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唤醒我》秦彻

60、口不择言

　　陈珂始终无法接受林子旭的英勇牺牲，交握着的双手内汗水不曾停止分泌，右手抚摸着钻戒一圈圈旋转，陈珂感到指缝里有些不舒服。
　　众人肃穆着脸给这次牺牲的异能军成员下葬后，三两人结伴离开了墓地。
　　陈珂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盖着黑布的林子旭，尸体便被紧急送去分化了。尽管林子旭是在变回了普通人后被杀害的，然而众人还是担心会有什么病毒散播的危险。
　　顾蓁将逆转剂测试完全通过的事情公布之后，稍微安抚了众人的悲伤气氛。
　　“左指挥，你有什么作战计划吗？”楚钟郢看过顾蓁的实验报告后，抬头看向左让。这回，除了林子旭，他们还失了不少异能军，甚至还有几人的尸体没能带回来。
　　左让一直都是那个样子，看不出来悲喜，而这次出战，虽然左让没能将所有队员安全带回，但其实他们已经做到了极致。
　　回来的人都记得，撤离时，是左让压在最后，以一己之力为他们争取了更多时间。
　　“秦衍现在不在Y城，是攻击的最好时机。现在顾蓁的抑制剂研制成功了，也就不会担心再出现林子旭的意外。”
　　楚钟郢皱了皱眉头：“但是对方的兵力在我们之上。”攻城主要是与丧尸军对抗，普通军人在进化出异能的丧尸军面前不堪一击，楚钟郢不可能为了夺下Y城用军人的命去换。如果可以，能够尽可能减少伤亡才是一次完美的战斗。
　　可是他们的异能军人数有限，根据左让等人带回来的情报，荣泽和秦衍狼狈为奸之后，肆无忌惮地扩大丧尸军队伍，两方的实力光从人数上看实在悬殊。如果没有什么奇招，恐怕难以一击必中。然而如果战争持续起来，对弱势攻方的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表面上看荣泽的丧尸军看起来人数几乎是我们的几倍。”左让将通讯器拿在手里，在众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反复摩挲着藏在内侧的钻石块。“不过这些丧尸是听从声波塔的控制，我们能够短暂地干扰声波信号，争取到一定的进攻时间。而且......这些丧尸一旦变回普通人，自然就不是威胁了。”
　　顾蓁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会议室，左让默默跟在了她后面一路回到研究所门口。
　　“怎么不进去？”顾蓁徘徊了许久却始终不敢上楼，左让终于出声打断了顾蓁的深思。
　　顾蓁忽然蹲下身，眼睛看着脚尖闷声说道：“林子旭，是因为突然病变，不得不注射抑制剂，以至于跑不及才被余笑笑......”
　　“当时情况很复杂，况且战场上，生生死死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可是，如果在林子旭他们出发前，顾蓁没有固执地坚持必须对融合剂进行完整的测试，而是先给他们注射抗体，或许，林子旭......
