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未与风说再见》阿弥利

1、第一章 那个长衫男人

　　“啪嗒--”
　　小提琴被狠狠地摔落在地上，声音比它所演奏出的声音还要清脆。琴弦松了一根，也卷了一根。
　　南星茫然的盯着已经残破的琴，一言不发。
　　摔碎它的人，是一个管家，叫冯岩的，跟在南星身边已经十年了。“闭嘴！闭嘴！都给我闭嘴！谁在说话？不许说话！我**不是**，都不许说话啊！”
　　他又砸碎了一个花瓶，碎片飞溅到南星的脚上，划出了血痕。
　　南星低头看了看。
　　哦，流血了。他却没有任何感觉，动了动脚趾，血流的更多了。“是血？啊，少爷，少爷您流血了，快快坐下来，老奴给少爷包扎，少爷您快坐下来。”
　　他爬满了皱纹的手，飞快地系着白色的棉布。
　　南星看着脚上的布越缠越多，那双手也在不断的颤抖。他弯下了腰，伸手抓住了那双手。“You look so tired. I can do myself.(你看起来很累了，我自己来。)”
　　老冯搓着手站起来，像是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I will take shower. Clean here. Repair the violin.(我要洗个澡，把这里清理干净，修好我的琴。)”
　　“哎，少爷。”
　　氤氲的浴室，充满了水汽。南星从浴缸里走出来，湿漉漉的，站在全身镜前。镜子里的少年，短发湿乱，苍白清瘦，深深浅浅的伤痕上，都闪着水光。
　　他看到自己的脸，没有笑容，吊着眼睛，而睫毛的一角，还长着一颗他永远都看不到的泪痣。
　　啊，原来这就是自己的模样。
　　其他常穿的格子衫都已经换洗晾晒，南星只能先穿上宽大的睡衣，睁着眼睛睡在床上。老冯收拾完书房之后，来敲了门。
　　南星不愿意在书房穿着睡衣，就让老冯先把文房四宝摆在卧室里。
　　只是，他的毛笔举了很长时间，久到手臂都已经酸痛了。老冯站在旁边，面色有些阴沉。“少爷，您练笔的时间很长了。”
　　南星看了一眼摇摆钟。“It’s not right time to sport.（可现在还没有到运动的时间。）”
　　老冯不说话了。
　　摇摆钟的指针指向六的时候，南星准时放下了毛笔。虽然他一个正经的字都没有写，可至少毛笔的时间是过去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换上运动外出的衣服，有人敲响了门。
　　一遍，两遍。南星奇怪地看着老冯，“Someone shocks the door.(有人在敲门)。”老冯仿佛是才听到敲门，慌张地去开了门。
　　南星以为，是什么人来找老冯的。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戴着眼镜，身材高大。“冯岩，收到信了？”然后他知道了，这个人，与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
　　老冯回答了他，男人进来坐下，瞥到躲在柜子后面的南星。“少爷？”
　　南星没想到，这个男人会认识自己。
　　老冯显得有些紧张，“少爷，您该去运动了，衣服换上，就请您直接去吧，老奴一会儿就去陪您。”
　　是的，他该去运动了，每天这个时候他已经换好了。摇摆钟响了五下，他都已经要迟了。南星跑进了卧室里，换好了衣服。
　　老冯似乎又和谁大吵了起来，大概是那个男人，可是南星没有听到男人的声音。他从后门出去，躲开那个认识自己的人。
　　他没有跑很久，没有老冯在旁边，他可以在那片自己喜欢的树林中多待上一会儿。老冯是不允许他这么做的，因为这样说不定就会遇到一些其他人。
　　只是，这里实在太安静了。南星受到这种静谧的蛊惑，忍不住忽略了他有可能会面临的危险。
　　万幸的是，礼拜日的时候，树林里不会有信仰基督教的强盗。
　　他出了树林，远远看到那个穿长衫的男人，戴着眼镜，站在青藤树旁边，像是在等什么人。南星有意识地往另一条路走去，用树枝尽力地掩盖自己的身子。他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于是也不知道另一边的人，其实看得一清二楚。
　　南星回来迟了。摇摆钟已经过了六，他的晚餐也都摆好了。老冯沉默不语，替南星换好衣裳，就站在餐桌旁边。
　　“少爷，您回来晚了。”老冯收拾着碗筷，耷拉着的眼皮里透露出精光。
　　他没有说话，站在自己的座位旁，回望着他。
　　“我该怎么教您好呢？老爷，老爷吩咐过，少爷交托到我的手上，我决不允许别人伤害少爷，可是也不能让少爷在这个地方就此懒下去。少爷该听我的，我的是没错的，我曾经跟着老爷苦过，少爷也是要能吃苦的人才是。”
　　老冯絮絮叨叨的收拾了饭桌，两只脚开始一低一高地蹭着地面。
　　“少爷也要能吃苦才对，少爷必须要能吃苦。”他将自己的围布解了下来，拧啊，拧啊，拧成了一根粗绳。
　　南星只是看着，只是待着。一声不吭，仿佛那个挨打的人，并不是自己。
　　然而，从南星的身后，忽然冒出来了一个人，二话不说攥住了老冯的手腕，用力的掰了下去。老冯痛苦的大叫，整个手臂都变得绵软，握不住的绳子，就那样掉了下去。
　　这个男人，在幽暗的灯光底下，对他笑了出来，“少爷，您挨打可以，可也不能让一个废物来打啊。”
　　他的一袭长衫，洁白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