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无关篇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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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才抬眸便对上上座的马老爷与马夫人关心担忧的眼神，大哥二哥还有小妹也不见异色，面上眼中满满都是对他的关怀。明明他们并不看好这门亲事，却依旧由着他的性子胡来。他马文才何德何能，此世能有如此疼爱自己的家人？
他胸中翻腾起万千感慨，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文才省得！”说完就拜别双亲，出门迎亲去了。
鄮城离上虞县快马加鞭有半日路程，因迎亲队伍人数众多，走得要慢上许多。
两县之间有一条河相连，坐船顺着河走远比大批人马走路来的快捷。马文才带着迎亲队伍在渡口乘坐早就备好的船顺水而行。
马文才有些惆怅的倚在船舷上眺望，船身上也挂满了红色绸缎，到处喜气洋洋。然而明明身着一身喜服，最该开的马文才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马上就要迎娶祝英台成亲了。拒绝了马统想要他去船舱小憩片刻的建议，马文才让他下去，他想一个人静静。
也不知梁山伯怎么样了.....兴许早就知道了梁山伯的命运，马文才眼角无意间扫到河边新起了一座坟墓时，嘴角无奈的漾出一丝苦笑。梁山伯似乎早就知道他一定会去，也早就做好了将英台托付给他的准备。他总觉得自己被坑大了。可梁山伯确实没有猜错，明知梁山伯在算计自己，他依旧选择了入套。
下了船，马文才觉得脚步轻飘飘的似乎踩在棉花上。祝家也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等着新郎官前来迎娶新娘子。祝英台端坐在床上，嘴角始终吟着一丝笑意，安静的听母亲谆谆教导她嫁人后要上敬公婆、下睦姑嫂，夫妻恩爱，做一个贤妻良母。
外面突然鞭炮齐鸣，早有小厮满面喜色冲进来说：“姑爷到了！”
虽然两世为人，可马文才在古代娶妻是头一回，按照早早就背的滚瓜烂熟的步骤一一行进，最后祝英台被自己的哥哥背了出来送嫁。
看着一身喜服的祝英台，马文才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按照礼仪接祝英台上喜轿。在人们不绝于耳的恭贺声中，马文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队伍缓缓离开。
目送祝英台出门时，看着她的背影祝母突然心生一丝不详，她忍不住唤了一声：“英台！”祝英台脚步一顿，停在原地静静等母亲的后话。祝母这才反应过来，她回过神强笑着说：“英台，日后嫁做人妇，要时时谨记自己身份！你......好好的过日子罢！”
祝英台笑着缓缓点头，最终拜别双亲后上轿离去。
这一点异样很快便被人们的喜气冲散。
登船时，祝英台回身不舍得看了一眼生她养她的家乡，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祝英台缓缓下跪，冲着自己家的方向叩了三个响头。
马文才一直都冷眼旁观，并不阻止祝英台的一切。明明该是最亲近的两人偏偏中间像是隔着山海，两人站在两边也从未想过尝试踏出那一步。
两家迎亲送亲的人们满面喜气，互相之间说着讨喜的话。马文才与祝英台各自呆在自己的船舱中一脸冷漠，仿佛周围的一切与自己无关。
一路都很顺利，然而船行至鄮城西郊时，原本行驶都很平稳的船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不多时外面一片哗然，马文才微微一叹起身出去，正好迎面撞上马统拨开围在一起讨论的人群跌跌撞撞跑过来：“公子！不好了！”
马文才站住接住差点摔倒的马统：“我在。”
一句话就让马统有些焦躁的心突然定了下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少爷再也不是那个爱哭鼻子的少年，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他定了定神，这才对一直等着他开口的马文才说：“这船行到此处便再也不能前行，船家说来时咱们也见了，这片河流下面并无什么暗礁，也没有抛锚，实在诡异得很！大家伙儿现在心里都有些没底，想要公子您拿个主意，再耽误下去，怕是要误了吉时了......”
