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追光》贝贝拉

77、第七十五章

　　一切暂时落下了帷幕。
　　这次的重大失误，汪曼春要负主要责任，再加上明楼那些推断的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特高课对“汪曼春一定有问题”这个想法已经是根深蒂固，将人翻来覆去地审查，不出意外，这个76号声震上海滩的女处长应该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很快，明楼官复原职，明诚依然是明楼办公室秘书处负责人。
　　日本人一时无人可用，梁仲春终于扬眉吐气，咸鱼翻身，成了76号的一把手。
　　程妙芳约了梁仲春喝茶。
　　梁仲春拄着拐杖走进包间：“程小姐，好久不见啊。”
　　“梁处长，春风得意啊。”妙芳调笑他，“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这气势，啧啧，可不一样了。”
　　“可别开玩笑了啊，你这是臊我呢。”话虽这样说，梁仲春还是藏不住那几分得意。
　　“要不是当初我把阿诚介绍给你……呵呵，”程妙芳说，“我早说过，人不聪明没事，只要认得清形势跟对了人，你自己说，该怎么谢我？”
　　“还说呢！”动作一僵，脸色一变，梁仲春凑近她压低声音：“你可害死我了，阿诚可是重庆那边的人！”
　　妙芳脸色不变，依旧吊儿郎当的：“听说阿诚是当年明家帮佣在孤儿院里抱养的，哪里人不知道，不过我猜，应该是上海附近的吧。”
　　“你就打诨吧！”梁仲春皱起一张脸，气不打一处来，又忍不住压低声音，“阿诚是军统的人！”
　　“哟，你怎么知道的？”妙芳依旧不慌不乱，笑谑自如。
　　“原来是没发现，不过我这几天翻来覆去地想，整件事都透着蹊跷，汪曼春这回会跌这么惨，那个朱徽茵功不可没！”梁仲春虽然占着了便宜得了利，心里却不踏实，偏偏也没地方去说，只好和妙芳嘀咕了。
　　“朱徽茵？是不是那个清清秀秀的女孩子？我有印象。”妙芳颇为欣赏地八卦道，“名字好听，人长得也漂亮。”
　　真是东问西答鸡同鸭讲，梁仲春的脸更皱了。
　　“重点是朱徽茵漂不漂亮吗？！重！点！是！汪曼春，就是被她带歪的！进了大牢了，还不知道是怎么被卖的！”
　　“干得好！我喜欢！”程妙芳用力鼓掌。
　　“她是军统的人！军统！军统！”
　　气到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那有啥稀奇的，这大上海，军统中统地下党，还有你这样的投机分子满街都是，一杆子挥过去，砸倒的谁还没个身份？”妙芳一脸的不在乎，朱徽茵明明是中工的人好不，这梁仲春的聪明，果然就比汪曼春强一点，“再说了，什么中统军统，什么重庆南京，别说祖上三代，就五年前，你们不都是在一个槽子里抢食的？”
　　在同一个槽子里抢食的，那必须是猪啊！额，不对，好像把明楼和明诚都骂进去了。
　　梁仲春灰头土脸蔫儿吧唧，一脸吃了屎的表情：“要不是有一次两人偷偷交头接耳被我看到了，我也猜不到阿诚会是军统的——”看到妙芳的表情隐隐带了几分嘲笑，更加气短，“你原来就都知道？”
　　“废话！不然你的货卖怎么能卖到重庆去啊！”妙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嫌弃地看着梁仲春，“敢做走私，我原来以为你也是只老虎，呵，弄半天，你就是只虎皮猫啊。”
　　梁仲春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已经上了贼船啦，差不多就装糊涂得了，别忘了，你老婆孩子，可是阿诚替你安排，送回到老家武汉去的，啊？”妙芳朝他挤挤眼，笑着，眼里却没有笑意。
　　“你！你们！”气急败坏。
　　“急什么，他们好着呢，”妙芳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挥挥手，“你放心，做你的生意，好好管住嘴，等将来形势明朗了，我保你一命，嫂夫人和小公子我也给你送到香港去，一家子团圆。”又补了一句，“当然，你若自己找死的话，我不包活啊。”
　　被捏住软肋，梁仲春也只能色厉内荏，呵呵两声：“你怎么就知道是重庆会赢？”
　　“我早就说过了，人不聪明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认清形势跟对人，”妙芳压低声音，“重庆赢？工党赢？”看到梁仲春凑过来，听得十分认真，才说，“我不知道。”又被涮了一把，梁仲春就要发火，不等他开口，抢着说，“可是我知道，三年不行五年，日本人，一定输，中国人，一定赢！”
　　梁仲春听进去了，却又犹自带了点不甘心，岔开话题，语气有点冲：“说吧，你约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妙芳优哉游哉地摇着二郎腿，嗑着瓜子，十分地随意，“就想问问那个汪曼春审得怎么样了，日本人会不会弄死她。”
　　梁仲春看着她，带了几分探究：“我原以为我挺了解你们，刚才这几锤子，把我给打醒了——你到底是想她死呢，还是不想她死？”
　　“当然是想她死啦，巴不得她下一秒就死！”妙芳的表情十分夸张，“我是怕日本人舍不得弄死她，想要添把柴！”
　　“那找我可没用，你找中岛去呀。”
　　“所以说你笨！”妙芳嫌弃，“前段时间中岛今天送花明天喝茶，这些西洋景儿你白看了？！汪曼春是犯了大错，可对中岛来说，这个大错犯得好呀，影佐作为梅机关的领头，这次大败的责任跑不了，现在他的后台东条如日中天，正是需要开疆拓土的时候，到时候影佐一挪窝，中岛还能不再往上走走？往上走了，还不得有人给他捧哏帮衬？再加上男人对女人美色的那一点点心动，他要保汪曼春，一点都不稀奇。”
　　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把梁仲春说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暗搓搓决定到时候有机会，一定要踩一脚。
　　“对了提醒你一句，别给汪曼春刀片啊之类的，到底是干了几年特工，又心狠手辣心理变态，她装可怜讨人情说要自杀啥的，你就让她自己撞墙上吊，不然什么时候越狱了，你可逃不了干系。”
　　梁仲春一震，脸色十分难看。
　　妙芳狐疑地问：“你不会真给了她什么吧？”
　　“昨晚上去看她，她、她说得可怜……我就……”梁仲春欲哭无泪。
　　新政府能不亡么，都是些蠢得不能再蠢的货，就是不脚踩两只船，也尽拖汪周和日本人的后腿了，妙芳起身踢了他一脚：“你个蠢货，还不赶紧去看看？！”
　　“看什么？”梁仲春还是稀里糊涂。
　　“以她的性子，逃出来了，会去报复谁？明家几个是逃不掉的，我大概也是被记恨上了，可你想想，她会不会记恨你？她要动手，会去哪里找枪？哪里的枪，是她赤手空拳情况下的那点身手能轻易拿到的？”
　　梁仲春想啊想啊，丧着脸一拍大腿，火烧火燎地跑走了。