　　左让将顾蓁扶起来，强迫她注视着自己的眼睛：“顾蓁，你已经救了够多的人了，你不可能救下所有人。他们的命，不是你的责任。”
　　顾蓁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
　　顾蓁和左让刚走进研究所，就听到了一阵吵吵嚷嚷，顾蓁急忙向着声源跑去。
　　化验室里，陈珂情绪激动地拍打着吴运，周围不少人想拉又担心伤了她，吴运更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唉唉叫喊。
　　“那抑制剂又不是我偷的，是林子旭来看你落下的。再说了，就算东西没丢，林子旭还是会病发，最后还是跑不过那些丧尸啊。”吴运在硬挨了一顿抓挠实在气急败坏，口不择言起来。“况且，他来看你本来就是破例，如果你非要把林子旭的事赖我身上，那也有他自己的份。还有顾博士假公济私的错！”
　　陈珂忽然一下子平静了下来，拦架的人趁机将陈珂拉远了一些，吴运也恢复了些理智。
　　众人这才看到顾蓁和左让，吴运张口结舌，脸上露出懊恼。
　　“陈珂，你没事吧。”顾蓁上前检查了一番陈珂，确定没什么事才压着声音安慰道：“陈珂，林子旭的事......你别太伤心了。”
　　陈珂缓缓抬起头，盯着顾蓁的脸不知思索了些什么。顾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陈珂，哪里不舒服吗？”
　　陈珂隔开顾蓁的手，眼睛掠过顾蓁定在了门边一直将视线紧紧黏在顾蓁身上的左让。
　　“如果是他死了，你还能这么平静吗？”陈珂伸手指向左让，幽幽说道。“如果死的是他，你还说得出别太伤心了吗？”
　　顾蓁哑口无言，缓缓直起了身体，想说什么最终放弃。
　　经历了巨大创伤之后，人会做出许多与内心相违背的事情，为了将悲伤和痛苦转移出来，用痛恨的方式发泄出来，这些都情有可原。顾蓁默默叹了口气，不做回答。
　　然而现场有人觉得陈珂过分了，苗洁嘟囔了几句：“这事又不是顾博士的错。”
　　陈珂立刻将目光聚集到了苗洁的身上，苗洁咽了咽口水，退后两步，算了算了，不和她计较，谁叫人家刚死了未婚夫。
　　“为什么不是顾蓁的错？”陈珂站起身，见众人此刻都是一脸陈珂有些得寸进尺的表情，冷哼了一声：“如果顾蓁没有将我隔离，子旭怎么会为了见我落下了抑制剂？！”吴运翻了个白眼又想将之前的说辞重复一遍，陈珂立刻目露凶光盯住他：“就算不是抑制剂的问题，可是我们明明都已经把融合剂研制出来了，如果在子旭他们离开前先给他们注射上，子旭怎么会突然病变，又怎么会被丧尸赶上，最后......”
　　“陈珂，我们知道你伤心，但是，顾博士隔离你，是因为你违反了操作原则，她是担心你有危险，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至于融合剂的事情，万一融合剂有什么问题，贸然给异能者注射，出了什么事最后死伤的人也许会更多。”苗洁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出来说道。
　　顾蓁拉住了陈珂的手，瞥一眼苗洁，苗洁只能怏怏闭上了嘴。
　　“陈珂，最近我们也没有什么事了，不如现在回去休息一下吧。”顾蓁说道。
　　如果在林子旭出事之前，顾蓁这么“纡尊降贵”的安慰陈珂，陈珂不知道要多么感天谢地。
　　然而，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陈珂的亲人在逃亡前便失去了联系，林子旭是个孤儿，两人因此更加惺惺相惜。
　　可是，陈珂好不容易找到的唯一的温暖，也不见了。
　　“违反了原则？为了大家的安全？呵，那她自己呢？她自己难道就敢说自己绝对问心无愧吗？”
　　左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凌厉射向陈珂。
　　处于歇斯底里状态的陈珂彻底不管不顾起来，直面迎上左让的目光：“那她为什么从来都没说过，他......”陈珂指向包围圈外的左让，大声说道：“他是半个丧尸的事情？！”
　　众人一下子茫然了起来，什么？半个丧尸？
