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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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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岚帝族·囚笼之外》
【渴望】
夕阳的余晖洒在茅屋前的秋千上,将女仙子朴素的白衣染成金色。她轻轻晃动着秋千,而身旁的小浩承仰着脸,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天边的流云,像是能望穿那道无形的结界。
“母亲,你带我出去好不好?”他拽了拽她的衣袖,声音软糯,却又藏着一丝执拗。“我听阿羽哥哥说,外面的神族会驭龙飞天,魔族生着火焰般的翅膀,还有人族会造出会跑的铁马!”
女仙子停下秋千,指尖温柔地拂过他的额发。她的手掌并不细腻,反而有些粗糙——那是常年纺织神布留下的痕迹。“小浩承,你相信母亲吗?”
“我当然最相信母亲!”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可随即又懊恼地低下头,脚尖蹭着地上的青苔。“可是……我还要等九百九十三年。母亲,九百九十三年有多久呀?”
女仙子轻笑,将他搂到身边。秋千再次悠悠荡起,她的声音像一阵风:
“等你到一千岁时,能打败守界之神的时候,母亲就带你出去。到时候,你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可以有我长这么大这么久吗?”他比划着自己的身高,眼中满是天真。
女仙子的目光却越过他,望向结界外隐约的山影。
“只要你在我身边,多久都不久。”
【挣扎】
六百年后。
瀑布如银练垂落,浩承站在溪边,手中的树枝狠狠抽向水面。“啪!”水花四溅,却浇不灭他心头的焦躁。
他已经成年,身形修长挺拔,眉目如刀削般凌厉,可那双眼睛却依旧像小时候一样,盛满对外界的渴望。“难道真要再等四百年?!”他咬牙自语。
“当然不必。”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水中传来。浩承猛地回头,只见溪水中央浮着一只巴掌大的绿龟。它的壳上布满奇异纹路,像某种古老的符咒,而那双漆黑的眼睛,竟泛着诡异的金光。
“你能帮我出去?”浩承眯起眼,警惕地盯着它。
绿龟咧开嘴,露出细密的尖牙:“把你的项链给我,我立刻送你出结界。”
浩承下意识按住胸前的项链——那是父亲唯一留下的东西,一枚黯淡的青铜坠子,母亲曾说,它能指引他找到父亲。
“休想!”他冷声拒绝。
绿龟不慌不忙地划动四肢,绕着他游了一圈。“你那些哥哥姐姐,就算出了结界,又有几个真能闯荡三界?他们不过是被‘守界之神’暗中监视的傀儡罢了。”
浩承瞳孔一缩。“你什么意思?”
绿龟阴森一笑:“你以为打败守界之神就能自由?他们早被御皇神族控制了!而你——”它突然跃出水面,悬停在半空,“你是御岚帝族这一代唯一有‘天命’的人!”
浩承倒退一步,心跳如雷。“胡说什么?!”
绿龟的眼中金光大盛,声音陡然变得苍老威严:
“这项链根本不是寻亲之物,而是封印!你父亲不是失踪——他是自愿被锁在魔渊,就为了封住你体内‘天命神皇’的力量!”
浩承如遭雷击,项链突然滚烫起来,灼得他胸口发疼。
溪边,瀑布轰鸣。浩承脸色惨白,胸前的青铜项链滚烫如烙铁,绿龟的话语如同毒刺扎入他六百年来构筑的认知世界。
“你父亲不是失踪——他是自愿被锁在魔渊,就为了封住你体内‘天命神皇’的力量!”
【种子】
“住口!”
一声饱含惊怒与恐惧的厉喝撕裂了水声。一道素白身影如电般掠至溪边,正是浩承的母亲——岚素衣。她平日温婉沉静的面容此刻绷得死紧,眼中燃烧着罕见的怒火,死死盯住悬在半空的绿龟。
“你这妖物!休得在此胡言乱语,蛊惑我儿!”岚素衣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她一步挡在浩承身前,仿佛要用自己单薄的身体隔绝那邪恶的呓语。
浩承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抓住母亲的衣袖,声音嘶哑:“母亲!它说……它说父亲……项链是……封印?它说我是……天命?”他语无伦次,眼中充满了被颠覆的痛苦和寻求真相的渴望。绿龟的话像剧毒,母亲的到来是唯一的解药。
岚素衣猛地回头看向浩承,眼神复杂至极——有心疼,有惊惧,更有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保护欲。她用力握紧浩承的手,指尖冰凉,语气斩钉截铁,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承儿!别听它胡说!这妖物来历不明,满口谎言,只为诱你心乱,引你走出结界!你父亲……你父亲是去寻找能治好你先天灵脉不稳的灵药,才……才一去不返!这项链是他留给你护身的信物,不是什么封印!”
