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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雨祸 ...

  •   第八章:雨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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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嫩,锅里还有一个红薯,你拿来和阿哥一起分着吃吧。”玛嫩阿娘有气无力的说着,原本光洁的皮肤也变得暗黄无光,原先丰满的身体现在干瘪瘪的。

      “阿娘,我和阿哥人小,吃的少,不饿,还是你和阿爹分着吃吧。”玛嫩虽然长高了不少,可身材纤细,风一刮就倒。三年前还白白嫩嫩、没脱孩子气的小阿嫩,现在越发白了,只是没有一点血色的白,定睛一看,脸上还透着些灰。虽然眸子依旧清亮,但眼眶深陷,小下巴也越发尖了。

      “就是,阿娘,还是你和阿爹吃吧,我也不饿。”原来壮的小牛犊子似的小伙子变成瘦高个了。

      “阿娘知道你们懂事,不要再让了。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儿子呀,你那么大的一个小伙子,本来定得是今年和老葛头家三丫头完婚。可眼下这瘦成皮包骨头脱了形儿,阿娘心里难过呀。这该死的老天爷,不给人活路哩”。玛嫩阿娘说着说着开始哽噎,赶忙升出手来接住滑落的眼泪,继续唠叨着。

      “整整三年了,孩子她爹,你说我们这寨子到底是怎么了?是被哪个方向的神灵诅咒了?眼看着现在正是需要雨水的季节,怎么邻寨子就跟用盆子泼似的下着大雨,一到我们寨子,太阳就热辣辣的毒死个人哩?”玛嫩阿娘一脸愁苦,问着满脸菜色的玛嫩阿爹。

      “孩子她娘,快别再骂天骂地的了,也不怕又加深了神灵的怨念?唉!么得法子的事儿,这人还能和老天爷斗吗?”玛嫩阿爹一脸无奈。

      “玛嫩,玛嫩在吗?”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

      “噢,秀山,你来了,快进屋里坐吧。”玛嫩阿娘把愁颜连忙收了回去。

      三年过去,秀山倒是没受旱灾影响太大,不仅长高还长结实了点,不再像以前那样手无缚鸡之力了。肩上扛了半袋重物,也没见他喘大气,俨然一个小男子汉样。

      “伯伯、婶婶、玛嫩、阿哥,我爷爷让我给你们送点粮食过来。爷爷交待我告诉你们,现下日子是难捱了些,但总归要过的。给你们送了这半袋粮食过来千万别嫌少,我家余下的粮食也不多了。爷爷还说了,玛嫩和阿哥饭量正长的时候,别饿着他们。”秀山的笑,令刚还弥漫在屋子里的晦暗隐了去。

      “秀山呀,这几年多亏你们一家人接济,不然,我们这日子.......这日子没法过呀。”玛嫩阿爹一个中年男子,声音此刻也变得哽咽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三年前把阿嫩暗暗许给秀山,他和堂客晚上钻被窝时,悄悄告诉她了,堂客背过身子,在被窝里偷偷抹泪,怪他一碗水没端平,亏待了女儿。人这一到患难处见着真情了,不管族长为啥就看准了玛嫩的由是什么,一定想要让她给当孙媳妇,只族长这几年的人情,自己怕是一辈子都还不完了。现在的粮食虽然对族长家来说就是少吃几口,对他们家来说那可是命呀。

      “伯伯,你千万别这么说。这是我...我们...应该做的。”秀山的耳垂又红了。他怎么舍得让玛嫩、和玛嫩爱着的人饿肚子?哪怕自己不吃都要给她的。但这话他知道自己是再不能说出口了。

      听秀山说到这里,玛嫩转过身去。两行清泪不听使唤的流了出来。可恨却不敢抬手用袖口擦,怕被秀山看到了。这些年,她再傻也明白了秀山的心,可她又能怎么办呢?虽然蛇郎君三年了不来梦里和她相会,可她心里自小就种下的种子,岂能说挖就能挖得掉的?哪怕这种子烂了,也是烂在自己心里,是要跟着自己一辈子的。自己这一生怕是要注定辜负秀山了。谁让他来的晚呢?谁让他不早早在蛇郎君之前就闯进她心里来呢?

      “阿娘,家里没柴火了,我去山上找点柴火。”玛嫩找了个借口,身子都不转的就向往门外走去。

      “玛嫩等我,我和你一起去。”秀山冲着玛嫩的背影喊着。

      “不了,秀山,你课业忙,赶紧家里去做功课吧。”玛嫩边说边走,还是不敢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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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黄的祠堂里,一排排祖先牌位整齐的立着。祠堂里一群以族长为首的长者拜完祖先后,依次坐了下来,眼下只有一件事值得商议。

      “今天把寨子里的诸位请来,因为大家都是经过事儿的人。你们也都知道,这几年为了咱们寨子的这个雨,我们是没少想办法。灾年诸位又是出钱、又是出力的。这各路神仙,哪一方咱们没有拜倒?虽说敬神是我们份内的事儿,可咱们又是请巫,又是大备祭品的,这排场、人场都是需要花银子的。如果搁往年小事一桩,可搁现在灾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我这个族长替村民们先行谢过大家伙了。”族长说完,深深地对着众人作了个揖。

