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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幕 ...

  •   郑浩锋身边的人闭着眼睛,似乎沉睡,但睡着后的双眼向眉心聚拢,形成眉皱。
      他看了看外面渐渐亮起的天,站起,拉开了窗帘,也顺便推开冷了一晚上的窗户,以便让阳光更多一点的射入这间昨天晚上才入住的客栈。床上的人是康遥,在郑浩锋抬起手腕看表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看了木头筑成的天花板很久很久,才将目光转移到窗户边的背影上,只是一眼,就又移开眼睛,闭上。
      喉咙里的液体往下滑动,她渐渐缓缓慢慢地呼出一口气,以让昨夜而来的窒息得到清润空气的排解。
      靠着窗户的人抽出一支烟,点燃,吐着烟气,躺在床上的人移动手臂,撑着床沿坐了起来。听见背后出声,郑浩锋手上的烟就掉出了窗外,回头。
      康遥在下床,他走过去,说:“饿没有,去吃早餐?”
      她看着木板地面,回答:“嗯。”
      初晨的苍山上萦绕着团团白雾,很像蜀山秀水。康遥的手被郑浩锋握着,两个人在早餐的路上牵着手,身体和身体之间却留出了一截空白。关于空白,以前就在也或者说一直都在,只是某个人把它放在记忆之外,可现在以忘却的形式来想起,而某人用甲乙丙丁的关系来处理,所以,这终于导致两人结婚不到半月以来,首次进行的一次气氛凝重的谈话。
      在苍山的葱茏下,康遥松开郑浩锋,手垂落在颤冷之内,温度之外。
      她说:“我一直忘记了一件事。”
      郑浩锋的脚步放缓,在康遥身后。
      “我……好象连我们怎么认……识得都……记不起,呵呵。”她继续踩着山路,留给后面人一个脚步过快的背影。
      她说:“我以前竟然没发现,没发现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过程……没有情节,没有能拿出来回忆的场景。那些过程对我来说,好象就是这段时间的画面,现在的你就是恋爱过程中的你……我,也是过程中的我,我们从大学毕业走到婚姻,九年时间,一瞬间就是九年。昨天晚上的梦里,我梦见自己醒不来,醒来,就是另外一个梦,一个梦套着一个梦……头到现在还很昏沉,我……呵呵,我都快以为现在也是一场梦了。”
      康遥停住脚步,开始喘息。
      郑浩锋看着她的侧面。
      她望着山下不算微小的建筑,努力的笑出了声:“余薇……应该是这个名子,对吧。”
      眼神过来,郑浩锋在她眼神过来之前移开,也移到不远处的大理民居上,听着她平静说:“我好象想起了一些事,但好象有一些事情还不能记起。余薇,我想起她了,她是你女朋友吧,意识告诉我说你们的……感情很好,你很……爱她,她也很爱你。我也想起来我是第三者,插入你们中间的……外人。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成为你们中间的障碍,想不起来,呵呵,我只能暂时想起来,如果不是我,你的太太应该姓余。”
      康遥闭上眼睛,“咔嚓”一声,昨夜那张面孔就电闪一般靠到眼睛边!
      她立即睁开,咬着腮帮,边呼吸边平静,尽力保持一种平静。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去那段记忆的,对不起,我……暂时……我的意思是说可能还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弄清楚……不,应该是我会努力……我想我会……肯定能想清楚你们两个人在一起时,我是不是……破坏了你们。意识告诉我……应该是这样……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对不起……”她说话的时候,垂落的手在牛仔裤边握紧了又松,松开了又捏紧。
      郑浩锋拿出一支烟,用烟气来麻痹刚才所见后,说:“过去的事了。”
      她听见他的声音,并从这种低沉中读到一种……苍凉时,她的心就再度跌至低谷,孤伶伶地躺在胸腔暗处,再咽下不适,还有从来没有过的紧张,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难道真的是犯了错?虽然意识告诉她是的,但这点从他声音中得到明确,她还是觉得承受起来,很有困难,所以紧张。
      “我回了学校,知道她是自杀……我昨天晚上看见……梦里看见她,我在想,她的死……应该跟我有关系。”康遥避开一些记忆,她不想在罪恶感附身的时候博取郑浩锋的同情,所以她说昨晚所见是一场梦。
      不管这种说法是否能减轻她的神经压迫,还是对昨晚那一幕再次做苍白解释。
      解释无用,她一触碰昨夜,神经就高度紧张,那张脸,那双眼睛,还有始终向上的唇角……她告诫自己,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没有,对!绝对没有,也不可能有!