她极力否认最关键的部分——父亲被锁魔渊、项链是封印、以及“天命神皇”的存在。她的否认过于急切,过于绝对,甚至不惜编织了另一个关于父亲去向的谎言(寻找灵药),反而让浩承心中刚刚因绿龟之言掀起的滔天巨浪,诡异地平息了一瞬,却又在更深的地方卷起更大的疑云。
绿龟发出刺耳的尖笑:“哈哈哈!好一个护身信物!好一个寻找灵药!岚素衣,你在害怕什么?怕他知道真相?怕他体内那足以颠覆三界的力量觉醒?还是怕他步他父亲的后尘?”
它绿豆般的金瞳转向浩承,带着恶意的诱惑:“小子,你母亲在骗你!她比谁都清楚真相!你问问她,为何你每次靠近结界边缘,她都会莫名紧张?为何你灵力稍有异动,她都要反复探查?她不是在保护你,她是在看守你!看守御岚帝族这三百万年囚笼里最大的‘囚徒’!”
绿龟的话像冰冷的针,精准地刺中了浩承记忆深处一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母亲在他年幼时对结界的过度紧张;他偶尔灵力失控时母亲瞬间苍白的脸和强装的镇定;族人看向他时,那偶尔流露出的、既敬畏又忧虑的复杂眼神……
这些碎片在绿龟的蛊惑下,瞬间被赋予了新的、令人心寒的含义。浩承看向母亲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全然的依赖和信任,而是混杂了震惊、受伤和一丝冰冷的审视。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握着项链的手攥得更紧,那青铜的滚烫感仿佛直透心底。
岚素衣脸色煞白,绿龟的话戳中了她竭力隐藏的恐惧。她无法解释那些细节,只能以更激烈的姿态反击:“一派胡言!承儿,你看着我!”她强行扳过浩承的肩膀,直视他的眼睛,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这结界,这规矩,都是为了让你平安长大!外面的世界充满诡诈危险,这妖物就是最好的证明!它想利用你的好奇心,利用你对自由的渴望,把你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你相信生你养你的母亲,还是相信这藏头露尾、满口恶毒的妖物?!”
母亲眼中那深切的痛苦和担忧是如此真实,那份沉甸甸的爱意几乎要将浩承淹没。他从小在母亲的羽翼下长大,这份情感是他六百年来最坚实的依靠。绿龟的话再惊人,也抵不过母亲此刻眼神中传递出的、几乎要碎裂的守护之心。
浩承眼中的冰冷审视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混乱。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眸底翻涌的情绪。他低声道:“母亲……我信你。” 声音干涩,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安抚的顺从。
岚素衣紧绷的神经似乎松懈了一瞬,将他紧紧搂入怀中,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好孩子,好孩子……记住,永远不要相信结界外的东西,它们只会带来灾祸!”
然而,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浩承的心却像沉入了冰冷的深潭。母亲那过于激烈的否认,绿龟那精准戳中细节的指控,像三颗毒藤的种子,深深植入了他的心田。
第一颗种子是对“真相”的强烈好奇。父亲到底去了哪里?项链究竟是什么?什么是“天命”?守界之神真的被控制了吗?这些问题像无数只蚂蚁,开始啃噬他六百年来被灌输的认知。母亲越是禁止,这好奇心就越发灼热。
第二颗种子是对“保护”定义的质疑。母亲的爱是真的,但这份“保护”,是否也意味着欺骗和禁锢?囚禁在这结界内,真的是唯一的生路吗?绿龟所说的“傀儡”二字,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第三颗种子是对“力量”的隐秘渴望。绿龟提到的“足以颠覆三界的力量”,像一道禁忌的闪电,在他心底劈开了一道缝隙。如果……如果自己真的拥有那种力量,是不是就能打破这囚笼?是不是就能找到父亲,解开所有的谜团?这念头带着危险的诱惑力,让他血脉深处似乎有某种沉寂的东西,悄然悸动。
就在这时,绿龟发出一声诡异的低鸣,身形瞬间化作一道绿光,融入湍急的溪水中消失不见,只留下水中回荡的、若有似无的沙哑余音:“你终会……来找我的……”
岚素衣警惕地看着绿龟消失的方向,抱着浩承的手臂收得更紧,身体微微发抖,不知是愤怒还是后怕。
浩承靠在母亲怀里,脸埋在她的肩头,眼神却穿过母亲散落的发丝,死死盯着那道无形的、隔绝了内外的结界壁垒。那壁垒之外,不再是单纯充满诱惑的神奇世界,更是一片笼罩着巨大谜团和未知危险的领域,一个可能埋葬着父亲、也隐藏着自身真相的深渊。
母亲以为她平息了这场风波,保住了她的孩子。
殊不知,一颗名为“叛逆”与“追寻”的种子,已在少年心中破土而出,带着对真相的渴望和对“囚笼”的质疑,蠢蠢欲动。他表面上顺从了母亲,安抚了她的恐惧,但内心深处,一个念头却无比清晰地浮现:他需要知道真相,而真相,或许真的在结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