马文才温声说：“无碍，此事我自有主张。”说这话时，马文才脸上带着温润如玉的笑意，站在那里挺拔如松不骄不躁，马统也不自觉的扬起一丝笑意，恭敬地站在马文才身后。
马文才穿过人群，人们让出一条路，等他过去后很快又汇合在一起窃窃私语。
原本走的好好的船突然停了，外面乱糟糟的，吟心也不知去了哪里。一身喜服的祝英台心中纳罕，便起身出门去看。喜娘拗不过她，只能随她去了。
外面原本忙碌穿梭的人们此刻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低声交谈，时不时东张西望，看到祝英台的身影立刻便闭了嘴。
然而祝英台还是听到了几句，那些人刚刚似乎是说马文才横刀夺爱，惹急了葬在此处的鄞县县令，怕是阴魂作祟，想要给不知天高地厚的马家小儿一点教训。
祝英台皱眉，站在船舷上视线四处逡巡。在远远望到一处墓碑时，只觉得如遭雷击。
祝英台气喘吁吁赶来时，马文才正吩咐手下们收拾东西准备等船家将船靠岸后走陆路赶回马家。祝英台顾不得自己此刻究竟什么形象，她拉住马文才的袖子：“山伯果真葬在此处？”
正与船家低声交谈的马文才微微偏头，笑着说：“是啊，他大约是想死后能再看你一眼，能亲眼目睹你成亲时的风采罢！”而这，确实是梁山伯决定葬身此处的目的。他想能亲眼看到自己心爱的姑娘出嫁，从此碧落黄泉，阴阳相隔再不复相见。
船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倒是将周围人们的不安一一看在眼里，于是安慰道：“诸位不必惊慌，此处是鄞令梁山伯的墓地，他为官清廉爱民，自是不会无缘无故为难诸位，许是因为动静太大惊扰了亡灵，只要诚心赔礼道歉应该就没事了......”
祝英台泫然欲泣，马文才从她手中缓缓拉出自己的衣角。祝英台双目含泪，突然恨恨咬牙凶巴巴的问：“马文才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明明早就知道了，为何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她哭着使劲锤马文才的胸口，马文才只觉得自己胸口被锤的咚咚作响，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他立刻伸手拦下祝英台的拳头，无辜的眨眨眼：“受人所托！”
祝英台气急，瞪着一脸无辜的马文才许久。她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将置身事外的马文才硬扯进来的，如今她心中的火气也不该向马文才撒火。祝英台最终掩面而去，马文才只是静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梁山伯会葬在此处演绎里都说烂了，就是想要在自己心爱的姑娘嫁人时，能再看她一眼。只是，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无风起浪，导致他们不能成行。莫不是梁山伯终究放不下祝英台？也不是不可能。马文才歪头看着远处的墓地，他都能在这里，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祝英台遣人来说自己要去祭拜梁山伯时，马文才双眼微阖，等他回话的吟心只觉得忐忑。这马文才之前嬉皮笑脸的时候看着软乎乎一团挺好欺负，逗趣儿时她仗着自己牙尖嘴利有时候还会刺他几句，马文才都乐呵呵的轻轻揭过，此刻他端坐在上首垂眸不语的样子，让她觉得十分有压迫感，不敢将口中催促的话语说出口。
她恍惚觉得先前自己当真是不知死活，马文才到底是世家子弟，平日看在小姐面上不与她计较，便真以为这马文才好欺负了。孰不知，那不过是不与她这个小小的下人计较而已。
马文才默不作声，周围静悄悄的半点动静也无，就在吟心觉得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她快要被马文才身上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马文才突然笑了，敛去一身气势平淡的说：“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文才应下了。”
吟心松了口气，不由自主的擦擦不知何时额头沁出的冷汗，干笑几声拔腿就离开了这间让她觉得分外压抑的屋子。
走出房间被风一吹，她才察觉自己后背的衣服被冷汗湿透了。刚刚在马文才身边时因为紧张一直未发觉，走出门外松了口气之后她才发觉自己的脚都软了。
祝英台着一身孝衣带着仓促间买来的香烛等去梁山伯坟前祭拜。马文才并未脱去自己的喜服，带着几个人远远的看着祝英台祭拜。
祝英台沉默的将东西一一摆好，吟心帮她点着火烧纸钱，祝英台忍了许久的泪水滚滚落下：“山伯！梁山伯！你怎地如此残忍？你我相识已有五载，竟不知英台性子如何？你撒手人寰，独留我一人在这世间苟活便罢，如今竟将马兄牵连在内，你将我推给马兄已是不该，为何还要显灵阻我嫁人？”
祝英台又哭又笑：“我气你心狠绝情，在你命悬一线之时生生将我推拒出去，可我又放不下你，你今日显灵，我很开心！英台早就说过，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你既身死，英台绝不独活！”
马文才看着祝英台哭祭梁山伯，只觉得浑身无力。他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谁也拯救不了。祝英台说完后便起身向着马文才的方向行了大礼：“马兄，此生是英台与山伯辜负了你的好意，若有来生......”
