍显成熟，时下流行的可爱绚烂的风格，丝毫没有沾染到她的身上。
而且，冷色系，特别是蓝色，也是与她十分相配的颜色。
就像从那洁白罩衫的V字领中时而露出的，在喉咙、锁骨间那块小小阴影处闪烁着的蓝宝石吊坠一般。
宝石是透明的，但色泽却是如海一般，无尽深邃的幽蓝，使人仿佛迷失在海底迷宫那般无所适从……而宝石本身的光泽是永恒不变的，那经过精密切割的每个切面折射出幻丽的光芒。
“刚刚，你读的那么认真的是什么呢？”
突然，客人率先挑起话题。
下意识“诶？”了一声，章子的视线不禁动摇了。
感觉上她是那种严肃的人呢……会喜欢“那一类书”吗？在想是不是含糊其辞地一笔带过为好，但最终坦白的心情占据上风。
花束已经扎好，就差包裹上花纸了。将沾着水珠的手在围裙上轻轻擦了擦，章子走回柜台，从台面下拿出杂志，摊开来放在客人面前。
“就是这个……”
闪光的繁星坠落在淡紫色森林中。水彩渲染风格的插画边，印着“星树海”三个字。
少女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杂志。细眉不自觉皱成“川”字。
该不会讨厌这篇文章？还是讨厌这个作家呢？章子不禁为自己的冒失红了脸。
“……你喜欢这个人的书吗？”
出人意料，声音里不是厌恶，更明确地说，是隐约闪烁着的不安。
“是的，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这个人的书……您知道吗，就是那个写了《堇色森》、《落叶枕》的年轻作家，土御门织。这是他现在在连载的番外篇呢，我每期都有看。他的书真的写得很棒！”细柔的声音不自觉兴奋起来，章子将手轻轻按在插画上。
珊瑚玉般晶莹的指甲，肌肤也泛着淡粉的柔软光泽，与客人苍白修长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
“其实，我很喜欢挑剔书里的语句呢，明明自己不是作家，却会不自觉地想，‘这里写得太粗糙了’之类的……但是，他的书却很温柔、细腻。不是女性化啦，而是非常克制、理性的感觉。对，就像抹茶慕斯一样……柔软的清甜，回味却是悠长的、淡淡的苦涩，但即便如此，也想要一读再读，因为包裹在文字中的美质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但是，这个人写的，是没有救赎的故事啊……”原本静静凝视着脸泛红晕的她的黑瞳，湿润地移开视线。
“无论怎样写，始终找不到救赎的方法……只是不断地、不断地追寻着，永远无法寻回的人……一直紧抱着过去的回忆，就算被刺得遍体鳞伤，也绝不放手。但是这样，就永远无法得救。明知如此，还是这么做着。”
她那悲伤的神情，像玫瑰的棘刺一样将章子的心刺得出血。
“……对，这确实是最让人揪心的地方……我最喜欢的人物，是‘笙’呢。既不像葵是透青梅竹马的友伴，也不像光，是透一直追寻之人。只是在旅途中短暂相遇、相处的人。也许是名字和我有点像的缘故吧，而且和我的性格也很相符……虽然这么说不好啦。”羞怯地笑笑，章子伸手将垂到脸侧的乌发挽到耳后，“之前在读这篇番外的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一定是光、之类的……明明只是在梦中见过的人，为什么梦境就能够侵蚀现实呢？这种苦闷的心情，一直伴随着我。虽然现在也不是很明白……不过我想——”
“是因为光是唯一能包容透的一切的人吧。有时候读着读着，感觉男女主角其实相反呢，透更像个女孩子，而光则是成熟的大人……那样。对于他而言，光所给予他的温柔，以及要保护他的心，才是最珍贵的东西。因为光是唯一说，要保护透的人。”
虽然葵的人气超高啦，但他们之间感觉真的是——友情呢，无法更进一步，互相守护、理解、包容对方。而笙爱着透的温柔与强大。
只有光，要守护透的那份脆弱。
“所以我想……也许这也是透‘非光不可’的一个理由吧。嗯，虽然为笙多少有点不甘心……就是啦。”
惊讶地瞪圆眼睛，她屏息听着章子的话。
注意到对方惊异的目光，章子后知后觉地……涨红了脸。
“那个，刚刚都只是我自己的感受而已……就是随便说说……请别往心里去啊。”
已经恢复常态，她微笑着摇摇头：
“很精彩的论述。你的感知力很敏锐呀。”
