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与系统》星落满河灯

93、第十五个世界8

　　阵法真正的入口不在此处。阳间的路是阳间人走的路，他要去那个地方，就要走别的路，或者想办法让那个地方自己出来。

　　事实上，那几场血案里有些东西警方的档案里并未记载，可道士管理协会的笔录却有相应记载。出事那几次，都是有道士在夜里进入了荒村。他们进入荒村做了什么已经不可考证，唯一有记录的，还是几年前陈灵愠他们出事那次。恰巧那一日又有道士受警方所托前去招魂，想再试试究竟能不能找到那些受害者的灵魂，问问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村落自出事后，警方一开始当做普通凶杀案来调查，一直都没有丝毫线索。后来警方的负责人与道士管理协会沟通后，此事便由道士管理协会安排人私下里进行调查处理。有不少道士受命前来，一开始他们只是想着招出受害者的亡魂然后重演当日情形就能找出真正的凶手，没想到竟然找不到受害者的魂灵。

　　这里阴气如此强烈，而那些受害者死前怨气深重，死后化为厉鬼才对。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这种毫无痕迹的情况。然而事实就是这个村子一个阴灵都没有，那些阴灵之气均匀的布满村落。这点引起协会的注意，他们想要找出会出现这种异常的原因，先后派了许多能人异士前来探查，依旧毫无所获。

　　然而这个荒村十分古怪，白天普通的像是一个没有生气荒废许久的小村落，夜里虽然有阴灵之气，却干净的没有一个阴灵。这也正是它的奇怪之处，每个村落无论多干净，都会有阴灵出没。越是荒废日久的地方，汇聚的阴灵就越多。偏偏这个村落多年无人居住，竟然干干净净不见一个阴灵。

　　关于这个村子布局是个阵法的事情，早就有道士协会的人看出来了。然而这种奇怪的阵法他们也是头一次见，除了更加不明所以外，依旧毫无线索。

　　而每年的七月十五鬼门关，道士管理协会都会安排人前来尝试招魂已经成了雷打不动的规定。阴灵也会消亡，阴灵消亡时会遗留下特殊的气息。这种气息是这个阴灵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痕迹，这种气息经久不散，也没有人能完全掩盖这种气息不留痕迹。这也是为什么道士协会的人会一直想要找到那些受害者的亡灵的原因。那些阴灵还在这世间，可它们不知去了哪里。如果能成功找到那些阴灵，那么这些秘密将不再是秘密。

　　招魂这种事来了不知多少道士，布阵招魂也不知做过多少次，没有一次成功，也没出过什么特别的事儿。只除了一直找不到受害者的灵魂。因年年都是如此，道士们也就将这事儿当成了一件例行公差，不过是出门一日游而已。不过就是件吃饭喝水般的小事儿，没想到就这一次，也不知那个道士做了什么，最后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就连那个道士带去的两个徒弟都折在了里面。后来有不信邪的道士也曾夜里探过，有的人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有的人彻底消失再也不见踪影。这些事儿都封存在道士管理协会的档案里，警局里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周俊猜自己身为一个道士，而且之前那些事情像是有目的的筛选道士般，他这次一定能进入那个地方。看小小对那个地方讳莫如深，想来里面定然有古怪。最近他与系统都有很不好的感觉，这一趟十有八九九死一生了。为免牵连更多的人，周俊利用自己道士的身份与警方做了沟通，确保他进入荒村时周围方圆五里都没有人。

　　这一次，周俊没有十全的把握。方静体内的阴魂被他收进了专门禁锢阴魂的容器里。阴魂刚一离体，方静没了灵魂的躯壳就失去意识昏迷了。将方静交给警方，又对道士协会的人叮嘱几句后，周俊背起那些道士管理协会给他的装备一个人就进了荒村。

　　开着道士协会这次派来的人友情借给他的路虎，周俊有些唏嘘，这次真是落魄至极，混了这么久也只能勉强温饱。他这样哪里像个世外高人了?自从那次意外卷入时空乱流丢了躯壳后，他混的越来越差了，原本的世外高人路线也跑偏了。幸好系统一直都不离不弃陪在他身边。

