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非礼勿视 ...
-
真木麻美彻底呆愣在玄关，只觉得全身发冷。
苹果不见了。
她突然想起了以前在网上经常看到的一个说法，说是猫在死亡之前往往会离开主人的身边，然后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少女哆嗦了一下，转身就要开门冲出去。
铺天盖地的黑暗突然向她的眼前袭来。
“诶……？”
咚。
一声闷响，那是她冲力过猛而朝前摔倒的声音，其中还混杂了一些细碎的声音，应该是鞋柜上她放的几本便利贴掉下来了。
很疼。
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处境，少女在黑暗中找到一个依靠的物体，艰难地站起来，凭着记忆找到了墙上灯的开关，按了下去，但是眼前的黑暗丝毫没有消退半分。
灯坏了？
她蹲下来，两手在地上仔细地摸索着，终于找到了手机，按开了锁屏键，什么都看不到。
打开手电筒功能，还是一样。
她看不见了。
少女终于意识到是自己出了问题，但她居然出奇地冷静。
她解开了手机的屏幕锁，随便按下了一个不知是谁的电话——如果她没有记错位置的话。
电话在长长的“嘟”的一声后，接通了。
“麻美？”
那是夏目的声音。
少年接到这个电话时，他正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说话，拿起手机后，那个女人立刻闭上嘴，一双碧绿色的眼眸紧张地看着他手里的手机。
“夏目君，我……好像看不到了……”
他的预感应验了。
夏目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而他旁边的那个女子也在这时沉下了脸。
“我马上过去，不要乱动，小心受伤。”
等他挂了电话后，女子双手环胸，表情严肃，“我们要快点了，没想到那家伙的咒那么快就起作用了。”
“那是什么咒？”
“死咒，佐仓喜欢用活人做人偶，在那之前他会一步步夺取那个人的五感，折磨至死。”
但是这些跟麻美有什么关系？
夏目明白现在不是抱怨这两个人的恩怨牵扯到麻美的时候，沉吟片刻，开口道，“我要做些什么？”
“把你的灵力借给我，不然我打不过他。接下来就只要守在麻美身边就可以了，他会自己找上门的。”
“好，我现在就去。”他停了停，“谢谢你。”
“不，我才该感谢你，”女子微笑，“以后，她就拜托你了。”
翡翠般的双眸流露出的情绪是与她给夏目留下的印象相反的柔和。
仿佛是赴死前的遗嘱般的这一句话，犹如千斤巨石，沉沉压在他的心头。
这个人，真的很眼熟，到底在哪见过呢？
真木麻美抱着膝盖，蜷作小小的一团坐在墙根下，听到门外响起规律的叩门声，她精神一震，缓缓站起来，拧开门把。
“麻美，我来了。”
这一句话像一个开关，直到刚才还很镇定的少女感觉全身力气瞬间被抽干，身体一软坐倒在地。
夏目吓了一跳，连忙蹲下去查看少女有没有摔倒，“哪里受伤了么？”
“没有……”少女以手捂脸，“我只是觉得，来的人是夏目君真的太好了。”
她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冷静，听到敲门声的那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数种可怕的景象。
因为看不见，所以才可怕。
尽管她知道这个时候只可能是夏目，但还是忍不住去联想最糟糕的结果，甚至想到如果是上次那个歹徒已经被释放出来所以来找自己寻仇的话自己要如何应对这样的事情了。
夏目无言，伸手握住少女的手腕，把她的手从脸上拿下来，“……我送你去医院，不要害怕，我陪着你呢，麻美。”
“等等，”少女却没有顺从他乖乖地站起来，而是缩了缩，“苹果不见了。”
“我会去帮你找的，现在先去看医生。”
夏目把真木带到了医院，但是就连医生也无法解释她为什么会突然失去视力，为了保险起见，医生建议让麻美住院，但是由于夏目和麻美都是未成年人，而住院协议需要监护人的签字，在征求到真木麻美的同意后，夏目打电话通知了她的姐姐。
当看到医院门口那个杀气腾腾的身影后，夏目就知道他在对方心中原本还算不错的评价现在已经是降到了谷底。
真木晴美没说什么，但内心一定是对他有迁怒的，但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一言不发地办好了住院手续，然后和夏目一同去到病房。
而在看到病房的另一个人时，夏目愣了愣，但是真木晴美却像完全没有发现多了一个人一样，径直走向妹妹。
是那个女子。
夏目在怔愣过后也没说什么，但此时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女人并不是人类。
因为那两姐妹都没有发现她。
“你终于发现了？真迟钝。”女子哼笑一声，她正站在少女的床前，回头望了他一眼，“要听故事么？……什么的你以为我会这么问你么？哼，傻小子。”
这个人还真是恶趣味。
夏目苦笑。
“按你们人类的说法，我就是神明了吧，不过是荒神，不太受欢迎的那种。”女子捋了捋头发，明明刚刚还装出不肯说的样子，现在又自己开始向夏目徐徐道来，“以前招惹了不少仇家，最后一次遇上了个地狱的鬼，花了好大力气才打赢他，但是我自己也受了重伤。然后，五百年下来，人们逐渐走出那个蒙昧的时代，而我早就被人们遗忘了名号，对他们而言不再具有威慑力，再加上旧伤没有痊愈，本来是在等死的，是这个孩子捡到了我。”
真的假的，她是那只猫？？
“我上次还想跟你打打招呼的，没想到把你吓成那样。”
那种恐怖片式的出场方式换谁都会被吓一跳的好么。
