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且息怒》乔木雨落

85、八十

　　忘悠谷，大神官匆匆跑入屋内，朝那满头银丝的人禀道“八王爷趁佘忱毅不在北境，起兵造反了”
　　夏陌璟淡淡“嗯”了声，依旧静默守着榻上那沉睡中的女子。
　　“可他只派了两路兵马朝皇城逼近，其余兵力皆往泠洲去了，小陛下怕是……”
　　见他没反应，大神官皱眉道“近日我时常在想，当初你为太祖皇帝祈福上了神坛，一住便是半年之久，那时候我如果没有鼓动你偷偷下了神坛溜出宫，你不会遇到她，亦不会这般执念，竟是连亲生骨肉都不顾”
　　那年，太祖皇帝病重，太子夏陌璟听从沈翌坵的意见，上神坛祈福。沈翌坵便是沈君蔺的祖父，亦是同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的异性王爷。
　　那时的夏陌璟还心性不定，而当时年少的大神官亦没有朋友，自被选定为大神官便送入宫中上了神坛，自此再未下来过。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偷下了神坛，又爬狗洞溜出宫去。当时正巧有商队的马车停在皇城，他们爬上装货的马车偷偷躲在里边，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出了皇城。那一年，忘悠谷还不叫忘悠谷，它是夏朝与磲阑国交界处的一个神秘部族——溟儀族。此族功法奇异之处竟是连沈氏心法亦望尘莫及。他们的族人世代守着那秘密和职责。
　　商队途经溟儀族边界时，夏陌璟二人正被马车颠的晕头转向，寻了机会便跳下马车，误打误撞入了溟儀族领地，只是没走几步就被一股力量给驱了出去。他们本就饥寒交迫，还受此待遇，夏陌璟愤愤地捡起石头朝里边丢去，这些石头却莫名的飞回来朝他身上砸去。
　　夏陌璟不干了，搬了块大石头就要往里边丢，好在大神官及时拉住他。两人晃荡到了磲阑国境内，偷，了包子被人追了两条街才躲过去，可惜包子冷了，可他们仍是蹲在地上把包子啃了。头顶突然丢来铜板，夏陌璟一抬头就看到一华服少年正站在面前向看乞丐一般的看着他们。只是那华服少年怎么瞧着有些眼熟，那少年亦皱着眉头细细打量他，突然双手一拍，惊呼道“夏陌璟，你怎么跑我这来了？”
　　此时夏陌璟也认出这华服少年正是磲阑国太子阑颐纣，亦是如今的简一。每年磲阑国给夏朝进贡，阑颐纣都会趁机来夏朝游玩一番。他算是夏陌璟数的过来的玩伴之一。得知他出宫体察民情来了，夏陌璟忙拉着他去一旁酒馆大吃一顿。吃饱喝足还不忘刚刚受辱的地方，让阑颐纣带上侍卫，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来到刚刚被驱出来又被石子打的地方，正要发动，莫名一阵飓风，竟是将阑颐纣和夏陌璟给吸了进去，徒留大神官和一帮侍卫在外边干着急。
　　夏陌璟拍着身上的灰，抬头就见阑颐纣痴迷般的看着前方，顺着他目光看去，不过是个女子罢了，想着可能就是这女子使得什么阴招迫使自己几次摔地上还被石子砸，当然，他是不会承认他先动的手。夏陌璟这么想着，当即脱了只鞋朝女子丢去。
　　茯悠一脸嫌弃的侧身避开，素手一挥，夏陌璟便被她吸到身前。
　　“你这妖女，快把本殿放了，否则本殿要你脑袋！”
　　那便是夏陌璟同茯悠说的第一句话……
　　当年…遥想当年……
　　夏陌璟冷冷一笑，朝大神官说道“她本就不该出生，活也好死也罢，又与我何干”
　　“我知你恨沈氏迫使你与心爱之人生离，可你不是让琰缙扮作叛军伤了沈君蔺心脉吗…甚至留了遗旨将他这一生都困在宫中…”
　　“不够的…”
　　当初他诈死留下几道遗旨，一道是册封那人为皇夫，就在沈君蔺手中。另一道是倘若那人不遵此旨便将那人除去。事实上，他也很好奇沈君蔺会是何种下场。还有几道皆是与那命大的夏忆悠有关，却不想那人将她护的安好，竟是活至今日……
　　“主子…暗营与骁麒营及龙隐一族听闻小陛下受困，欲破阵出谷去救”侍卫进屋禀道。
　　“他们敢！把安常敬和胤墨珏带过来！”如果只单个暗营或骁麒营，他根本不担心他们可破阵出谷，可如今他们虽被困在谷中，若加上龙隐一族，定是出得去的。
　　安公公与胤墨珏一被带入屋内便跪了下来。
　　“听说…你们要去救那孽障”夏陌璟不急不缓的说道。
　　“主子，小陛下不是孽障”
　　安公公刚说完就见夏陌璟猛一拍桌“放肆！”说罢又冷笑道“既然知道谁才是你主子，便滚回去歇息，莫再想这些心思”
　　胤墨珏至此未说一句话，眉却越皱越深。
　　见他们不肯退下，夏陌璟沉声道“怎么…你们还要造反不成！”
　　安公公却是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红着眼低求道“小陛下是老奴看着长大的，倘若出谷营救是造反，老奴今日便反了！”
　　……
　　“为何要摆阵布法？”夏忆悠朝那人问道。
　　如今我已无能力再护你…只能尽力一搏…沈君蔺静默看着她，良久，低问道“想学吗”
　　夏忆悠摇头，见他掩唇低咳，担忧道“你真的没问题吗”
