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十二个世界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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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大壮自己到十几里外的镇上采买东西。蛛儿因貌丑，出门经常被无知孩童追着喊丑八怪，便不爱上街，很少到人多的地方。自与大壮成亲后，有大壮采买物品，便再未到过镇上。
大壮买完了东西，本要回家，路过一个门口时，迟疑了一下，抬脚进去了。
那是镇上最灵验的道观。道观初一十五才会开门，今日不知为何大门敞开，大壮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抬脚迈进去了。
大壮进去时迎面正撞上一个道士要出门。这道士因昨日贪酒误了时辰，醒来时已日上三竿，披了件衣服就往外冲，心下正焦急，眼看就要出门却被人挡了路心情正不好，立刻喝到：“哪里来的短命鬼？还不赶紧给道爷闪开？道爷要去给镇子上的张大户家做水陆道场，耽误了吉时你赔的起么？！”
大壮笨嘴拙舌，心里也有些发虚，被他指着鼻子骂的不敢吱声，眼看道士骂完他要走，赶紧拉住：“道长！小人家中确实有些事想请道长帮忙！”
道士挣了几下没挣开，这才抬眼打量了下拉住自己的人，眼前汉子脸膛黑红，手掌皮肤粗糙，从手上的老茧以及双掌上满布的黑色纹路，这是个土里刨食的庄稼把式。五官端正，虎背熊腰，然而眉尾下垂双目无神，眼神左顾右盼间有些瑟缩，真是白瞎了一张端方的脸！虽然有些印堂发黑会走背运，可全在他一念之间，不行差踏错，还有好些阳寿可活。
这么火急火燎的，还专门找上自己这道观的能是什么事儿？道士翻了个白眼，似他这种人见多了，不是疑心家中有鬼，就是认为自己招惹了什么妖精，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妖精鬼魅哪个不是心比天高的？就是倒贴也得找个小白脸才肯！
他随手从怀里抽出一张给张大户家做道场用的符咒，也没细看就递给大壮：“拿去！化成符水喝了保管药到病除！”说完就在大壮感激涕零的感谢里拂袖远去。
大壮揣着那道符咒回家，似做了贼般不敢见人。这一路上东躲西藏，生怕被人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觉得怀里的符咒似乎在发烫。
化好符水，大壮盯着眼前的海碗纠结许久。那些汉子的嘲笑犹在耳边，可与蛛儿日夜相对时那些温情也不是作假。许久后，大壮叹了口气，端起碗打算倒掉那碗符水。蛛儿就是个妖精他也认了！他与蛛儿过了十年，还不是活蹦乱跳的？可见世间传说都是那些读书人拿来哄骗无知百姓的！蛛儿就算是妖精，她也是好妖精。自蛛儿来了，村里一直都风调雨顺，村里人们小病小灾喝过蛛儿特制的草药后都身强体壮，平日又勤俭持家，里里外外都打点的妥妥当当，再不会有别的女人对他这么好了！
大壮眼里慢慢蓄起一丝水汽，终于下定决心要与蛛儿长厢厮守，端起碗打算倒掉。走到门口时刚从地里回来的蛛儿正进门，她放下手中锄头，看着大壮端碗水过来，笑了：“相公当真贴心！我忙了一天，正口渴着！”说完不等大壮解释，接过碗仰头喝了下去。
大壮嘴巴抖了抖，蛛儿喝下符水后，他惊恐地看着蛛儿，蛛儿却捋了捋额边发丝：“怎么？我头发乱了？”大壮闭上嘴摇了摇头，心里悄悄落下肚去。果然蛛儿是个人，不是什么妖精！
他心里为自己的猜疑觉得过意不去，便格外温柔，别扭的揽着蛛儿的肩膀扶她坐下：“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蛛儿觉得他神色不对，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可是哪里不舒服？”
大壮摇头，刚要开口说话，眼睛落在蛛儿脸上立刻变了神色，手上用力一推，将蛛儿推了出去，自己也因用力过猛没控制好重心身体向后仰去冷不防摔倒在地，却顾不得起身，手脚并用向后爬去。
蛛儿原本丑陋的脸此刻已经长出了黑乎乎的绒毛，本就丑陋的脸庞更是吓人。尚未察觉自己变化的蛛儿担心的过去扶他：“相公你怎么了？”
大壮眼看自己枕边人变成一只蜘蛛，这种视觉冲击本就让他的心弦崩成一条线，那丑陋的大蜘蛛向他越来越近，几乎凑在他脸上，他只觉得自己一口气喘不上来就失去了知觉。
蛛儿也开始因符水的作用失去理智，不住的在屋里挣扎冲撞。等人们听到动静赶来时，就看到大壮直挺挺躺在地上，屋里一直硕大的蜘蛛在挣扎走动。那蜘蛛身上挂的布片有些眼熟，可不就是大壮媳妇今日穿的衣服花色？
蛛儿恢复理智时，被村里熟悉的人们光溜溜绑在木桩上，下面堆着高高的柴火。从那些用嫉恨又刻薄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女人嘴里知道，因她不知为何现了原型，结果吓死了相濡以沫这么多年的丈夫时，它泪如雨下。再想到自己是喝下丈夫递来的水才变成这样的，记得它接过水时，大壮脸上不自然的神色，它整个人都崩溃了。看着那一张张平日里熟悉和蔼的脸上此刻满是鄙夷与痛恨，蛛儿眼中的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流，嘴里只是喃喃的说：“你若想知道，直接问我就好了，何必呢......”