马文才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笑着说：“文才从不将期望放在来世。人活一世本就不易，且看当下便足够了！”
祝英台愣了一下，微微一笑：“也罢，我不如你。我死后，还望马兄能将我与山伯合葬。”
马文才无声点头，马统焦急的喊了他几声想要他阻止祝英台殉情，然而马文才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祝英台一头撞向梁山伯的墓碑，诸人都不忍心的闭上眼，马文才见惯了生死，那绽开在梁山伯墓前的红梅没能让他有分毫触动。
果然神话故事都是骗人的！什么都没出现，没有平地起风，也没出现什么忽见坟前裂开一条一尺多宽的隙缝的神异事情，祝英台就那么一头撞死在梁山伯墓前。
马文才丝毫未将周围人看着他的惊惧眼神放在心上，吩咐人将吟心拉开为祝英台收敛尸身与梁山伯合葬。马文才吩咐手下将带来的所有嫁妆与聘礼都当做祭品一并烧了，若梁祝二人地下有灵，这些东西便是他们夫妻二人置办的家当了。
消息传回时，原本喜气洋洋的红布尚未来得及摘下便挂上了白布。喜事变丧事，祝夫人一口气没喘上来睁着一双眼睛直挺挺晕厥过去，祝太守又气又伤心一病不起，祝家乱作一团。
马文才回家时，马夫人正等在门口。看到自己儿子一身喜服孤零零的端坐马上，她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悲伤，抱着向她问好的马文才嚎啕大哭，怒骂老天爷不长眼，她这么好的儿子怎么偏偏命运多舛，遭了什么噩运硬是三番两次娶亲不成。
马文才任由马夫人抱着，低头轻声哄她。马老爷似乎一夜之间便苍老了几岁，看着马文才不住的叹息。
月娘早就收到了消息。她还记得那日一身英气的祝英台，她面上并未有丝毫的开心之意，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婢女翠芝问马公子娶妻不成，对姑娘是个好事儿，您为何面有愁苦？
月娘幽幽扫了她一眼：“你不懂。”翠芝有些不服气，却又不敢造次，月娘是百花楼的花魁，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博她一笑，可偏偏她只对马文才一人如此特殊。
月娘知道翠芝对自己不满，可她并不以为忤。这百花楼哪里能找到一丝真情？不过都逢场作戏罢了！过几年她人老珠黄，谁还记得昔日名动一方的绝色花魁月娘？花魁年年都有，可欢乐场里的真情，当真半分也无！
看着镜子中的绝色容颜，月娘缓缓叹了口气。人人只道她倾心马文才，可其中苦楚谁知？这祝英台倒是个烈性子，若是她也有这份傲气，是否此刻境遇便不一样了？许久后，月娘缓缓摇头，露出个自嘲的笑意。
这些日子，不知马文才出于什么心思，写了个化蝶的故事四处宣扬。里面说的就是梁祝二人情比金坚，上天有意成全。而故事里马文才彻彻底底成了一个拆散有情人的混蛋。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无关篇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