　　越是靠近那个荒村，他就越是有一种直觉。这个荒村是个圈套，在有目的的引诱什么人前来，这座荒村发生的一切事情背后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周俊并未直接从村口的死门进。每个阵法的死门从来都不是摆设，也不知会遭遇什么，他并不想一开始就浪费太多精力。他选了惊门，这里虽然有危险，可只要小心一些，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小小蹲在那个玻璃瓶中，无聊的看着外面熟悉的景象。这里它之前天天走，熟悉的很，机关什么的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可它并不想告诉周俊。

　　这样一个道士，它不落井下石就算对得起他了。反正很快他也要成为它们的一员了，小小舔了舔黑红的唇，它已经察觉到阵法动了。快了！马上这个道士就要进入它们的地盘了！

　　小小的异动周俊一直看在眼里。尤其是他进入荒村的一霎那，小小立刻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它在瓶子中不住翻搅着，似乎在催促他赶紧进去。

　　周俊在踏入荒村的一霎那，还未察觉到什么异常，眼前原本荒芜的村落就变了模样。

　　不过一步的距离，就好像跨越了时间与空间，出现在眼前的，是不知哪朝哪代的人。人们穿着一新，脸上带着僵硬诡异的笑，手中提着样式一致的灯笼来往穿梭。周俊将装着小小的瓶子塞进腰间，抬脚走进了"人"群。

　　周俊边走边四处打量。这里依旧是夜晚，家家户户门前挂着崭新的白灯笼，夜空中悬挂着圆圆的月亮。那月亮近得仿若就挂在人们头顶，登上高楼就能伸手摘下。空中的月亮隐隐泛红，周俊看了几眼就不再关注。

　　周围的人群在无声的穿梭游玩，若非这里安静的只有周俊一个人的脚步声，只怕会让人误以为自己误入了某个热闹的庙会。那些阴魂像是没有看到周俊一般，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汇聚到一起，像着一个方向涌去。

　　周俊随着阴灵一起来到那个地方。这里正是村口的打麦场。阴灵们层层叠叠站在一起，抬头仰望空中的月亮。渐渐月华在上空凝聚起来，那些阴灵脸上的笑容似乎真挚了一些，贪婪的沐浴在月光下汲取月华的能量。

　　周俊就站在阴灵身后静静看着这一切，手中不知何时拎了一盏白纸糊就的灯笼。小小在瓶子里翻滚挣扎，想要冲破封印出去。

　　周俊嘴角勾起一个泛着冷意的笑。小小破瓶而出的动静惊动了前面安静吸取月华的阴灵，那些阴灵齐刷刷身子不动只是转过头，脸上依旧带着诡异的笑，那些笑一如传言般，仿佛被什么人将嘴角固定住般，连弧度都一模一样。

　　小小化作阴灵的模样，直直扑向周俊：“把你的身体给我！给我！”然而它刚一近身，就被周俊身上突然显现的符咒给弹开了。

　　这一下出乎它的意料之外。先前周俊一直都在它眼皮子底下准备东西，什么时候他竟然准备了能抵御阴灵靠近的符咒？小小在空中翻滚了几下，化作一团雾气又很快凝聚出肉身，面目狰狞的看着周俊：“你这个偶人！要不是......告诉我，险些被你诳过去！我要你的身体，快些给我！”

　　周俊好整以暇的弹了弹刚刚小小冲破玻璃瓶时腰间衣服沾上的玻璃渣，这才嘴角带笑语调轻快的问：“我若没猜错，你就是掌控着这里的人吧？”小小哼哼笑着，那些阴灵就这样身子向后头朝前黑压压一片将周俊围在中间，荒村上空满是小小凄厉的咆哮：“人？我早就不是人了！我早就不是人了！”

　　周俊撑起一把伞，空中不知何时没了月亮的踪影，下起了蒙蒙细雨。这片天地一片晦暗。只有伞下周俊手中的符咒照亮了小小一片空间。那些阴灵不敢靠近亮光笼罩的范围，小小也不敢。周俊突然抬起伞直视空中的小小：“你说的没错，你早就不是人了。”

