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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当年(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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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梨艰难地睁开眼睛醒来时,目之所及是湛蓝的天空,和刺眼的花白的日光。
她听着哗哗的海浪声,眯着眼缓了一会儿。陆则琛就躺在她旁边,两个人的手还紧握着,身下是松软的沙滩。
她想抽出手,可她一动,手上就传来钻心的疼,大概是手握了太久,已经僵硬了。
这时陆则琛也醒了,她听到了他的吸气声。她起不来,只好先移着身子靠近他去看他,动作十分艰难。
他们隔着一个手掌的距离对视,入目是一样苍白的脸,和干裂的嘴唇。
唐梨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想舔一舔嘴唇,可一动嘴唇就裂开了。太久没喝水了,偏生太阳又这样大,她好渴。
陆则琛看着她干裂的嘴唇,微微闭了闭眼,头慢慢凑过去,吻了上去。
唐梨的眸子一瞬间瞠大,面前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的睫毛又长又翘,几乎就要碰上她的。
他含住她上唇,伸出舌头慢慢舔了舔。初初碰上那干裂的伤口,她疼得皱了皱眉。他轻轻舔着,她的唇被浸润,慢慢变得舒服了一些。
她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力气推开。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开了她,看她上唇下唇都泛上了水光,目光也如雾一般迷蒙。
“好点了吗?”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很快淹没在浪花声里。
她眨了眨眼睛,喉间已有了力气。但她没说话,偏头去看天。
两个人各自望着天又休息了一会儿。
陆则琛勉力爬了起来,他能动了,就慢慢一根一根掰开了两个人交握的手指,然后开始细细替她按摩着手指,直到她的手能活动了。
“你试着动一会儿,我去找水。”他将手伸至她腋下,慢慢将她托起来坐着。
唐梨回身看了看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荒岛,密密麻麻的都是或高或矮的灌木丛和荒草,连棵椰子树的影子都看不到,看来有水或是食物的可能性很小。
“你要小心!”
她声音不大,陆则琛却听到了,脚步停顿了一下,冲她摆了摆手。
她看着他佝偻着走入了灌木丛,动了动自己已经僵硬的腿。他们不知道在这荒岛上暴晒了多久了,身上的衣服都硬了,她甚至看到有盐类的结晶析出来。
等到唐梨能站起来慢慢走动了,陆则琛还没有回来。她有些担心,漫无目的地沿着沙滩走了一会儿,没看到沉船的痕迹,更没看到任何航行的船只。
眼看陆则琛还没回来,她就往灌木丛里走,边走边喊他的名字。
“陆则琛,陆则琛……”
不知道过了多久,没听见回音。茫然四顾又是一模一样的灌木,唐梨心里彻底慌了起来。她越走越快,越喊越急,脚腕被草木刮伤都不知道。
“我在这里。”
就在嗓子喊得发不出声音的时候,她猛然听到了陆则琛的声音,又惊又喜,竟流出了泪来。
她说不出话,只是泪眼看着他。他慢慢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
“你去哪儿了?怎么都不回答我?我喊你喊得嗓子都哑了。”缓和了一会儿,她问他,语气里带着七分的柔弱,三分的委屈。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复又拍了拍她的背道:“对不起。”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说对不起。
其实他远远就听到了她喊他的名字了,可他从来就没有应答别人的习惯。再有就是,他想多感受一下她语气里的紧张。不知道为什么,被人惦记着的滋味儿,特别的好。
也许,是因为他从来没尝过。
半晌,抱着的两个人才分开。
“我找到水了,我带你去。”
陆则琛找到的是一个小小的水洼,在一棵不知名的大树下面。唐梨小心翼翼地捧起水饱饮了一顿,一股清凉入喉,只觉嘴唇上的伤口都不疼了。
接下来两个人回到了沙滩,准备生起火,顺便看看海边能不能抓到鱼。
陆则琛找好了火绒,甘草以及枯枝,准备试着用钻木取火的方法取暖。
可钻了半天,也不见什么有火星冒出来。唐梨看他额头上都冒汗了,觉得得换个法子。
她去海边找了个塑料袋儿。
“陆则琛你歇歇,让我来吧!”
他看她拿着一个装满水的塑料袋,迎着太阳光照在甘草和火绒上,不过转眼间,甘草已经开始冒烟了。
原来她是用装水的塑料袋当成是凸透镜,聚焦太阳的热力好让甘草受热燃烧。
好聪明的方法。
“想不到唐大小姐还训练过野外求生技能?”他看她架干树枝的手法
格外娴熟。
“大院里的孩子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她对他笑,火光都黯然失色。
两人生好火,又去海边儿弄了条鱼准备烤来吃。
待这一切弄好太阳已经快要沉下海平线了,两个人吹着海风,就着火堆,吃着无滋无味儿的烤鱼,倒也惬意。
吃完烤鱼,他跟着她用石头在沙滩上摆“SOS”。
“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唐梨语气笃定。
“你怎么知道?”天上连飞机的影子都没有,更别说看到他们的求救信号了。
“船上那些人不是各国政要,就是家族显赫的富商,断不会对咱们俩见死不救的。”
陆则琛苦中作乐般笑了笑,咱们俩,真是个好听的词。
皇后邮轮 Cunard cruises号是一年都开不到一次的,这次破例开船,载的当然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
那些人的身份,比之他们俩,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笑什么?”他笑起来嘴唇微微上翘,神情里竟有一丝与他的清贵雅致完全不同的腼腆。
他竟然有一颗可爱的小虎牙,她看见了。
他还是在笑,“我感觉……我生病了。”
“怎么了,没事吧?”
她拍了拍手上的沙子就去探他的额头,有点儿烫,脸也是红的。
“是不是在水里泡太久感冒了?赶紧离火堆近一点儿。”
她把火堆拨了拨,火更大了,连着周围一片儿都亮起来了。
“可能吧!”他撒着谎,捕捉着她语气里的担心。
其实他一点儿也不冷,感觉自己并没有感冒,也不知道为什么额头就这么恰如其分地烫起来了。
真好。
两人都只穿了一件衣服,海风又实在是冷,又不能去树林里,只好挨在一起烤火取暖。
他的手环在她肩上。
火光映在他们脸上。
耳边是海风,浪花,还有树林里的野兽叫。鼻间也是海风,也是浪花,还有她身上淡淡的茶香味儿。
但心里的惧怕很浅,更多的是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