真木麻美毫无焦距的目光定在空中的某个地方，姐姐晴美没有在房间里停留太久，因为连续接到家里的电话就走出去了。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她知道夏目还留在房间里，便出口喊了一声，“夏目君？”
“嗯，我在这。”
感觉床边有块地方塌陷下去，是有人坐了上去，同时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握起，“对不起，没有好好保护你。”
“不是夏目君的错，我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手指轻轻摩挲着眼周，真木苦笑，“从小我就经常生病，不过失去视力倒是第一次。”
夏目将视线放到立在床的另一边的女子，她只是凝视着女孩，片刻，转身消失在病房。
不能让事情这么发展下去，不然结果一定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距离入院已经过了两周，但是真木麻美觉得住院远比上学要辛苦得多，在住院期间母亲和舅舅来看过她几回，还有野崎君和戈薇，就连実琴君都特地来看望她了。
母亲见到自己的女儿突然就生了这样的怪病，又是担心又是心疼，不知在真木麻美看不到的地方叹了多少气。
夏目只要放学就会过来，待到太阳下山才下去，因为有夏目陪着，真木才不至于太过无聊，但真木猜得出来，夏目最近过得并不是很好，经常身上还是会带伤，好几次她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处，都会听到一声细不可闻的抽气声。
是又遇上了那天奇奇怪怪的东西么？为什么总是会找上夏目君呢？
而我是否能帮他做些什么呢？
真木趴伏在病房的窗台上，侧着头枕在手臂上，无神的双眼将视线凝在空中，耳边传来沙沙的落叶声，同时在心里面随着这落叶声数着数，住院的半个月以来，她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日渐消瘦下去，但是她的眼睛丝毫不见好转。
夏目站在病房门口，没有立刻出声惊扰那个还在发呆的女孩，他看见那个据说是苹果的女子坐在真木的对面，和他一样，一言不发地看着少女，葱白的手指放在窗台上，堪堪碰到少女的袖子，珍视得仿佛把麻美当成了什么易碎品似的。
但是这里除了夏目没有人看得见她。
夏目这几天不断地向附近的妖怪打听那个佐仓的下落，却一直没有结果，但麻美的情况却愈发不容乐观。
“人类很脆弱，太冷会得感冒，太热会脱水，不吃饭会饿，不喝水会渴。”女子不知是在对他还是在对自己说话，声音放得很轻，“但是，他们的世界比我们大得多，看得也比我们远得多，我们是注定要被他们抛下的，关于这个我不会有任何怨言，不过这个孩子很好，她对我很好，我想报恩。
佐仓总是喜欢折磨人类，他会通过诅咒一步步夺取那个人的一切，这孩子的五感的那一部分灵魂已经没有了，等到她再也看不见听不见说不出之后，他就会来收取她剩下的一半。不过佐仓向来擅于躲藏，看来我只能去找那个家伙了。”
那个家伙？
夏目疑惑地望向女子，女子只是笑，没有回答他，只是又再次消失在他眼前。
真木麻美发觉最近的夏目不太一样，具体的说不上来，不过在她住院的这半个月里，他好几次都毫无知觉地趴在自己的床边睡着了。
他似乎是非常的累。
又是一个一成不变的傍晚，她从漫长的昏睡中清醒过来——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手轻抚着医院的床单，不意外地摸到了一丝柔软的头发。少女顿了顿，然后轻轻地探手过去，把那几缕发丝装进手心，轻捻了捻，又觉得不满足似的，用极轻的力道扯了扯，却没有吵醒熟睡中的人。
很奇妙的感觉。
她在心里面默默给这样的感觉命名为“夏目的感觉”。
偏了偏头，少年清浅的呼吸声时不时响起，少女轻笑一声。
现在想起来，她对夏目也算是一见钟情吧，这个人第一次见面就总是让自己很在意，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她其实也很忐忑，希望对方能察觉到自己的这份心情，又希望他不要知道，害怕他知道之后会远离自己。
这么好的一个人是喜欢她的，也是属于她的。
像在做梦一样。
女孩深吸口气，想要出声唤醒少年，却发现喉咙里无法发声。
她说不出话了。
在床上僵坐了好久，少女抽了抽鼻子，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从眼眶里滚落下来。
如果这次的病能够痊愈，她一定会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再也不跟姐姐妈妈闹脾气，去做一些以前自己没有尝试过的事情。
好好地去用眼睛见证每一天的日升日落，去邂逅更多的人，和他们交谈、相识。
为什么自己总是生病呢？
为什么不幸的总是她呢？
生病很难受啊，凭什么是她来承受？
把这份讨厌的感觉分给那些健康的人不好么？
看着他们自由自在的样子，很碍眼啊。
一种前所未有的阴郁的恶念不知几时开始在少女的心底滋生，更是在此时达到了最大值。
“……麻美？”
夏目缓缓从熟睡中转醒，刚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无数的黑气从麻美的身体四周向整个房间蔓延，少女紧闭着眼，五官因为不适而微微扭曲，在他的肩头，一个脸色苍白的小男孩睁着没有眼白的大眼睛，歪着脑袋打量着坐在床边的少年，半晌，嘴角一咧。
“大哥哥，和大姐姐一起来陪我玩吧~”
是医院的死灵。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非礼勿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