　　他环视四周：“这个村落其实是商周时期流传下来的。这里原本也不是个村落，是守墓人按照先天八卦建起的阵法，用来守护地下的墓葬。后来，几经战火，又有不少人暗地里一直在打这块墓地的主意，村中几番经历劫难，幸而上天保佑，每次都是绝处逢生幸免于难。后来，为免再遭劫难，借着一场战火，村中长老一致决定将墓地唯一的入口封死，毁去所有相关记载与标志，从此这里只是一个普通村落，再无任何值得人注意的地方。再后来，后代们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唯一流传下来的，就是村志上写着村落布局不能擅动，扩建也只能按照早就规划好的方位扩建。可死去的人又怎能干涉活人的决定？年轻人将祖先的遗训忘得一干二净，开始了毫无规划的扩建。尤其是那个打麦场，竟直接就安置在了村落口，于是，原本的生门成了死门。村中格局被改，原本藏风纳气的风水宝地不过几年就变成一片死地，毁于几年后的一场战祸。这次，村中无一幸免。”

　　周俊环视一眼那些脸上带着诡异笑容眼中却落下血泪的阴灵们：“这些阴灵，就是当年那些村民吧？”小小烦躁的翻滚了几下：“与你何干？！”

　　周俊笑笑：“因为这里独特的阵势，村中亡灵不得离开村中去投胎转世，只能日日徘徊村中。后来，有个年轻道士路过此地，见村中亡灵困于此地百年不得解脱，村民的亡灵虽然痛苦难当，却依旧心存善意。道士心中怜悯万分，于是发下誓言，愿穷尽一生破解阵法超度这些亡灵。道士本就是阵法大师出身，既然阵法无法可解，便只能先超度了。可超度是和尚的拿手绝活，道士虽然有心，却只能勉强超度那些新的阴灵。像这种因年久日深不得解脱阴灵之气深重的阴灵，凭道士的本领是难以超度的。”

　　小小停在空中不再动作，周俊依旧不疾不徐的讲述那些往事：“于是道士舍了自己道士的身份，拜入佛门，学习超度亡魂的手段。他本就天资聪颖，如今弃道拜佛，学习经文也是一点就透。再次来到这个地方的小道士，已经脱去三千烦恼丝，成为了一代高僧。”

　　“原本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高僧超度了村民功德圆满，村民也得以重入轮回。可谁知，世事无常。当年发生了意外，直接导致高僧改变了心意，将那些亡灵困在此地，自己也舍去人类的身份，成为一个亡灵。原本悲天悯人的大师，最终却成为了为祸一方的魔头。这是为何？”

　　小小许久后才重新翻滚起来，它哈哈大笑许久，这才凝聚成一个穿着一身洁白僧袍的和尚。和尚眉间一点朱砂，双目平和温柔，被他毫无阴霾的双眼看着时，就好像沐浴在阳光里般温暖。

　　周俊是愿意相信小小真的毫无阴霾的。他叹了口气：“无道，你本是男儿身，为何化作女子？又为何要霸占女孩子的身体？”

　　无道笑了，仿佛整个人都透着佛性的光辉：“把你的身体给我，偶人，我可以不追究你的冒犯！”

　　周俊仿佛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故作惊讶的说：“瞧我这记性，刚刚你好像说要不是谁告诉你，是天道吧？”

　　无道眉眼间立刻蒙上一层阴霾，再不是刚刚云淡风轻的得道高僧：“这种事你无需知道，我只要你的肉身！偶人，你的肉身我很满意，反正你离开这个世间后，还能再捏一具，我只要你这具身体就好......”

　　周俊突然歪头笑了，他冲着无道做了个鬼脸：“就不给你！”系统简直被他的动作给惊到了，不过这一点都不妨碍系统将刚刚这一幕偷偷录下来。

　　无道很快又变回那个无欲无求的得道高僧，双掌合十：“阿弥陀佛，既然施主不愿意，贫僧只能自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