下面的人们却并未在乎蛛儿的模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蛛儿这么多年一直潜伏在他们村里，说不得打的什么主意。平日里蛛儿的慷慨解囊变成了邀买人心，行医治病变成了不安好心。
女人们解气的看着那个常常被自家汉子挂在嘴边夸赞的女妖精，此刻一._/丝.不_挂的狼狈模样果真是丑的很呢！
男人们则用隐晦的目光看着蛛儿姣好的胴体，有些可惜没机会享用一把，要不是怕死，他们也想尝尝女妖精是什么滋味儿，白白便宜了大壮那个短命鬼这么多年！
村民们再三逼问蛛儿那些能换钱的人参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还有存货，又搜刮了她与大壮家里所有钱财，掘地三尺什么都找不到后才罢手。蛛儿一句话未说，只是冷冷的看着那些仿佛一夜之间突然变了一副脸孔的人们。
人们被它的态度激怒，眼看逼问不出什么好处，又怕夜长梦多，也不知大壮给她吃了什么药，什么时候会失效，便一把火将她给烧死了。
最后蛛儿没死在斩妖除魔的道士手里，却被它护佑一方的百姓给烧成飞灰，连个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那么好的妖怪都没飞升了，怎么像它这样冷漠无情从不下山助人的，就成功渡劫飞升了呢？
后来，村民们合计了一下，大壮被自己媳妇吓死肯定死不瞑目，未免再出意外，便大家伙儿一起出钱，派了人去请镇上顶顶有名的道士来做水陆道场，超度枉死的大壮。道士来时看他眼熟，再一打听，嘿！这不就是那个拦住他的倒霉鬼？他赠他符咒不过是看他虽然身上有些妖气，可身上也有些功德，不像早死的相，又不想跟他纠缠才随手打发了他回来化符水自己喝，结果这人倒好，直接给那妖精喝了活活将自己给吓死了？！
也算是因他而死，就当是行善积德吧！道士分文未取，做了这一场超度的法事。
小蛇咬着尾巴，想起最后蛛儿魂飞魄散时，它在一边偷偷看着。本想去救下蛛儿，却被老参拉住了：“随它去吧，它心已死，救回来也不会独活的！自古情劫难度啊！”
老参最后一句话伴随着幽幽叹息，说这些话时那个复杂的眼神也让小蛇始终看不明白。最后它跟着老参，一步三回头的返回山上。记得它回头时，正对上道士望过来的目光，小蛇吓得哧溜一下钻到老参的袍子里，老参没注意脚下差点被它绊倒。山下的道士看到这一幕喷了喝进嘴里的酒，边咳嗽边笑得前仰后合。
等后来超度的道士走后，它偷偷下山将道士收集起来的蛛儿最后留下的那点骨灰埋在大壮坟前，也算是圆了蛛儿生同寝死同穴的愿望。听老参说，像它们这等没飞升的妖精，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没有灵魂，也没有了来生，人却还有无数个轮回。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蛛儿的大壮会跟别的女人纠缠不休，一辈子恩恩爱爱，将上辈子许下生生世世的蛛儿忘得一干二净。
死了也好，至少再看不见曾经的爱人将别的女人捧在手心如珠如宝！
想到蛛儿还有些感伤，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几百年。可很快小蛇就想起了它想蛛儿时，偷偷溜下山去蛛儿家串门，蛛儿会给它吃很多好吃的，真美味啊！原来那些东西经过人们加工烹调后竟然会那么好吃！小蛇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听说天上制度森严，吃什么走几步都有严格规定，也不知进去了还有没有机会再啃口门前的人参？
想到门前那些萝卜粗细的人参，小蛇有些后悔走的时候没拔上几株人参。当萝卜啃都能啃几天呢！不过算了，放过它们吧，老参成精多年，不得飞升之法，便只能满山头养子孙了。只是这么些年，再没有一株人参能像老参一样开了灵智，最后都被老参丢给小蛇磨牙了。
也不知老参抽了什么风，非说小蛇住的洞口灵气充裕，适合它感悟天道，赖在它门口不走，作为交换条件，就是不定期提供人参给小蛇磨牙。
小蛇其实不爱吃人参，它一个食肉动物，喜欢吃血食。热乎乎吃下去，还让它觉得身上暖和些。可老参真的很喜欢它的洞口，它又不能真的赶人走，便硬着头皮收下在它眼里味道跟萝卜差不多的人参，随手栽在洞口，除了生气的时候当做老参啃上几口，平时都当个装饰品。
早知道当初就吃掉它们了！以后也不知会便宜了谁！小蛇觉得自己肉疼的心都在滴血，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拎着它的尾巴将它揪了起来在空中甩了几下，小蛇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甩出去了，就听抓着自己尾巴的人几声怪笑：“天衡！这就是你说的与你有缘的蛇妖？看起来又呆又蠢，怎么就同你这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帝君有了瓜葛？”
