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柒牌咕咕姬

1、1

　　周美玲心情不太美丽。

　　要过年了，她行李都打包好了，肚子也准备好了，就等时间一到，回家胡吃海塞去，可此时此刻，她完全没有心情去描绘自己愉悦的过年生活，毕竟，安娜·艾玛莉就坐在她桌前的椅子上，双手交叠，一脸“我看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她当然不能拿安娜怎么样，退休前年年业绩突出，十佳员工次次有她；退休后热心仗义，没少来公司里帮过忙，这样的人，即使是严谨如周美玲，也是很难挑的出她毛病的。

　　糟糕就糟糕在公司里有人坏了规矩。

　　“说吧，你要什么？”深吸了一口气的周美玲，双手支在下巴。

　　“我也不要什么，”安娜一双沉稳的眼眸紧盯着周美玲，“我就是要讨个说法。”

　　周美玲回以无奈的眼神：“我能给你什么说法。”

　　“那我不知道，”安娜道，“我就晓得羊毛出在羊身上，你公司的人做错了事，那就得你来负责。”

　　“我左右不了安吉拉·齐格勒的举动，”周美玲十分愠恼，这已经不是安娜第一次来找袭击麻烦了，她不得不再一次复述了自己的观点，“再说，她的行为完全是私人行为，和公事无关。”

　　“不行，”安娜断然道，“这事是在公司发生的，就要公司给我解决了！”

　　“哎我说你怎么不讲道理啊？”周美玲急了。

　　“我怎么就不讲道理了？”安娜慢条斯理地抬了抬眼睛。

　　“我给你说吧，”周美玲皱了皱眉头，“这种行为，我是给不了你什么说法的。”

　　“那无所谓，我啊，就在这儿坐着，”安娜道，“反正我就一退休老太婆，时间呐，那多得是。”

　　这倒把周美玲怼了个语塞。

　　都怪安吉拉！想到这这个人，周美玲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马上要四十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成天就想搞个什么办公室恋情，对象还偏偏是安娜的女儿！再怎么说，当年安娜和安吉拉共事的时候，安娜没少带小法芮尔来过公司，怎么过了几年就搞了个养成系出来呢？

　　思绪在此处戛然而止，周美玲倾了倾身体，一把抓起电话的听筒，用力地摁了几下：

　　“齐格勒这家伙还没来上班吗？”

　　“那个……周总，”电话那头的声音怯怯的，“齐格勒不是休年假了吗……”

　　对哦，心一下沉到底。

　　“可赶得巧了，我女儿也在休年假。”安娜冷不丁地补了一句，意有所指。

　　周美玲的眼角几乎是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对了周总，”还没挂掉的电话那头声音还在继续，“莱因哈特来了，他说之前约过你，让他进来吗？”

　　“让他进来。”周美玲急需一点别的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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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因哈特推门而入。

　　“我看到说我们可以领过节费。”他开门见山。

　　“没错，威尔海姆先生，”周美玲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这也是我们公司对老员工的关怀。”

　　“这关怀怎么没关怀到我头上啊？”安娜冷不丁地插了这么句进来。

　　周美玲感到自己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脸上继续不露声色，内心却在不停劝说自己要大度、要冷静。毕竟是周总啊，总得对得起这个称谓。

　　“哎呀，安娜，”莱因哈特似乎才注意到安娜的存在，忙咧开了嘴，冲着对方璀璨一笑，“没想到你也来了！”

　　安娜偏了偏嘴角，牙缝里溜出几个字来：“可不是嘛。”

　　“怎么，你也来领过节费？”莱因哈特熟络地唠嗑着家常。

　　“过节费就算了，”安娜意味深长，“我就是来讨点别的。”

　　“哎呀哎呀，”莱因哈特爽朗地笑着，“那是妥妥没问题，小美对咱们这些老员工可好了，没有她帮不了的。”末了，还不忘冲着周美玲点点头：“对吧，小美？”

　　周美玲对不明真相的莱因哈特十分恼火，却又不好表现在脸上，只能勉强敷衍着：

　　“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话……”

　　“你看！”莱因哈特一脸的不出所料，“我就说嘛！”

　　“您就拿好过节费吧。”周美玲赶忙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包，塞在莱因哈特巨大的手掌里，从唇齿间挤出一句话，生怕他再说点什么有的没的。

　　并没有听出有什么问题的莱因哈特满面春风：

　　“这种领着退休金过日子的感觉真棒，安娜你说对吧！”

　　“噢……”安娜口中说着，眼睛却盯着周美玲，“大概是因为你没有一个不省心的女儿吧。”

　　“法芮尔？”莱因哈特道，“说到法芮尔，我倒是很久没见到她了，听说她和齐格勒好上了？也挺般配嘛！不过齐格勒是看着法芮尔长大的，稍微有点奇怪哈哈哈……”

　　安娜的脸色愈发阴郁，周美玲的牙根有些发痒。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和一手稀泥呢。

