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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妙音移将别调中 ...

  •   刘洵领着人绕过了两个院落,赵桓才觉出对方是故意舍近求远。
      “你这小子,又想搞什么鬼?”刘洵从小跟在他身旁,最是会讨自己欢心,所以赵桓很是信任他。
      “一会儿您便知道了。”刘洵笃定地说着,话音方落,便听见从前边儿传来一缕琴声,和刚刚宴席上所听见的十分不同。
      赵桓平生听过所谓名音无数,却还未闻得这般妙律。
      那琴声中似有一股安神定心之效,比起刚刚美人起舞,更能让赵桓心情愉悦。他顺着琴音往曲处走去,便渐渐瞧清了那一袭轻衫,其中缥缈之姿,不似人间所有。
      赵桓越走越近,琴音也行至高潮。直到人至跟前,素指微沉,压停了最后一缕弦鸣。
      “你是何人?”
      席地而坐的琴师缓缓抬起了头来,使得面前的赵桓倒吸了一口凉气。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是了,也该只有这等妙人,能奏的出这般仙音。

      魏青疏在凤姚瓦舍里足足等了一整夜,却只等来了一个刘洵。刘洵身后还跟着一队金吾卫,趾高气昂地朝着魏青疏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小魏将军吗,这一大早的又来找苏先生?”刘洵得意地冲着身后的金吾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将苏墨笙的东西都收拾好搬出来。
      “可惜啊,苏先生是暂时不会回瓦舍了。”
      魏青疏注意到这些金吾卫身侧都佩着统一的长柄军刀,头上戴着鹖冠,官帽中央嵌着一个羊脂白玉扣,扣上有莽形,这是东宫近侍的象征。
      “苏先生进了东宫?”魏青疏恶狠狠地瞪向了刘洵,想也知道定是这厮引荐的,却偏偏在这时候。
      “太子殿下十分欣赏先生的琴艺,所以才留下先生在东宫小住,如果小魏将军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去和太子提。”
      魏青疏自然不会去找太子要人,去了他也见不到,所以他只好一把拽住了刘洵。那些金吾卫见状立刻围了上来,似是想拔刀,魏青疏身后的捧日军也不甘落后,纷纷挺胸来挡。
      “诸位别误会,我家将军只是有几句话想问问刘伴读。”一个年纪稍长的副统领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此时韩世忠又不在,没人敢拦着魏青疏,如果双方在这里动上了手,那捧日军可就真麻烦了。
      “说话便动嘴,别动手。”刘洵得意地挥开了魏青疏的手,拍了拍自己的前襟。
      魏青疏也并不想跟他们动手,他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恶声道,“太子殿下可曾知晓,你引荐给他的这位琴师和辽人有所牵扯?”
      “什么辽人?!简直胡说八道!”刘洵一听气急败坏地吼出声来,暗地里却心虚无比。
      “是金明池中行刺的辽人。”魏青疏见他神色有些不对,索性再吓他一吓,“看刘侍读这副样子,莫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别信口开河!我能知道些什么?!”刘洵这一听面色煞白。他顿时想起了那日里自己马车被劫之事。当时本以为苏墨笙不过是惹上了一个契丹痴汉,现在想来,却处处透着蹊跷。
      “那得问你自己啊,你先前不是拍着胸脯保那苏墨笙的吗?他若当真私通辽寇,这一入太子府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届时太子若有个三长两短,不知这责任你刘洵当不当得起。”
      “魏青疏,有些话可乱说不得!你最好别唬我,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是不是唬你,跟我去找苏墨笙当面对质便知。”