      就这样,她使劲压抑住一边大脑的挣扎,不停说那是一场梦,肯定是一场梦……所以她展示在郑浩锋眼睛里,就始终是一张似乎平静的脸。康遥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眉毛,咽下不舒服,才很缓慢,但吐字很清晰地说:“我想……她的自杀,你应该……我是说忘记起来有些困难。我只是想说,我们……我们已经结婚,你给我点时间,我好象出了点问题,思维好象有点……给我一段时间,不要……不管怎么说,我们都结婚了,我想……”
      “继续维持下去,维持这段婚姻,是吧。”郑浩锋淡淡笑了笑。
      康遥发愣,看着他扔了烟头,没有公德心地把烟头仍在马踏过后的水坑中后,说:“我都很久没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子了。呵呵!走吧,我们该下去了。”
      他起身,康遥立即几步上前,抓住了郑浩锋的手,看着他也看着她的眼睛:“不要……我……”
      “说吧。”郑浩锋离开康遥的手,缓慢的从她抓着的手指中抽开。
      距离以前就在,他清楚,她忘记了。现在她想起,他也再度用某个人的名子提醒自己。
      康遥觉得喉咙发干,也许是早上起来没有喝水,所以声音才干巴巴:“我的……我是说我是……是爱你,我只是怕……很怕有些事情出现,你会……你会不理我,离开……浩锋,答应我……我知道你跟我结婚,一定也是喜欢我的,否则不可能……”
      郑浩锋很久没有展现出冰冷了,他说:“我们可以生活下去,除了,感情。”
      康遥觉得背心发冷。
      是不是她说错了话?还是说她应该继续把这些埋葬在记忆中,就当永远想不起来,而不是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和地点去提起,顺便被某人当成一种对自我的告诫。所以郑浩锋面无其他表情的告诉她:“如果你是问婚姻的保质期,我可以回答。只要你不提离婚,我们就可以继续保持这种关系。其他,我们都没有必要去谈。走吧,变天了。”
      清早还有阳光从云层里透出半个脸,现在,云层已经混成一片。
      看着郑浩锋在前的背影,康遥在他身后给了自己一个,失去意义的笑。
      她想,她为什么就不能够做到守住记忆,就当什么也没有想起来,就当什么也不会想起来,什么过去、余薇、第三者、梦境……统统都是见鬼,都是见鬼!她只要扼死她多一点的欲念,他就不会把那层关系捅破,不会让两个人的距离放到到现实眼前!她太傻了,傻瓜,以为婚姻就是爱情,一张纸就是爱的佐证和誓言?归根结底,还是她康遥贪婪!就这种状况不好吗,干嘛想要多占据他,干嘛要拽着幻想,以为那个余薇人死了,就一切都过去?
      九年今日,她觉得那个名子从来都是这么……熟悉。
      余薇……余影犹在。

      静寂,除却虫鸣。洱海边农田的稻子高过人的头,当然不是站着,而是躺着于是就竖着进行后的比较。夜幕中无云,清晰看见星辰明亮闪耀。
      她瞪着眼睛,望天。
      手脚失去力气,爬不起也逃脱不了。她不得不平视那双眼睛,因为,她在她上方。
      冰冷的水滴在脸上,混着惊吓的眼泪,一并滑落到她耳旁。渐渐,水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频繁,最终,她也像她一样,漂浮在了水里。
      她四肢呈“大”字形。耳边,有浪花击打的声音,眼前,是夜空明媚的星星,还有,她一直在上方的眼睛,她的手抓住她,黑发覆到了她的脸上,再度获得生命一样的变长,变粗,把她缠绕地越来越紧,越来越张大嘴,像一条鱼落在陆地上,张大了口。
      你做错了事,要付出代价啊!