　　“法芮尔还小，哪知道什么是情啊爱的。”安娜话中有话。

　　“年轻人的事嘛，咱们一把老骨头可管不了咯。”莱因哈特感慨着。

　　“那也是因为法芮尔不是你的女儿。”安娜瞪了周美玲一眼。

　　又不是我说的……

　　这么一来，三个人的话题又一次绕回了那糟糕的办公室恋情。此时此刻，周美玲恨不得自己立刻就死在这间办公室，什么法芮尔、安吉拉、安娜、莱因哈特都立刻见鬼去吧！她只想赶紧发了钱回家享受一段美好的假期，要实现这个愿望当真这么难吗？

　　为什么这些家伙非要挡在自己的跟前啊！

　　“我不管，”安娜复读机似的重复着，“你就是要给我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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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毫无预兆地开了。

　　按理说，一般人要进来的话是必须提前预约的，周美玲自问似乎没有约过除了莱因哈特以外的人。既然不是提前预约，那至少也该通过秘书才能进来，但是门就这么突兀地开了，快如疾风、快如闪电。

　　周美玲离大发雷霆只有一秒的距离，但是这位不礼貌的到访者却给了她一个不立刻发火的理由。

　　“妈！你怎么来了！”法芮尔·艾玛丽冲着沙发上的安娜就是一阵忙乱。

　　“我怎么就不能来？”“哎呀这不是法芮尔酱嘛！”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法芮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您好，莱因哈特叔叔……啊不对，妈！别闹了快和我回家！”

　　“不行，”安娜稳如泰山：“今天这事儿不解决，我就不回去！”

　　“这是怎么了？”不明就里的莱因哈特征询似的望向周美玲。

　　“您别问我，”周美玲抱臂在胸：“我完完全全是个局外人。”

　　“你哪是什么局外人，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出的事儿！”安娜急吼吼地怼了回去。

　　“妈——”法芮尔看周美玲一脸阴晴不定，知道对方是被惹火了，急道：“您就别闹了！您上周不是才来过吗怎么又来了！”

　　“我哪里闹了！我还不是为你好……齐格勒那家伙根本不靠谱，你怎么就不听话呢！”安娜对着法芮尔就是一阵劈头盖脸。

　　“我倒觉得齐格勒挺好的啊，”莱因哈特试图打着圆场，“人家又好看又有文化还有钱。”

　　“你别来当个搅屎棍，”安娜不留情面，“我和你的事儿都还没扯清楚呢，你是想现在清算吗？”

　　“哎你不能这样啊！”莱因哈特显然有什么把柄在安娜手上。

　　这一吵，周美玲的头更大了。

　　“你们都静静——法芮尔，你，快把你妈劝回去，这事儿我办不了。”她语气带着一丝不耐。

　　“你瞧瞧你什么态度——”

　　“妈！妈——”法芮尔也急了，“咱们回家说好吗？”

　　“我不回去，我得在这儿讨个说法！”安娜倔强如牛。

　　“人家能给您什么说法嘛，这都是我和齐格勒自己的事啊，”法芮尔劝道，“人家周总也想不到的！”

　　“那也不能熟视无睹，”安娜面对自己的女儿，语气总算没那么强硬了，“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怎么转眼你就跟着别人跑了，还是那个齐格勒！”

　　“妈您真是……”法芮尔无奈，“齐格勒不是您介绍的嘛。”

　　“我当时也没说可以对我女儿下手啊？！”安娜瞪眼。

　　“哎呀咱们就回去说嘛，”法芮尔见母亲的语气略有松动，忙将她一把拽起来，“您在这儿一时间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咋就会没有结果，”安娜一把眼刀甩向周美玲，“我就要看看这公司到底还关爱不关爱老员工了！”

　　法芮尔牢牢地抓着安娜，以防她突然扑向周美玲：“怎么会不管呢，是吧小美？”边说着边朝周美玲使着眼色。

　　“这是肯定。”周美玲勉为其难地扯了扯嘴角，作出一个假笑。

　　“谅你们也不敢，”安娜虎视眈眈：“当年我和杰克、莱因哈特他们一起为公司打江山的时候，你还在老家啃冰棍呢！”

　　“妈，您就少说一句嘛！”法芮尔一边劝解一边不动声色地把安娜往门口拉。

　　“您老说的对，我们不可能放着您不管，”周美玲说着就朝着法芮尔动了动眼珠子，“但这说法不是一天两天就有了的。”

　　“那你说，”安娜站住了脚，“什么时候给我个说法？”

　　“你看，法芮尔也来了，您就先和她回去，”周美玲连哄带骗，“我先计划计划，保证过年前给你个说法，行了吧？”末了还不忘加一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法芮尔的。”

　　安娜看看周美玲，又回头看看法芮尔那一脸期许的表情，于是点点头，咬牙道：

　　“行，那我就再信你一次，过年前，你必须给我把这事儿解决啰！”

　　“行行，闹一天也累了，您赶紧回去歇着吧，啊。”

　　周美玲终于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