      今日一大早,王希泽匆匆洗漱完毕后,就换好衣服出了门。他也没来得及同张清涵知会一声,甚至连阿宝也没带,偷偷摸摸从后门而出,顺着街道往北走。
      街道两旁已经有好些商贩出摊了。依次数去,肉行、饼店、鱼市、面摊,又前后多出了四五张陌生面孔。
      这里头,不知道有几个是冲着自己来的,或许是全部也说不定。
      王希泽苦笑一声,看来这个张浚还真是打算紧咬着他不放了。
      翰林院在禁中,紧邻内侍省和和医官局。王希泽所处的翰林画院又在翰林院南,其间要路径学士阁和书艺局,若不乘肩舆,至少也要走上大半个时辰。
      为了不后时,王希泽今日决定从东华门入,沿着内城城墙夹道而行,路经皇太子宫直接就能到达翰林院外。
      此时,王希泽孤身一人走在幽静的夹道中,两旁皆是高耸的城墙。城墙上每三十丈立敌楼,楼间列禁军五人,角楼又设五人,箭楼十人。尚有金吾卫带队逡巡其间,百十双眼睛盯着墙里墙外,便能将所有动静尽收眼底。
      清平司的密探入不了禁中,但不代表张浚在大内里没有眼线。王希泽观察着周围的每一丝动静,加快了脚下步伐穿过漆金城门,步入了更为幽暗的门洞中。
      门洞长十丈,两旁有藏兵洞,从走进到走出大约只需二十五个弹指。一入门洞,王希泽就开始疾跑起来,等跑到藏兵洞旁时,迎面而来的人影也正巧到了跟前。二人彼此照面,互相点了点头,一个迅速拿下了头上的帷帽,一个迅速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兄弟俩高矮胖瘦分毫不差,脱衣的动作也一致。两息之间调换了长衫,又两息调换了长裤,彼此口中还在交代着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记得今日是在丙院梅室,要画的是宫柳。你就坐在许翰林旁边,脸大如盆喜挂黄巾的那个便是,左右依次是孙觉,胡守成……特别要当心上次我跟你说过的池轩翊,最喜欢多管闲事的就属他。”
      “明白了。教坊那头今日会有几个新来的歌女,不知其中有没有张浚的人。你记得随机应变,红玉会掩护你的。”
      二人交代完毕,一身行头也从头到脚换上了一遍。
      “自己小心。”
      “你也是。”
      临行前,彼此不忘嘱托一句。一切就如同当年在太学中演练过无数次的那般自然。

      王希泽穿着苏墨笙的衣服走出了禁中。他如今腰上挂的是太子府的金牌,宫外还候着一队金吾卫精锐,和一辆为他准备的軿车。
      王希泽在宫人的搀扶下上了那辆车。车上设紫色团盖,四柱帷幕,四重大带,前有驷马驾之,十分威风。
      车马一直行到东教坊外,玉娘已经候在门口了。王希泽被搀下了车,带着几分英气的美貌女子便亲昵地贴了上来。
      “终是把你给盼来了,我正有一首新舞等着跳予你看呢。”玉娘笑着挽起了琴师的臂膀,将满盈的胸脯往那臂膀上靠了靠。
      今日练琴的地方不在院中,而在女子的闺房里。金吾卫们识趣地在院中散开了阵型,将那间房包裹得严严实实。甚至眼瞧着一男一女丝毫不避讳地单独进入了房中,也没有一个人多看上一眼。
      他们是太子殿下派来保护苏先生安全的,至于房里会发生什么,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但他们不去考虑,不代表别人不会。这时,墙头有一些黑影不甘心地撤下了阵来。其中也包括韩世忠。
      他此时神色黯然地靠在教坊外的墙角上,满脑子都是刚刚女子的神态动作。他们会在里头做什么?只是单纯的练琴跳舞吗?
      怎么可能……韩世忠摇了摇头,嘲笑着自己的愚蠢。他将耳朵贴在墙上,尽量去听里头的一些动静,初时还能听见几声弦响,只是刚依稀似曲才堪听,却又戛然而止不复闻。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隐约传来一丝呻吟。酥软糯娇,分外香甜。
      “该死!”韩世忠一拳头砸在墙上,险些惊动了院里的金吾卫。

      “啊——”玉娘又喊了一声,喊得身下之人面红耳赤。
      “你只有半个时辰,记得快去快回。”玉娘在榻上摸索了片刻,只听见咔嚓一声轻响,瞬间又被她的呻吟给盖住了。
      紧接着,床榻下出现了一条狭窄的暗道。
      “辛苦你了。”王希泽咳嗽了一声,迅速离开了女子香滑的身体,顺着密道爬了下去。
      爬下去的时候不知为何脚下一软,险些摔倒,瞧得女子咯咯直笑。
      “啧,你该不会还没碰过女人吧。”
      “……”
      “平日里装得倒是比希吟乖张,却不想原来是只小白兔。”女子撑着下巴看着他尴尬地消失在密道中,才又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制造出了一些引人遐思的动静。