　　“什么原则，不过都是用来控制我们这些升斗小民的屁话罢了。明明这个左让，身体里有一半丧尸的病毒，他在特殊的刺激下，会变成丧尸！他在进阶的时候，需要注射什么你们知道吗？他要人血！”
　　说着陈珂又将矛头指回了顾蓁：“为什么你从来不说？你难道不怕他突然病变伤了别人吗？！你不是最仁慈了吗？”
　　顾蓁一下子被镇住。陈珂因为是顾蓁名正言顺的助手，而左让被丧尸啃咬后情况太过混乱，顾蓁一时间也来不及让她避险，后来也就干脆不再避着她了。但是这些细节，她从来没和陈珂说过。
　　“至于融合剂，你们以为融合剂是怎么来的？是思锐德，错把顾蓁从左让身体里提取出来的血清当做抑制剂阴差阳错混合出来的！真的安全吗？谁知道呢？你们还敢接种吗？敢吗？”
　　众人下意识地各自倒退了一步。
　　陈珂此时宛如失心疯了一般，每说出一句话顾蓁的脸色便白上一分，众人不自觉默默散开，想离顾蓁远一些。
　　“你看了我的实验记录？！”顾蓁忽然冷下了神色。
　　“实验记录不能看吗？我是你的助手啊！虽然我是平民出身，可我也通过了你的测试啊！可是......可是我不过是忘记把戒指拿下来，你就要把我隔离起来！”
　　一顿大吼大叫之后，陈珂力竭跌回了座椅。
　　其实有时候，人并没有那么多不满，平时，大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是特殊的情景会放大人们的感受，甚至让人产生错觉。将原本没有那么严重的事情渲染得可怕了十倍百倍，原本心里并没有恨却硬是要发泄出并不存在的气。
　　化验室里一阵寂静，顾蓁双手握紧又松开，忽然被一个干燥温柔的大手抓住。
　　“是我威胁顾蓁，不让她说出来的。”左让拉住顾蓁的手，与其比肩而站，淡声说道：“顾蓁是隐瞒了一些事情，但都不是她的本意。她的本意，永远都只有救人。”说完拉着顾蓁离开了研究所。
　　然而左让的事终究如星星之火散播了开来。
　　“诶，林子旭是怎么死的？”
　　“不是说是被荣泽手下一个厉害的异能者杀死的？”
　　“我知道，是个女的，我还见过，当时为了救顾博士我们和那个什么秦衍对上的时候见过。不过，那个女的是土系异能啊，但是，我怎么听说林子旭是因为后脊被雷击断死掉的？”
　　“那个左让不是什么异能都会吗？”
　　“不会是左让忽然病变了把林子旭杀了，结果后来又清醒过来，把这罪嫁祸到人家身上吧。”
　　“诶，说不定真有可能。我是说他怎么可能一个人有那么多异能，原来不是人，是个丧尸啊......”曾经主动挑衅左让未遂还被惨败的周京吐了一口口水到地上：“你们说，这个顾博士怎么想的，不仅不怕这个左让突然发疯把她伤了，还帮他隐瞒。唉，我看美色误人不仅对男人管用，对女人也一样。”
　　“你们说，会不会是那左让某些能力特别突出，顾博士舍不得啊......哈哈哈哈。”
　　男人凑在一起难免沾点黄色，就像女人聚在一起控制不住攀比一样。
　　“对了，据说那融合剂是用左让的血清研制出来的，真的安全吗？”
　　“啊？不是吧，那融合剂是强行要打的吗？万一有什么副作用没发现怎么办？”
　　左让走进训练场后，远远便将这些人的话一字不拉听进耳朵里。
　　在听到这些人对顾蓁不干不净的评价时，眼睛瞳孔默默泛起了金光。
　　周京还在嫌弃着融合剂的来源，忽然脖子仿佛被什么东西掐住一样，飘到了空中。
　　“啊，啊，好热，咳咳，好热......”周京的几个狐朋狗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缓缓回头便看着左让阴沉着脸色缓缓踱步而来。
　　走近了才发现，左让双眼发着金光，皮肤青灰，看起来与变异了的丧尸军一般无二。
　　“你......你......”方才龌龊揣测顾蓁的贫发瘦小男人惊恐地看着左让，瑟瑟发抖，一点也看不出方才的威风了。
　　“左让！”楚钟郢得知顾蓁和左让的事，第一时间撤除了左让的指挥长任命，令其到总部做交接。然而一到军区，就看到了左让正在“行凶”。
　　周京摔回地面，侥幸捡回一条命，上前想搀扶他的人却发现，周京翻着白眼，口边向外流出些乳白色液体，吓了一大跳，惊声尖叫道：“杀人，杀人啦......”
　　“还没死。”左让说完，从楚钟郢身边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