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的温暖》平凡与流浪

6、神秘莫测

　　男人犹豫了片刻，便坚定地走向白墨的方向。男人走的过程中，人群再次引起了骚动。人们等这位男子站起来才发现，这个人，一条腿空荡荡的垂落着,直视前方的眼睛里满是沧桑，瘦削的脸上刻满了刀疤，有些渗人。黑白相间的头发，乱乱地顶着，又无端令人心酸。沧桑的面庞，依稀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对于很多人来说，时间似乎很漫长。在男人一晃一晃颤动蹒跚的步伐中，有些人的心里，燃烧起熊熊大火。他们不能确定白墨究竟想做什么，甚至于，他们害怕去想，白墨，知道了多少。但是，无论如何，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必须有人沉得住气。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完全干净的人。

　　无论他们想不想，男人，终是走到了白墨身边。

　　白墨扫了眼台下正襟危坐但心思各异的一些人，嘴角闪过一抹或讽刺或欣慰的笑容。“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人民是永远的根基。我初来乍到，对大家都不熟悉，很想学一些东西，尤其是想从群众身上学一些东西。所以，希望这位同志把自己的看法，悉数表达。我们会认真听取，坚决尊重。”白墨神色如常地说完这句话，把话筒递给身边尽力使自己保持平稳的男人，便走到旁边站直，双手垂落，做出用心倾听的姿态。

　　男人拿起白墨递过来的话筒，眼睛直直地看着台下的一群人，手紧紧的攥着话筒，身体颤抖得似乎要马上跌下去，黝黑的脸上，即使是错综复杂的疤痕，也掩盖不了他瞬息万变的神色，清清楚楚的仇恨和愤怒，而且，越来越浓。男子吐出两口浊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终于开口，淳朴的嗓音，虽然断断续续，让人听着，却夹杂着想要毁灭一切的狰狞，“谢谢领导我这个机会。我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大的梦想，唯一的愿望，也只是希望我女儿过得好一点。去年我女儿考上这里的大学，我挺开心的。没想到没过几天，我就联系不到我女儿了。学校里的院长给我打电话，说学校有一个地方年久失修，我女儿不幸从楼上摔下来，过世了。这件事是他们的错，给我一百万希望我保守秘密，因为对学校的声誉不好。我急急忙忙赶过去，看到的，也就只是我女儿闭着眼睛冰冷的尸体了。我能怎么办，突如其来，都是命不好呀。我们在家准备安葬我女儿，因为家乡的习俗，安葬前要沐浴的，等我老婆给我女儿洗澡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对劲。我女儿私密的部位，受过很严重的伤，我当时就愣了，赶紧让我当医生的朋友检查了一下，朋友告诉我，我女儿死之前，遭遇了性侵，而且，不止一个人。我感觉天都塌了，我不会让我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去的。我去学校找说法，学校的领导说他们不知道，监控录像也坏了。我去报案，公安局人员说这件事不归他们管，不予受理。我听了朋友的建议，把这件事放到网络上，确实引起了轰动，但是没几天，一点痕迹都没有了。我不信邪，我不信我自己查不出来，我去教育厅，去找学校领导，去法院，去问我女儿的同学，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他们瑟瑟缩缩，吞吐不言。只有一个小姑娘偷偷告诉我,‘叔叔，你不是本地人吧，不要查下去了，你惹不起。拿了钱好好过后半生吧。’我自问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此刻，却连我女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因为我不停的追查，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却还是不知道，谁要对付我。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相，但是这样的态度，就是真相吗？这是最好的时代吗？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有最好的时代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如我给你们创造吧！”男子情绪激动地说完，突然从身上抽出一把匕首，跌跌撞撞地奔向下面，疯狂地砍向坐着的各个领导。
　　因为白墨没有说话，台下冒着冷汗的人丝毫不敢打断男子。但是，这种情况一发生，人群一阵慌乱，警察全体出动了，齐刷刷冲向台前，甚是壮观。一部分人疏导观众，另一部分人制服男子。所以，没等男子到达台下，就被穿着制服的人按倒在地。男人完好的那条腿，硬生生地磕到台阶上，脸被两个穿着制服的人死死按住，被台阶生生地划出新的伤口，手被强硬地扭曲着，甚至骨头碎裂的声音都清清楚楚，手上的匕首“哐当”落了下去。男人一脸痛苦，又一脸绝望。

　　对比众人的慌乱无措，白墨则步态优雅地走向男子前面，似乎，刚才只是一杯茶倒在地上，清淡无痕。擦得程亮的皮鞋停在了男人面前，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我让你们抓了吗？”