      她的声音在耳边,冰冷气息灌入耳膜,刺入心。她移动不了自己,分不清是自己的眼泪在流,还是她身上永远也滴落不完的水。在冰冷里,她听着她说,认认真真地听:你的罪恶洗不干净,犯了错,光有罪恶感是没用的,你不是在对我赎罪,你想对自己赎罪是吧?但是你自赎不了,你看见了我的痛苦,我为什么不能看见你的痛苦?你想忘记,想逃跑,我就在你这里,你是逃不掉的,一辈子都逃不了。
      发青的指甲盖划过她心脏的皮肤,划出一条猩红的血迹。血从身体上流下来,就像余薇影子裂开艳红的嘴,裂出一个大大的笑一样,让人发怵。
      她在回渝城的飞机上流着泪从梦里醒来,含在嘴里的酸涩无人能见。她把身体向左,使得机窗上的那张脸清晰放大在面前,一张自己的脸,和一双:
      浑圆的眼,失去焦距的眼。
      郑浩锋先给她买了机票,说是身体不适等两天再回来,其中原因不言自明。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去XX大学,或者去走余薇曾经走过的路,特别是通往洱海的那条。答案,也是不言自明,撑着伞的郑浩锋正站在起风的洱海边,望着沧茫的湖面,呼吸,闭眼。
      细密的雨丝被风卷到伞下面,扑到他脸上。
      九年了,九年时光消散。他看着洱海,在心里问道:余薇,我是不是该忘记你。
      我用每天一包烟的数量来想你,用铭心刻骨的名字来告诫自己,一直记着你,我失去笑容的温度,记着你,我不敢踏入曾经有你的任何地方。那家酒馆,换了经营人,名字也改了,除了店内的桌子,我是不是该过去坐一坐,你说,我过去的时候,会不会再看到你?你果然残酷,占据一个地方之后就不见踪迹了,我也残酷,你的样子我越来越模糊了,你说,我究竟是在记住还是在忘记……
      他闭着双目,听见心跳的声音。
      某一种痛楚蔓延至心。

      渝城
      PM15:22
      麦田和某一个人坐在某茶楼,那个人放下手上的东西,示意他看。
      麦田扫了那个人一眼,把桌子上的东西拿起,一张一张看起来。等到所有照片都翻完,他才把照片重重仍在玻璃桌上。
      “心痛了?”那个人双手交叉,笑:“这只是开始,更好的戏还在后面。”
      麦田:“你答应过的事别忘了。”
      “呵呵,当然。我做生意向来凭诚信,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不会食言。对了,你要不要趁这个时候去安慰安慰她,在她精神双重紧张的时候,你的胜算很大。”
      麦田无声。
      “怎么?你还是下不了决定?呵呵,麦医生,男人,不应该守株待兔。”
      麦田:“这是我自己的事。”
      “哦!你自己的事情,既然你提起,我也就说说我的事吧,怎么说我们也合作了很长时间。你知道我对这个人是什么想法吗?”
      手指放在康遥的照片上。麦田盯着他,看见他笑:“我不喜欢不诚信的人,答应过的事转头就反悔,这怎么可能?如果一开始就下不定决心,那么就不要去做。越不过自己那条线就收手,放开,退一步海阔天空是谁都知道的道理。但如果做了,就不能在过程中犹豫,既然选择,那么不管什么后果都要承受!对得错得都没有退路,麦医生,你说是不是?”
      麦田再度沉默。
      他把身体向后仰,靠在藤椅上,说:“她让我很失面子。”
      麦田:“你要怎么做?”
      他抬起眼,笑:“少用天使粉是吧?呵呵,我会尊重你的意见。当然,我不会伤害她母亲,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以前那次不是我的意思,现在,才是我对她的开始。麦医生,这一段时间我不希望看到你任何的插手行为,诊所放火就当是第一次警告,今天,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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