　　梁仲春匆匆赶回到金屋藏娇的地点，刚跑进花园就被一辆横冲直撞的汽车袭击了，他虽然有属下护着躲过一劫，但喽啰被撞死撞伤了好几个。
　　待几个人终于反应过来开枪还击，汪曼春见已经没机会干掉梁仲春就想逃跑，就在这时，门口大路上停住一辆车，程妙芳利落地下了车，朝汽车开起枪来。
　　她不会给汪曼春留临终遗言的机会，因为配角总是死于话多，这个配角，是汪曼春，也是她程妙芳，弄完梁仲春，下一步汪曼春八成就要来找她，现在狭路相逢，正好一劳永逸。
　　一枪，打在前挡风玻璃上，子弹穿透玻璃，留下一个洞和龟裂成菊花的痕迹。
　　车子陡然扭动失控，朝程妙芳的方向跌跌撞撞驶过来。
　　妙芳又朝左前轮开了一枪，轮胎瘪了，又开了几枪，车子往一侧拐去，撞在旁边的围墙上，哆嗦了几下不动了。
　　她走过去，对死里逃生惊魂未定的梁仲春说：“发什么呆，赶紧进去看看吧，”又叹了口气，“估计是凶多吉少。”
　　梁仲春如梦初醒，拖着瘸脚跌跌撞撞地往房子里跑去，过了一会，传出一声似哭似吼的凄厉叫声。
　　妙芳就那么站在那，看着传出哭声的小公馆，半晌叹了口气。
　　旁边76号的人畏畏缩缩地打开卡在树篱和围墙间的汽车，汪曼春，曾经大名鼎鼎的76号电讯处处长，上海滩闻风丧胆能止小儿夜啼的女煞星，双目圆睁，额头正中一个黑糊糊的血洞，身上也有几处枪伤。
　　一枪爆头，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诶嘿，你没见过死人啊。”妙芳看他两股战战张嘴欲呕的害怕样儿，十分嫌弃。
　　那人倒也老实：“我、我刚入职，第一次出任务。”
　　“啧，”妙芳把自己手里的枪塞到他手里，“记着，汪曼春是你打死的，今天击毙匪首，让梁处长记你首功。”
　　“不不不不是我。”他颤抖得更厉害了。
　　“不是你打死的，难道是我这样安分守己的良民打死的？”妙芳觑了他一眼，语调很柔，却很冷。
　　这小子倒也很上道，连忙点头如筛糠：“是是是，是我打死的！就是我打死的！”
　　除了死伤动弹不得的几个人，其余几个人都露出羡慕的神色——这可是大功劳呀。
　　“你是怎么打死的？”
　　“我是怎么打死的？”他脑子一片空白，“我、我开了一枪，她就死了。”他又心惊胆战地看了那尸体一眼，“不对，我开了好几枪……”
　　妙芳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记得就这么说。”她不过是做点面上的遮掩罢了，毕竟以她过去表现出来的嚣张跋扈性子，借机杀一个和自己十分有仇的人，再正常不过了。
　　“好了，完事！让你们梁处长节哀，我先走了。”妙芳拍拍衣襟袖口上的灰，施施然地上车，车子一溜烟，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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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不能给自己立FLAG，写荧光蓝的时候，觉着100章怎么都结束了，结果100万字都没结束，写到后来都要疯了，写这篇的时候，觉得60章也差不多了，现在到了75，结尾还不知道在哪，尤其是过年前估了下，觉得20章能完事儿，现在发现，光把死间计划写完，就花了十几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