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夜拾

32、第 32 章

　　门后的空间一望无垠。

　　是毫无夸张修辞的一望无垠，一片纯白的空间连上下左右都难以分清，虽然能切切实实的感觉到脚下踩着坚硬的地面，但因为光源异常看不见影子，人站在上面，仿佛飘在空中一样。

　　赵渔鸣抓住了赵樵声的袖子，像是这样能站得更稳一点。跃跃欲试想要一展身手的小天师这会儿有点怂了，小小声问哥哥：“这是什么地方？”

　　“研究院的一处外设机构。”龚正回答他。

　　最先下来的狸圆和魏延川站得稍微靠前些，他们面前有一座孤零零的控制台，在奇怪的无影光照下，像是画在平面上的几何图形。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肥啾就蹲在那台子的一角。

　　狸圆在那东西上操作了什么，然后和魏延川一左一右同时刷了身份ID，第三次的双重验证后，空间开始变化。

　　纯白的环境中一格格一块块的冒出其他颜色，就像一块块巨大的像素拼贴了上去。

　　墙面和屋顶出现了，门与窗也镶嵌进去，地面铺上了光洁的瓷砖，窗外的风景也各就各位，有蓝天有绿树，还有远处其他房屋的剪影。
　　操作台，反应舱，检控仪表，不锈钢腿的凳子，甚至是还挂着白大褂的衣架都出现了。

　　狸圆拉开柜子的玻璃门，在瓶瓶罐罐里找自己需要的东西：“待会儿我们要把实验样品从一个反应舱转移到另一个里去，有没有什么困难？”

　　小黑鸟拍拍翅膀，飞到魏延川肩膀上，啾了一声。魏延川翻译说：“没问题。”

　　环境不让人那么不安了，赵渔鸣松开了哥哥的衣袖，也表示没问题。

　　狸圆从柜子里摸出一只铅盒，转身到操作台前单手啪啪啪按了一串按钮，房间两头的反应舱亮了起来，然后他把铅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颗半透明红色晶体，放进了其中一个反应舱中间的桌子上。

　　反应舱占地十平左右，容纳一个人在里面做些操作绰绰有余，舱体四周被强化玻璃围着，舱室顶有四五条管道，高高低低的延伸出去，没入墙体或者天花板——实验室的挑高是普通楼层的两三倍。

　　狸圆在这个空间里显得游刃有余，他调试着各个仪器，一面面固态显示屏亮起来，然后他冲龚正一伸手：“龚队，我需要你检测到的数据做参考。”

　　龚正于是上前，将八组检测到的一系列数据，以及模拟出的图像都发过去。

　　赵渔鸣扯了扯赵樵声：“他看上去好厉害的样子。”
　　赵樵声斜眼瞥他，一副家长的口气：“不厉害他能出现在这里？有没有点危机感了？”
　　赵渔鸣一刀切中要害：“你才是这里最派不上用场的好嘛！”

　　另一边狸圆已经迅速的调整好设备了：“可以开始了。”

　　“那，我先？”魏延川询问的望向赵渔鸣。
　　赵渔鸣点头：“嗯嗯嗯。”

　　魏延川于是迈步走进去，在从内部关上反应舱门时，抬头确认了下另一个反应舱的位置。
　　这个动作引起了赵樵声的注意，他觉得奇怪，放魔法阵的不是肥啾吗？魏延川看了做什么，他其实都不需要进去啊。
　　然后一个从没有想过的问题突然浮现，吸血鬼使魔到底是独立的个体，还是类似于增幅器一样的存在？

　　反应舱里，肥啾扑扇翅膀，黑色火焰从口中吐出，小小的魔法阵旋转着落在桌面上，沉到红色晶体下方。

　　红色晶体猛然一亮，雾化似的腾出一片红光，随即消失。与此同时，另一个反应舱里红光一闪，红色晶体出现在了那边的桌上。

　　狸圆盯着的显示屏上疯狂的刷过一排排数据，模拟图像进度条一格格的走着。

　　狸圆确认了一遍程序在正常运行，立刻开了新的窗口，通过操控台上的话筒问魏延川：“从对面拿回来可以吗？”

　　魏延川点头：“可以。”

　　狸圆：“试一下。”
　　魔法阵再次浮现，红色晶体又回来了。

　　狸圆让魏延川重复了三个来回，然后就让赵渔鸣上。看过了魏延川的操作，小天师不虚了，五鬼搬运来来回回，同样是三次。

　　显示屏上的数据进程复杂到可怕，虽然所有人都在盯着看，但显然只有狸圆一个人能完全看懂：“虽然数据还没出来，但我觉得可能性很大，源石是通过魔法阵或者道术运走的。”

　　他接着问：“魔法阵和符咒可以远程操控吗？”
　　魏延川的回答是否定的：“不可以，魔法阵必须由魔力激活。但如果是另一头的人在把东西收走的话，对于那件东西在就能算是远程控制了。但前提是东西在的那个地方，必须提前设好魔法阵。”魏延川停顿了下，“当然，如果目的地在肉眼可见的范围里，就没必要提前准备了。”

　　赵渔鸣很认真的回答：“五鬼搬运也是要用灵力激发的，但只要施术者明确的知道要的是什么东西，或者那东西在哪里，就行，不需要提前在对面做准备。”