　　控制住男子的人不禁呆了呆，不知如何是好，甚至有人扭头去看站在旁边的陈市长和赵局长。

　　白墨不禁冷笑，“怎么，还看谁的脸色呢？”

　　赵局长挪动着自己的身体出来，对手下使了使眼色，手下识趣地松开了男人，却依旧死死地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接着，赵局长脸上堆出谄媚的笑容，丝毫不在乎白墨板着的脸，“对不起了白书记。你刚到，这些手下没点眼力见，我会好好管教他们的。”

　　白墨转过身子面对赵局长，语气柔和下来，带着他一贯的温润如玉，“老赵呀，这件事，是咱们这受理的吗？对待人民群众呀，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呀。”

　　即使是被这样一个小自己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叫“老赵”，赵局长的神态依然没有任何改变，反而越发谄媚，“这，我平时工作挺忙的，都是手下的人去管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即刻让人去查。”

　　“哦，这样啊，陈市长，您觉得呢？”白墨看了赵局长一会，直到看得赵局长尴尬的低下了头，才转身去看旁边站的笔挺、一身端庄正直的陈市长。

　　“既然事情闹得这么大，那肯定不是无中生有。但是也不能听这个人的一面之词，这件事，需要好好审一审才能下定论。”陈光明一字一顿的说，声音浑厚威严，公正无私，方正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白墨定定地看着陈光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却不知道是真是假。白墨自认很熟悉陈光明，这位老学长，难道真的因为那件事转性了。虽然内心有些怀疑，白墨依旧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陈市长说的很对，不过呢，人我先带走了。这初来炸到，想做点事呀。”

　　旁边的赵局长脸色突然苍白了起来，正准备出言说些什么，却在陈光明眼神的暗示下硬生生憋了回去。

　　白墨默默看着身边人的眼色，对秘书示意了一下，“小李，你先带回去住两天，等这位先生平复好心情，再把人交给赵局长，让他们先调查调查。”

　　李秘书在一旁恭敬地答应完，便安静的走到白墨身边站着。李秘书此刻的心里，只有一句话：跟着这个人走，一定是对的。

　　这时候，一位身体发福，长得矮小的男人走上前来，先是摆出了笑容，然后微微凑上前去，眼睛里都是谄媚地说,“这一闹呀，大家都有些疲惫了吧！这白书记初来乍到，我们已经在咱们这特别高端的清蓝国际酒店备好酒席了，要不各位边吃边聊？”

　　白墨盯着这个人看了一会，自认记忆力不错，却怎么想不起来，按理说自己拿到了所有官员的任职资料，无论大小，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李秘书看出了白墨的疑惑，凑近白墨耳边说，“这是昨天刚上任的教育局长，也姓赵，任职资料还没有完善，所以没有给您。”

　　白墨点了点头，眸色更深了，仿佛陷入了一片死海，让人不寒而栗。但是没几秒又恢复平静，仿佛一切都是别人的错觉。“对不起各位了，浪费了各位的一番好意，白某身体有些不适，就不能和大家一起吃饭了，这接风宴，白某明天补上，让大家尽兴。”声音轻缓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不好意思，让人感觉十分真诚。然后和大家握完手就转身离开。没有人看到，白墨转身后的表情，这个温和儒雅的男人，冷起来，就像一把刀，削皮剔骨。

　　能在官场混起来的，哪个不是人精，就算知道白墨没有不舒服，也不会戳破，一边应着“没事没事，身体要紧”，一边看着白墨步履优雅地往外走，背后跟着一身严肃的李秘书和“不知名先生”。

　　白墨刚一离开，大家便纷纷声称自己有些事没处理，相互告别。但是一些人，心里的恐慌和无措没有人知道，因为这一件事，牵扯的，不是一个人的利益。参与其中的人如果被发现，没有人会好过。按下涌动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只不过是有些人聪明，做的不留痕迹；有些人笨，破绽百出罢了！

　　李秘书把人交给信任的手下，便开车载着白墨去安排的住所。李秘书安安静静地开着车，车内的气氛凝重的有些可怕。

　　“这件事是你安排的？”李秘书憋着气等了许久，终于听到白墨的声音，不疾不徐。

　　“属下也不知情。”李助理没想到白墨是说这件事，一时有些答不上来，干干地回应着。

　　“嗯。到前面放下我，你就可以下班了。”白墨手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腿，一下又一下。

　　“好的，您注意安全。”李秘书一点也没有多问，完全按照白墨的意思来。从接上白墨的那一刻开始，有些决定就做下了。人生中的每一步路，都是不可以重来的，即便现在看起来很细小，也有可能决定以后。

　　夜色很深，有人彻夜难眠，有人无所顾忌。也许，明天，永远不会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