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旧梦》衢子鱼

1、第一章 水竹初下山

　　秋日的阳光，清新明媚，斑驳的日影从错杂的叶隙之间洒落在碧衣女子的身上，只见她侧身落于秀竹之上，双眸微闭，手执长箫。随着唇瓣的闭合，寂凉悠扬的箫声萦绕于山林之间，枯黄的落叶也似有感于曲之悲凉，漫天飞舞，仿若翩飞的花蝶。
　　“水竹姐姐，师父让你到轩榭一趟。”清脆婉悦的声音回旋于空中，悠扬的箫声戛然而止。纵身一跃，碧色身影早已消失在天际。望着空空如也的竹稍，竹林里那抹粉色的身影不禁叹道：“呀，还是比水竹姐姐慢了一点儿...”
　　深绿黝黑的水潭之上是那滚滚而下的巨大瀑布，白色的湍流源源不断注入其中，水花飞溅。一座小小的轩榭就立于两岸的岩壁之中，甚是壮观。清寒的水汽奔腾而起，迷蒙的水雾充斥四周，窗楣之下，一挂铃铛摇摇欲倾，屋中那人玄衣加身，双手背于身后立于窗前，面色沉重，若有所思。“叮...”微风拂过，便扬起一阵清脆的铃声。
　　“师父”碧衣女子伏地而跪。那人却不急着答应，仍旧望着窗外，就像未听见一般。师父沉思时，水竹也丝毫不敢多加打扰，安静立于室中。许久，那人才迟疑着开了口：“山下传来消息。昨夜子时莫家宾卒，死得甚是蹊跷，长鸢宫素与莫家有些交情。此番让你下山，一来，代我长鸢宫祭奠莫庄主亡灵，二来彻查其死因，为师怕被莫庄被有心人利用，对我长鸢宫造成不利。”玄衣人注视着远处，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许是担忧，许是焦虑，更或者是不顾一切的坚定。
　　“是，弟子领命。”水竹低声答道，依旧是俯着身子。
　　玄衣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直至那抹碧衣破空长去，皱起的眉头才有所舒展，轻抚着手中的玉扳，一切，自有定数。
　　“花月楼，果然不愧为青楼之首”看着眼前这块镶金的匾额，水竹在心里不禁默叹，豪华至极，果然人间少有。转而压低斗笠，徒步走进楼中。这座庞大富丽的建筑，屋内一派灯火辉煌之景，堂中设一舞殿，轻纱幔拢，有飘摇之态。而纱幔正中悬系夜明珠，熠熠动人。下设四小舞殿，以成众星拱月之状。舞殿之上，那女子身姿婀娜，舞姿曼妙，一举一动，魅惑之至，摄人心魄。一曲既毕，台上之舞也戛然而止，台上女子却微微欠身，并不言语，扶赤色长幔从舞殿上翩然退下，赢得台下一阵喝彩。水竹心想：“此女子轻功了得，必非等闲之辈。”
　　“少侠孤身一人来此，寻欢还是寻人？”一股浓烈的胭脂味涌入水竹的口鼻之中，她稍向后退了几步。眼前的女子，年约四十，面赛芙蓉，风姿绰约，想来定是这儿的老鸨。
　　“欲寻新人乐，又怕旧人哭。妈妈可有良策？”花月楼的主人与长鸢宫宫主一向交好，长鸢宫有弟子下山时，这花月楼便成了时常留宿的驿站。只为这青楼里，鱼龙混杂，便于隐蔽身份，但为免闲人生疑，需得暗语以辨自家人。