　　沈君蔺安抚般朝她笑笑，点头道“可以的”
　　夏忆悠不再多说什么，默默将手掌贴到他背部，随着功力游走，那人身形微颤，夏忆悠本就担心那人身体受不住只施了七成功力，却不想他竟知自己功底，朝她哑声道“悠儿…十成…要快”他如今说话已是费力。
　　简芸忻看着那人煞白的脸色，焦急候在一旁却也帮不上忙。
　　待到布阵结束，那人已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夏忆悠将他手臂架到自己肩上，半抱着扶他靠到自己身上，扫了眼欲上前搀扶的简芸忻，皱眉朝她身后的齐亦吩咐道“过来帮忙”
　　将人扶到榻上，简芸忻忙上前施针，可他仍是气力不济晕了去。
　　夜里，感应到阵法有异，沈君蔺缓缓睁开眸，看到榻旁站立着的严凌轩，低哑道“是你？”
　　严凌轩摇头“我虽恨你沈氏伤我族人性命，可却真心愿她安好，阵法不是我做的手脚，而是她不信你”
　　“是么…”
　　夏忆悠刚巧端了药进来，听到他们对话，微微垂了眸，事实上，她虽愿与那人亲近，却不代表她完全信他，或者说，在空缺记忆的状态下，她谁都不信。
　　坐到榻旁舀了勺递去他嘴边，淡声道“吃药”
　　沈君蔺蹙眉调整呼吸，他如今心口痛得怕是施针也缓解不了，更何况是喝药。可他仍是张了口，将她喂的药喝尽。
　　“悠儿…”叫住拿着空碗往外走的身影，沈君蔺略微气促的哑声道“我从未……”
　　夏忆悠打断他的话，转身静默的看着他，沉声问“你可曾骗过我”
　　可曾骗过…她如今失了记忆，不正是自己仗着她的信任，让她服下忘尘丹…只此一件…只此一件……
　　压下喉间的腥甜，却禁不住胸中剧痛，一阵猛咳之后便有些提不上气。
　　夏忆悠见状也顾不得他的答案，疾步走到榻旁扶他靠在自己身上，抬手施了内力替他揉按胸口，却不想他脾胃虚弱，竟是倾身将刚饮下的药汁尽数吐出。看着地上那摊药汁里混杂的腥红，夏忆悠没来由的心慌，让严凌轩赶紧去叫简芸忻，自己则不断拍抚那人后背，可那人嘴角仍是不断涌出血来。
　　沈君蔺待晕眩缓了些，扫了眼她被弄脏的裙摆，虚弱道了声“抱歉”
　　见他吐尽药汁亦不再吐血，夏忆悠扶他倚回自己身上，还欲施内力替他揉按胸口，却被那人抬手止住。
　　以为他还在生气，夏忆悠正犹豫要不要来强的，就听他低叹道“我…有些受不住”
　　闻言，夏忆悠微微一愣，忙不施内力的替他抚胸揉按。
　　简芸忻赶到时，那人已无力咳喘，只能依着夏忆悠替他抚胸的节奏费力呼吸。
　　见到简芸忻，夏忆悠忙把那人扶靠到榻上让了位置。
　　“我不过一会不在，你就把人激吐了血，可真能耐”简芸忻没好气的数落夏忆悠。
　　夏忆悠也不在意，待她诊了脉，焦急问“可有大碍？”
　　简芸忻白了她一眼懒得理她，让齐亦照着指示与她一起替人揉按穴位。
　　沈君蔺缓过这阵，抬眸看了眼他的小姑娘，低低唤了声“悠儿”
　　听到叫唤，夏忆悠忙上前，俯身道“我在”
　　低凉的大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笔画着，是补阵法缺陷的图列。感受到那人指尖微微颤抖，夏忆悠心下不忍，握了他的手，皱眉道“歇会再继续吧”
　　沈君蔺抚了抚胸口，低喘道“无妨…”
　　夏忆悠这才松开手掌由他继续画着，待他停了手，夏忆悠听他继续道“用你…体内的心法运功…”
　　许是气力不济，说完这句他便闭眸急喘，夏忆悠不再耽搁，起身就往外走，却听那人在身后急喘道“让…严凌轩…协助…咳咳咳”话未说完便止不住的咳。
　　夏忆悠蹙眉担忧看了他一眼，点头道“知道了”说罢朝严凌轩丢了个眼神，示意其跟她出去。
　　她当初出了万孚城便是盗了严凌轩的石鉴，又学着前几次偷偷观察的模样这才得以出来。想必他对阵法一事多少有些精通。
　　“我…可以同他一样唤你悠儿吗…”严凌轩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觉得呢”夏忆悠淡淡丢了句就率先朝阵心走去。
　　严凌轩紧随其后入了阵心，见她按着步骤加固阵法，忙上前相助。只是还未固好薄弱之处，突然狂风骤起，席卷着落叶和枯枝挡了他们的视线，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们的身形似是瞬间移了位置。施力定住身形，下意识焦急叫了声“小葡萄”，没有回应……
　　风力渐渐弱了，严凌轩环顾四周，并未看到那抹倩影，看着狂风过境地上留有的痕迹，他不禁皱了眉，这阵法分明早已失传，怎会现世！突然一阵激咳自他身后传来，转身看到那人倚着廊柱咳得摇摇欲坠，好在简芸忻在身侧扶着才不致摔倒。
　　“我不知她现在何处”严凌轩简单概述，他对那人的态度实在好不起来。
　　沈君蔺缓步走到他面前，低咳道“再来一次…你能否稳住身形”
　　严凌轩不假思索地点头，又听他问“多加一人份量可撑的住？”
　　他是说他自己吗…身形虽高，可他那般消瘦又能有多少份量。严凌轩点头，皱眉问“你要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