天衡神色不动，只施法拿过被甩的头昏眼花的小蛇：“那你以为，该是什么样的才能与我有缘？”
文昌星君笑了，手中折扇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狡捷灵动的双眼：“自然该同你一样的才对！”
天衡淡淡瞥了他一眼，看着他眼里的促狭调侃没说话。文昌星君撇撇嘴，暗暗嘀咕了一句无趣，探头去看摊在他手掌心的小黑蛇。
小蛇软趴趴爬在天衡帝君手里，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眼前也直冒金星。歪在暖和的肉垫子上许久才回过神，它用力左右甩了几下还有些发蒙的脑袋，心里默念老参说过的受人恩惠应当要道谢，抬起头看着眼前解救下自己的人。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怎么看怎么完美的脸，这大概是它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张脸了。鬼使神差般那句感谢的话出口变成了：“你长得真好看，我见了就心生喜欢！”
话一出口，小蛇便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这话就跟老参讲的故事里那些登徒子调戏美人时说的一样，着实有些唐突了！它左右甩了甩尾巴，正后悔不知该怎么解释，被它夸赞的天衡帝君脸色不变，倒是刚刚将它当鞭子使得文昌星君笑喷了：“你这小蛇妖倒是个妙人！有趣！有趣极了！”
小蛇听出是刚刚将自己拎起来的人，怯生生看了一眼文昌星君，使劲缩了缩身体盘得更紧了。刚刚被文昌星君当做鞭子耍，抡了几圈被晃得头晕脑胀，虽然这个人笑眯眯的，长得也挺好看的，可被当鞭子耍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想到刚才的感觉，它悄悄在天衡帝君手心上挪了挪，想离文昌星君再远点。
这点动作都被两人看在眼里。天衡上神不置可否，反正这小黑蛇与他有些渊源，初飞升不懂人情世故，多些宽容也不是不可。可进了天庭，便要遵守天界的规矩，再不可像人间那样懒散了。
若不是过于懒散，受了他一滴精血，怎么也不可能花了上千年才飞升！
两人刚刚到南海参加了一场聚会，回来时恰好遇到蹲在南天门忆往昔的小蛇。天衡上神当日忽的心有所感，赠了小蛇一滴精血，便是两人有缘。如今小蛇飞升了，它与天衡之间便有了因果，两人有些机缘，天衡上神便将小蛇揣在袖子里带它进了南天门。
文昌星君落后一步，看着天衡上神将一条刚刚飞升的小黑蛇亲自带进去眼睛闪了闪。天衡是存活在这个世间已知的古神之一。这些古神在天庭出现前就已存在于世间，能力强大，虽受天道束缚，却又独立在天庭之外。天衡与天庭有些因果，便居住在天庭，接受了天庭任命的虚职，却与天帝同起同坐。
天帝对他有些意见，却又奈何不了他。这条小蛇出现的倒是个意外，也许，是个突破口。
就这样，小蛇被恰好经过的天衡帝君与文昌星君捡了回去。
“天庭制度森严，这小蛇妖初飞升，实力在天庭是最底端的，只能做个最低等的洒扫仙娥。”负责分配人间飞升上来的小神宋阙躬腰站在下方，捧着天庭条例恭敬地说完后，屏住气息等坐在自己办公时端坐的位置上的天衡上神发话。
他就是个无权无势无靠山的小小神仙，能坐到这里全凭铁面无私从不徇私枉法，如今自然也不会为了一条蛇妖违背天规，若是上神责罚，他便只能认了。
文昌星君正随手翻看他桌上的账本，闻言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上首的天衡沉吟了一下：“本座院中正好缺个洒扫的仙娥…….”
宋阙大喜：“如此，小仙这就将这蛇妖分到上神院中！”
既然天衡上神给了他台阶下，他也就顺水推舟而已，又不用违背天规，还卖了天衡上神一个人情。这上神看着冷冰冰的，倒是意外的好说话！
宋阙恭敬地将几人送走，文昌星君出门前看他的眼神满是兴味，让他心惊不已。莫不是刚刚得罪了文昌星君？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罢了，文昌星君若是有心寻他一个小仙的错，还需要理由？既然没有当面发作，想来多是因为天衡上神的原因。
文昌星君确实没打算怎么样宋阙，不过是难的看到一个仙人能在天衡面前还能这么沉得住气，做事还能纹丝不乱的，所以有些好奇。若是好好培养，说不得日后也能独当一面。
到了天衡居所门口，天衡转头看向一直都跟着自己的文昌星君。文昌星君打了个哈哈：“天色不早了，咱们赶了这几天路想来你也累了，我改天再来找你！告辞！”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十二个世界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