　　乍一听闻，老鸨心中一惊，这是长鸢宫与花月楼的暗语，但听闻长鸢宫只有女弟子，面前这男子却是如何得此暗语，心下生疑，故不接暗语，她面笑吟吟地说道：“人生苦短，而烦恼甚多，旦有解不开的心结，了不了的情缘，办不了的难事，且留明日，既然来到我这花月楼，且不论家中娇妻乖儿，我这楼中的姑娘芳华正茂，珍馐美酒应有尽有，相逢即是缘，不如我给您叫几个上好的姑娘，也算得花钱偷这浮生半日闲”
　　“妈妈好生会说理，临川多少好儿郎，怕都被妈妈这张巧嘴拐骗至这楼中来了”所对暗号并不成功，水竹略有些迟疑，然望其自身装扮，有所觉悟，这老鸨怕是以为她是男儿身，因而故意撩其鬓间碎发于耳后。
　　说话间，老鸨见其举动似女儿家，又见其耳垂上针眼般大小的黑点，心下会意，微颔首“少侠说笑了，老身开门做生意，还得靠各位客官赏脸照顾。”
　　“既如此，劳烦妈妈为我准备一间上好的厢房。”
　　“少侠请随我来。”水竹点头，随她穿过大堂来到后院，后院遍设假山池沼，花草丛生，甚是雅致。只见其轻拍某一假山，触动机关，顿时两旁的假山移向两侧，一座高楼竟腾地而出，回首望时，山石早已合起。“姑娘自便，老身卑贱，恕不得陪姑娘一同上去了。”老鸨微弓着身子，脸上尽是些恭敬的神色，全然无方才的谄媚之态。
　　“有劳”她微微点了点头，老鸨躬身而退，看着眼前这座楼台，整整衣袖，倏而，一抬足，便跃至楼台之上。
　　“长鸢宫水竹拜见夫人。”黑暗中，一身着紫衣女子倚靠与软榻之上，一条黑白花纹交织的巨蟒轻绕其身，她怜爱的用手轻抚着它的头颅。
　　“起来吧，你师父陈宫主近日可安好？”
　　“谢夫人关心，师父安好，师父让我代他老人家向夫人问好。”不知为何，一进这阁楼之间心里便觉得十分压抑。这是她第一次见花夫人，对其秉性脾气并不了解，只得更加谨慎。
　　“罢了，一路奔波，想你一定也疲累了，先下去休息吧。”座上的女子面露倦意，有些不耐烦的下着逐客令。
　　“是，水竹告退。”直至从这阁楼中退出，悬着的心才得以短暂歇息，但她知道，从她下山的那一刻起，一直以来她所逃避的一切怕才是刚刚开始。
　　听雨阁
　　“水竹，你怎么也下山了？师父不是一直不让你下山的吗？难道说师父他老人家突然想通了？按我说嘛，早该让你下山了，让你这块大冰山出来晒晒太阳，这样再厚的冰山也该融化了。对了，你见过花夫人吗？嗯？水竹，你有没有听见我在讲话？”水竹睁开了朦胧的双眼，昏暗的烛光下，眼前的女子一袭红衣，妖冶如火。
　　“许久未见，子姬却一点未变。你不去当私塾先生，倒是临川的损失。”水竹执起桌上的茶盏，将那清冽的茶水一饮而尽。
　　“好啊，打趣我，看我不挠你”说着就动手去挠她的咯吱窝，水竹欲侧身躲开，子姬却早已拦住去路。二人打打闹闹，乏了便躺在床上歇息。
　　子姬单手扶额，侧身望着水竹，颇有兴致地将自己的一绺青丝在指尖缠绕“嗯，此次你下山，莫不是为了莫庄而来？”
　　“莫庄主死因蹊跷，师父命我下山彻查。”
　　“确是蹊跷，莫庄主患病久矣，一直以来卧病在床，何以昨日突然离世，此事必不简单”
　　“嗯，明日便去莫庄看看”
　　“那你早日休息，这临川城内可好玩了，改日再带你四处逛逛” 子姬伸了个懒腰，面露倦意，临行前不忘多加叮嘱。
　　“如此甚好，有劳”看着子姬走出房间，关上门窗，却独留一扇窗，和衣而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