      教坊和柳庄之间只隔着一条街,平日里顺着街道走行程颇多,当中一条密道却实际只有百余步。
      王希泽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到了柳庄酒窖内,见到了莘老。
      “张浚日前去了陈宁府上。”人还没落座,开口第一句便是说正事。此下时间不多,连礼数也懒得顾了。
      “我已知道了,你先看看这个。”莘老递过来一张信函,王希泽拆开一瞧,是魏渊那边有了消息。
      魏渊在信中说,他打听到了陈宁当年那位裨将——林飞的下落。原来此人脱离天武军后便带着陈宁之女回到了东京城外,在汴河上干起了捞尸的行当。
      但就在三月三那日,他被人杀了。尸体是在汴河下游找到的,当时身上穿的是建安卫的盔甲。
      三月三,汴河,建安卫……常衮!!
      看着这几个关键的词语,王希泽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目。他想起了沈常乐那日里所说的常衮带在身边的小女孩,又想到那孩子如今在张浚手上,浑身顿时起了一层冷汗。
      “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尚且不知,常衮什么都不肯说。手段我们也陆续用了些,但到底是硬骨头,怕是撬不开嘴了。”
      王希泽坐在那里,心思飞转。当日金明池事发,常衮应当自身难保,不可能会有计划对林飞出手。林飞在金明池外出现,应该也只是个巧合。
      但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漏了点什么。
      “如果被张浚发现那孩子的身份就不妙了。虽说这件事大多只是阴差阳错,但张浚却不会这么想。林飞身份特殊,又和当年那件事牵扯颇大,加上常衮竟把这孩子带在了身旁,换作是我,也会以为整件事是个阴谋。”
      老人的分析不错,更危险的是,如果让张浚顺藤摸瓜知道了当年那件事的真相,说不定就会猜到他们的意图。
      “等等!魏渊……是怎么知道林飞之死的?”王希泽终于意识到自己漏了什么。是了,依照魏渊在军中的人脉,要查到林飞的下落不难,可如若林飞是被常衮所杀,那就代表着,只有清平司有可能知道林飞之死的真相。
      张浚是何等小心,他绝不会让这种消息随便流出来的。
      莘老见他问到了点子上,捻着胡须呵呵一笑,“是范晏兮。”
      “晏兮?”
      “是他认出了林飞。金明池那日他找过林飞捞尸,所以当在清平司看到林飞的尸体时,他就察觉到了那不是常衮。”
      “他知道林飞的身份?”
      “他不知道。但他把这个秘密告诉了魏青疏,魏青疏又顺理成章告诉了魏渊,所以魏渊才能查出这里头的曲折。”
      “这样吗……那小子……”王希泽摸了摸自己眉骨的位置,那里原本被灼掉的眉毛已经开始重新长出来了。以他对范晏兮的了解,这个举动或许不是无意为之,他故意把消息透露给魏青疏,等同于是想借魏渊的嘴把这消息透露给自己。
      看来,他连自己最近和魏渊交往过密的不寻常也察觉到了。
      “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助力,这小子着实有些才干。你没有有想过,他或许可以……”
      “莘老,看来我们必须将计划提前了。”王希泽打断了对方的话,“张浚已经找上了陈宁,说不定很快会洞悉整件事和天武军的联系。让陈宁知晓真相,刻不容缓。”
      他们本想等找到陈宁之女后再和陈宁表明一切,说服对方起兵相助,但现在看来,怕是等不及了。
      老人听他这么说了,也只好止住了刚要提起的话头,转而道,“看来,你已有了计划?”
      他们手上如今有杨季的亲笔认罪信,吕小凤和杨客行身上的东西也算铁证如山。虽然少了最重要的林飞和孩子,但应该还能勉强说服陈宁。
      “刚刚才想到一些。”
      他们其实都很清楚,这个所谓的计划,也只是找一个恰当的时机,让一个恰当的人用最恰当的方式告诉陈宁整个真相。
      “你做事,我向来放心。”老人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是关于吕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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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妙音移将别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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