“唔，没有啦，只是很普通的、很普通的感想而已！”
拼命否认着对方的称赞，脸庞却被那微笑灼得发烫。
自己的身份是不该引人注意的。出格的言行更是禁止。
但是，即便如此……被人赞美，也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总、总而言之……我真的好希望他能继续写书啊，虽然《堇色森》最后停在了透赶往与光相会的森林那里，是充满期待与光辉的结尾，但是……还能感觉作者有某种‘心结’一样的东西存在着，就像《落叶枕》因为光的出现而逐渐‘异质’，由甜美的日常变为美酒般的幻梦，最终却化为苦涩一般……如果继续写下去，我想他的作品一定会变得更棒，会有像吗哪那样光辉、美丽的东西吧。”
少女若有所思。
见状，章子连忙完成最后的工序。用印着暗花的紫灰色花纸包裹花束，再用金色丝带打一个蝴蝶结。客人一如既往地鼓掌作结。
“真是令人赏心悦目的作业。”
“哪里，您谬赞了。”
在收费用的小碟子上交付花钱，她拿起包，抱着花束，起身准备离开花店。
自竹青色背影旁斜伸的花束，那娇艳的色彩仿佛晕染的水彩画般。
那么，风衣下延伸的樱色纱裙，就仿佛竹林中飘散的淡红岚雾吧。
“欢迎您再度光临。”
洁□□巧的脸庞微微一侧，她接收到这个问候。
“嗯，回见啦。”
如一滴水，混入新宿夜晚熙熙攘攘的人潮，随波逐流着。
霓虹灯的光芒折射闪烁。
停在斑马线前，静静等待着信号灯的变换。
由红转绿的一霎那，暂停的人群再度流动。
就在即将登上彼岸的那一瞬间。
啊、视线为朱红夺走。
高高的个子与褐色的皮肤，面容虽然极尽秀美，却暗含着一种令人望而生畏、敬而远之的气场。黄金溶液般流光溢彩的狭长眼眸。桀骜地张扬着的，焰色发丝。
那是……浮在染污池中的钵头摩华。
然后，自己也被那双金瞳捕捉到了。
青年停下脚步，先是讶异，随后露出稀有的柔和神色，向她举了举手上的咖啡杯。
不自觉跟随对方的意图走过去，两人同时停下脚步的一刹那。
“真是好久不见了，凌羽。”
“——红莲。”
红发金瞳，白色飞行员夹克，两手却端着热咖啡的青年。
黑发黑眼，竹青色风衣，捧着花束却一脸冷淡的少女。
这种奇怪的搭配，也就是在新宿才不会引人注意吧……不，莫若说是人们刻意与他们保持距离。
“欸——不知道为什么，走在红莲的身边，感觉路都变得宽敞了呢。”
不知是凌羽，还是昌浩，曾经发表过这样的感想。不过如此率直、老实地表达内心想法，极大概率是昌浩吧。
而听到这句感慨的其余人等，则将混合着敬佩与无语的眼神默默投向悠然的姐弟。
安倍家在某种程度上是人间魔境。
魔境自然有大魔王。三位中的两位，此刻正上演着言笑晏晏、姐弟情深的大戏。
“好像是这样呀。”含着甘美微笑应和着弟弟的疑问，安倍家独女也十分认真地提出假设，“也许这就是未来警官的气场之类的？所谓的国家的正义与安全的力量……”
不，那种东西根本不存在。请不要把特异现象扩展到全体好吗？对这家伙完全不隔阂的只有你们三位啊——说来魔王之所以是魔王，这也是主要原因。
还有说话的口吻……和晴明微妙地相似啊，总感觉魔女已经快完全长成了。
拜托了昌浩，维系安倍家纯真善良的重任已经落在你的肩上了。继承吉昌好好努力吧。
晴明的爱徒们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呐喊——至今依旧在红莲的内心回荡着。
不，现在想来，连那种令人苦笑的情景，居然也蒙上了温馨的光晕。
冷厉的金瞳扫过身边从小看到大的少女，慢慢地柔和了。
“先是去图书馆然后又去花店吗？还真悠闲啊。”
“……嗯。”以红莲的目力和对她的了解很轻松就判断出挎包的内容物，想起另一个视力好到让人紧张的家伙，她下意识顿了一秒，才捡起以往的语气，“难得放松一下，明天就要上课了啊——说来，像警部补您这样的大忙人，可是维系着东京都的安稳日常的哦？如此悠闲，令我这个小市民很担忧啊。”
“唔、只是出来买杯咖啡而已，毕竟今天也是我们难得的休假。放过我们吧纳税人小姐。”
在橱窗檐下停下脚步，少女抬起脸：
“啊，休假吗？那么我就不打扰了……”
“喂，难得见面，你就这么急着走吗大忙人？”
“我还没读不懂空气到去当电灯泡啦——替我跟勾阵大姐……不，算了。就这样。”
