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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变成猫儿陪伴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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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路,鬼影绰绰,一路鬼影两岸花,花上露珠泣,总是前生意。传说每一个人,走过黄泉路,都会留下一朵花,此花名彼岸,了断前生事。
奴奴一路走,一路瞧,不知那一朵花是小乌龟留下的。花瓣之上会不会有泪,泪珠中是否有努努的影。
入鬼门,过忘川,三生石前不留意,一路来到转生台。黑无常告诉奴奴,凡是转生之人,在这里唤他一声名,便能从台上看到他今生种种事。
奴奴暗思量,我叫他一声小乌龟,天下午乌龟何其多。出来千千万万,奴奴怎分辨。
“亦或者不致名姓者,在台上图形画影也是一般。”黑无常也是个机灵的,竟看出奴奴作难,出言提醒。
奴奴虽然没有学过丹青,平日里也不把朱砂点,但奴奴睁眼看他一万年,闭眼想他一万年,他形,他影,他血,他肉,他骨,一切一切都在奴奴心中。
黑无常见奴奴整个手攥着笔,在奴奴身后偷偷笑。奴奴手腕抖,画出一个圆不圆,放不放的大圈圈,一笔一笔细细描,奴奴记得他身上有九万九千个圈,大圈圈套小圈圈。
奴奴画得很认真,很仔细,过了很久才将这圈圈画完,这是他的身。黑无常耐不住,告辞到别处去了,奴奴图个清闲。
刷刷四笔点出,这是他四肢。一弯勾弧,尾巴画出来。脖子短,鼻孔小,绿豆眼睛,最后加个嘴。
奴奴愣神,仔细瞧,正是奴奴的小乌龟。
转生台上一阵烟波起,隐隐青山,迢迢水,水上舟船忙,岸上车马喧,原来他投生在富贵繁华的名利场,这地界叫做琼州府,府内有一座巍峨的宫城,是靖山王府邸。
小乌龟是靖山王的庶出子。他父靖山王李纨,是一个失意的王爷,连城门都处不得,只能做一个风流王爷。整日里一壶酒,几个佳人,伴月眠,正是风月场中的老手。小乌龟不知道他有多少姨娘,李纨不知自己有多少儿孙,反正起名字就成了最难为的事。
这李纨倒也聪明,想了个偷懒的法儿,用纪年之法来给孩子取名,长子名甲子,次子名乙丑,三子名丙寅,以此类推,因为小乌龟是排在第十七位,现在有了个名字叫做李庚辰。
她娘亲乃是靖山王正妃的粗使丫头,并没有什么姿色,只因为那夜靖山王喝醉了酒,走错了房,顺手打翻了灯,也分不出个美丑来,一夜风流不在话下。
次日只把靖山王好一番恶心,不过按照王府规制,王爷临幸的女人,都要有个名分,自成一院。靖山王大手一挥,将李庚辰他娘打发到王府最偏僻的别院,随手赐给她一个冷字,人称冷妃是也。
虽有两三个奴才,但是看她没有出头之日,并不好好伺候,后来冷妃身子渐渐大了起来,临产时节,伺候的奴婢才禀告给王爷。王爷随手将自己吃剩下的食盒赐给她。
也不知喜的,也不是悲的,那一夜冷妃在宫中大叫三声,吐血而亡。私下有人传是王爷不喜,暗害死的。
出殡之日,棺材里一声啼哭,产下一个棺材子。
母妃卑贱,庶出的,又是一个棺材子,加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棺材里憋了气,这小十七生下来便有几分呆傻,整日整日也不见他言语,手上捧着本书,也不翻看,直爱发呆。不但王爷不喜,就是下人也不怎么正眼看他,给他起了个诨号:讷公子。
别人都到他傻了,唯有奴奴知道,他不是,他本是这样的。
奴奴离了幽冥,直转琼州府。
宫墙虽高,但是挡不住奴奴。奴奴翻身入宫墙,直奔西跨院,李庚辰的小院去。
他坐在小院中,墨竹下,摇椅轻轻晃。
奴奴站在院墙上,偷偷把他瞅,一瞅瞅到夜阑干,他在椅中睡着了。奴奴轻轻地为了他盖上一床金丝被,坐在他旁边,守望到天明。
初升的太阳洒下淡淡的金光,金光晃得他眼皮直动,奴奴忙把身子腾空起,扯住天上的祥云,在云里钻个洞,依旧偷偷地看他。
不是奴奴不想见她,也不是奴奴脸皮薄。若是奴奴出现在他眼前,他问人家是那里来的,奴奴怎么说,难道和他演一出倩女幽魂,此间又不是破庙,即便不不嫌弃奴奴是个异类,但王府上下怎么能容下一个没根没底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
可恨,他不是一个农家子,披星戴月,锄禾当午。若是那样奴奴就做一回田螺姑娘,被他捡回家。偷偷地为他做饭洗衣,也是快活的。
奴奴一边拿眼睛望他,一边想法子,瞅着没人注意,从天上落下,依旧落在院墙上,弓腰控背,变成了个雪团一样的猫儿。
嘶嘶嘶嘶
不对
喵喵喵喵
他转身一眼瞅见了奴奴,忽然他笑了,招呼身边的小厮道:“小五子,你去取个梯子来,我把它取下来。”
那小厮白眼一翻,没好气地道:“我的爷,你可饶了小子吧,几位公子哥,没事还教训你几次,你现在又是爬高,又是爬低,到时候凡是让小的没处找落!”
奴奴在墙头上听得仔细,如此恶奴欺主,好可恶,喵的一声从墙头跳下来,跳在他头上,嗖嗖地给他两个血淋淋的爪子。
小五狂叫起来,了不得了,夜猫子伤人了。一把抓住奴奴的脖颈子就要往地上掼。
却是被李庚辰一把夺过来,他将奴奴抱在怀中,用手轻轻抚摸,奴奴低眉顺眼,做出一副温顺的样子。
“公子你抱着这畜生做什么?”小五恶狠狠地瞪着奴奴。
奴奴对他呲了呲呲牙。
李庚辰开口道:“你也知道它是一个蒙昧之物,什么也不知道的,你何苦与他计较。”
小五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这一天早上李庚辰没有吃饭,中午依旧没有人做饭,晚上的时候,李庚辰拿出半块酥饼对奴奴说:“你饿了吧,我找遍了,只剩这半块了!”
原来那小五是李庚辰身边唯一一个伺候的,他生气走了,这里便断了炊烟。这样的事情,李庚辰经历的多了浑不在意。
奴奴叼起那半块酥饼,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自己吃。
李庚辰微微一笑道:“你也是个通灵的啊,只是这半块我吃了,也不济事的。”
奴奴只得把这半块酥饼吞如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