　　“明白了。”狸圆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抽空看了眼围成一圈的几人，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我这里没有其他的问题了，接下来，就只剩等待了。”
　　狸圆示意了下还在运算的屏幕，按下回车后手往身侧一探，是个插口袋的动作，然而却摸了个空，他穿着的短袖上根本没口袋。
　　屏幕上的进度条已经都走到了百分之七八十，漂亮少年没在意小小的失策，解释道：“我之前没对魔法阵、道阵做过测试，没法预测残留物质的扩散路径，所以只能等。”

　　如果现在测出的结果就能和龚正给的数据重合那当然是最好，但如果有偏差，除了等待，他没有其他手段去确定造成偏差值的原因。

　　赵樵声没忘记自己的“入队测试”，多次的双重验证不仅说明了这个空间的特殊，还说明了狸圆和魏延川肯定是一伙的。于是他半是真的好奇，半是试探：“研究院应该对魔法阵和道阵做过研究的吧？”

　　毕竟连常年游离在外的赵樵声都知道赵家和研究院是有合作的。

　　“研究院有资料，但我没有啊。”狸圆理直气壮，“问研究院要资料不仅麻烦，还要付钱。有现成的天师配合，我为什么不自己做？”

　　麻烦大概是要审批，贵则是贵在知识产权。
　　狸圆的话说明他和魏延川所在的组织不是研究院，在却和研究院关系密切——他们现在可是在研究院的外设机构里，狸圆对这里的设备也相当熟悉，他那个插口袋的动作，恐怕是经常穿白大褂养成的习惯。

　　赵樵声脑子里转了不少弯，脸上笑嘻嘻：“咦？那我们岂不是被占便宜了？”

　　魏延川笑着在他背上拍了下：“请你吃饭啊。”
　　赵樵声算了算：“好像该有两顿了吧？”

　　不清楚为什么会有两顿饭的赵渔鸣罪恶感爆棚：“哥哥，你怎么能这样，我们受了魏老板好多照顾的。”

　　魏延川拍完赵樵声，很顺手的在赵渔鸣头上揉了把：“你这种性格会被坑得很惨的，赵弟弟。”

　　赵樵声跟着揉弟弟的头：“傻。”

　　赵渔鸣很气，他哪里傻了，明明是赵家这一代里最聪明的天师好嘛！

　　不管怎么说，的确是到饭点了，魔法阵道阵折腾来折腾去耗费了不少时间。
　　魏延川到底是请了顿饭，狸圆设置好程序，也一蹦一跳的跟着去了。差使了赵渔鸣半天，很大程度上抵消了他对小天师本能的恐惧。

　　吃饭地点还是之前撸串的小吃街，魏延川选了家砂锅粥店，装修布局在这条街上算是上档次的了，生意也是非常火爆。

　　便利店老板和谁都熟，他一进门，就有人迎上来招呼：“魏老板，带朋友来吃饭啊？”
　　“是啊是啊，你这里味道好嘛，”魏延川笑着寒暄，“还有位子吗？”
　　“有有有，里面请。”

　　五个人坐了隔断里的八人桌，在生意火爆的粥店了，这显然属于熟人的照顾了。
　　店员递上纸质菜单，魏延川一边翻开，一边嘴上就报了好几道菜，他其实根本就没看菜单，意思意思翻了一下，就转手递给了坐在旁边的赵樵声：“你们看看还要添点什么？”

　　赵樵声很久没见过纸质菜单了，笑道：“这么复古？”然后他把菜单摊平在桌上，“还要什么好吃的？”

　　狸圆晃着尾巴：“凤爪凤爪，泡椒的。”
　　赵渔鸣诧异的看他一眼。
　　狸圆：“干嘛？”
　　“你……能吃辣？”猫能吃辣？
　　狸圆一抬下巴：“我还能吃滚烫的砂锅粥呢！”他修为高什么都能吃！
　　赵渔鸣低头看菜单：“这里的玉米烙好吃吗？”
　　龚正都开始打趣了：“果然是个甜甜的小朋友。”

　　他们菜刚点完，点单的服务生还没走远，另一位店员送了满满一叠盐水毛豆上来：“我们老板请的。”

　　“谢谢。”魏延川把盘子推到中间。

　　龚正看着笑了：“哟，你的最爱，你和这家店老板很熟嘛。”
　　“他家的粥味道不错，我来过很多次，他家的盐水毛豆也很入味。”魏延川用筷子夹了一截到碗里，“这家店生意好，他们老板在我这里进货，交往也多。”粥店老板会殷勤招待他的理由是，“我给他打了折。”

　　赵渔鸣觉得自己接触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便利店还能打折？”他活到这么大，连次促销活动都没见过，便利店老板一个个硬气得很，标价多少就是多少，一分钱都不能讲价。

　　“便利店自负盈亏，很多老板没接触过商业，也懒得去了解，反正他们也不靠便利店赚钱，甚至工作重心都不在这上面，当然就是爱买买，不买滚的态度了。”

　　赵渔鸣：“魏老板你不一样哦？”
　　魏延川笑：“薄利多销赚得更多啊，赚了的钱都是自己的，我为什么不赚？”他问，“你想做什么？”
　　赵渔鸣的目的是这个：“魏老板我批发零食能打折吗！”

　　如同每一个爱操心的家长，赵樵声毫不犹豫的使用一票否决权：“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