只有红莲的话还好说。那位大姐头最难对付了。今天的经历实在太丰富了，要是露出什么破绽……肯定会被勾阵看得透透的。
“真的不去吗？之后我预定了新宿新开的那家甜品店……”
“……”自己的动摇，不会传到红莲那边去吧。
“听说那家店的千层蛋糕风评还不错，错过可不像你的风格。”
“……虽然很想去啦，不过今天我有吃过蛋糕了。所以还是算了吧。”凌羽腾出手把飘到面前的发缕捋到而后，侧过脸，“而且，我也要适当节制一点糖分摄入。”
转性了吗这家伙？连甜食都要节制食用该不会是出什么问题了吧？面对一脸“见了鬼了”表情的红莲，凌羽毫不吝惜地留给他一个冷漠如冰晶的侧面。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只是接受了别人的建言而已。”
“……好好。”最终还是一直被嘲笑为“好像爱操心的笨蛋父亲”的红莲败下阵来，将右手的咖啡递给少女，换来对方不明所以的眼神——然后，那个眼神被一只宽厚的大手遮住了。
红发如火的青年带着稀有的柔和神色，温柔地抚摸着少女的头。
“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吗？”
“……到家后会发消息的。”非常上道地回应了红莲的潜台词，凌羽叹着气，“啊，对了，还有——昌浩很挂念你，虽然知道您很忙啦，不过偶尔也去露个脸如何？也可以改善一下伙食哦。”
这下青年是真的苦笑了：
“啊啊，如果你能让上司慷慨点多放假的话，我也很乐意。……肯定会去的。不过，你也是，毕竟是自己的家……”而且他们都很挂念你。
后半句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红莲很敏锐地察觉到浓黑额发下那猝然苦涩的脸庞。
……黄金溶液般流丽的金瞳，此刻又仿佛夕阳下的河流般泛起粼粼柔光。
“我也耽搁得够久了，那么，路上小心啊。”轻轻揉了揉少女的黑发，红莲收回了手。
趁着稍微轻松点儿的气氛，而且又是分别之时，还是提起那件事吧。
“啊、还有——”
少女的视线追随过来，虽然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但眼睛表达了问询的意图。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人渐渐封闭了内心。
很少说话，外露的情绪逐渐减少。将那当作她一贯的沉静，是他们犯下的无可弥补的大错。
现在想来，她采取闭口不言的态度，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想法太多而不知从何说起吧。在她那沉静、柔和的外表下，蓄积着暴风骤雨。
这么想来，那种封闭的沉静态度，还真是和那家伙十分相似啊。
“有人向我打听了一点你的事。”
凌羽那片刻的心情变化，仅有吉光片羽由流动的眼波泄露出来。
“这样啊。那么，你有好好回答吗，红莲？”
像觉得好玩似的微笑着，只不过那笑容冰冷得像初春的雪。青年后颈一阵阵发紧。
“……总而言之，虽然不知道你们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的……”
红莲真是不擅长撒谎。说着不知道，眼神却微妙地偏移了。
这幅光景落入少女眼中，只让她觉得好笑。作家身份被猜出来倒没什么，反正——他也不会说出去。唉，一边觉得有趣，一边觉得难得这么努力还是别拆穿了，她漫无边际地想着。
“但是，你最近最好小心点。”青年的声音转为严肃。
站在面前的，不是那个对大魔王很苦手的，看似冷酷刚强实则软得一塌糊涂的红莲。
而是如红莲业火，或是银亮刀锋那样锋利可怖的警官螣蛇。
“三年前的道反案件，现在还有余波——”
如果掀起风浪的话，第一个受到波及的就会是六合。
然后是晴明和他们。
和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着千丝万缕联系，此刻偏偏独身在外的凌羽，会不被殃及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2 花与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