      “使不得呀,老族长,这三年你的所做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哩。你们家每年都开几次仓、放几次粮。这才使得大家伙儿能吊着这么一口命,我们做的的这些和您老比起来,差太多太多了,你这一作揖,我们哪个能受得起?这不是打我们的脸吗?快快上座、上座。”三叔公说着和众人赶紧起身,三叔公虽然弓着背,但此刻很是敏捷,连连扶起了族长。从前二人一个权柄手中握,一个德高又望重,是你不服气我,我不服气你的,暗地里斗得死去活来。到了这个时候,倒惺惺相惜起来。

      “唉!不足挂齿,不足挂齿,我做这些只是为了以后见到这些祖先,不会被他们骂。骂我没庇护好他们的后人。可现在这老天爷不肯赏饭吃,长此下去,黄泉路上我如何闭得了眼?还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族长指着牌位,这几句说的极为悲怆,令人动容。

      “族长,都三年了,我们这寨子说是干旱偏又有雨,可这雨偏跟我们作着对,不往点子上下。比如春天才播了种,需要雨水来抽个苗。可这雨偏偏十天半个月的下不下来,只等种子烂在土里才往下落。我们这山上的田,不就是靠雨水养着吗?等到传粉、结穗的时候,本该天天大太阳,偏又十天半个月的雨水不断。虽然山依旧青着,牛呀羊呀不至于饿死,可我们这些人却快要被饿死了,我们这些家里殷实点的,存粮多的还好些,普通人家,早就揭不开锅了。头一两年还好,大家还能在这山坡坡上打个山鸡、野兔勉强度日。可现下这野味儿也被打得差不多快绝了迹,越来越难度日了哩。如果往后还是年年这样,族长,您家那仓库的粮还能放得了个几次?”另一位瘦高长者也发着牢骚。

      “还能放得了几次?再放两次,我也快被饿死了。”族长想到这茬,忍不住想骂天。

      “族长,这三年的雨下得这样奇怪,第二年我们也就发现了,照说我们和邻寨子的雨水也一样多,可这雨水就是不养我们,只养人家。我去邻寨子走亲戚,没少被人笑话,说是我们寨子的人,做了亏心事遭了天谴。可我们也没有少祭拜雨神呀?即使不知哪个冲撞了哪方神灵,也该解了气吧?怎么就一点用也没有?”另一位红面长者垂头丧气的说着。

      “不如我们再好好拜拜蛇郎君可好?以前不也经常找他求雨的吗?这灾年来了,祭拜雨神的时候多了起来,会不会令蛇郎君因此觉得被怠慢了,惹他不高兴了?”三叔公提议道,其实这只是个明面上可以说得出口的理由,三叔公心里存了一个疑惑,却不敢和任何人讲起,尤其是对族长。

      三叔公大儿媳妇去蛇神庙烧香时,曾不小心听秀山阿娘求蛇郎君,保佑他家秀山平平安安,早一天把玛嫩娶回家,好消了秀山可能命不不过20岁业障。大儿媳妇回家后,一家人吃晚饭时,就很好奇的问一句,怎么没听说过玛嫩已经许给秀山的话。三叔公听闻惊得筷子掉到了地上,想起玛嫩身上那个蛇形图案来。秀山这会不会是在和蛇郎君争新娘哩?但终究只是自己的猜测,不敢往深里想,只是吩咐家里人,族长没公布,即是不想公布。本来两家就有点磕磕绊绊的,别让人寻了源头借此说难听话。让几个媳妇嘴上的门严实一点,谁都不许往外头说,如果知道哪个传闲话了,定不饶哪个。一众女眷即便有那爱嚼舌根子的,也不敢四处说了。

      这三年过去了,由不得三叔公不把这灾年的原因,往这事儿上靠。此时提起,还得不显山露水,以免族长觉察到,这还真是件难事儿。等会儿的提议估计族长会更难接受。可难接受也得试着提。

      “如果这雨不正下,我们没粮食吃。不如咱们今年这个蛇神祭祀办得和往年不一样一些,动静整大一点儿。要想要让这蛇郎君真心怜悯我们,就得让这蛇郎君沾上点人气。”三叔公继续说道。

      “怎么才能让蛇郎君沾上人气体恤我们呢?”族长追问。

      “咱们这回媚神。”三叔公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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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神自古以来都有,只是寨子里极少用这一祭祀方法,因为用不好了,神灵会认为凡人是在愚弄自己,说不定适得其反。在场的长辈年轻时倒都是经历过媚神仪式的。

      “我们这次别让蛇神女巫来舞,让纯洁少女舞,更显诚意才好。”三叔公步步设局。

      “这倒是,毕竟荒年,况且什么祭祀法子我们没有试过?我看倒是不妨一试。”红面长者连声附和。

      “三叔公,依您老看,具体又该怎么做呢?”众人连连相问。

      “这少女呀,我们就选寨子里最漂亮的姑娘,请以往的蛇神女巫,授之以曼妙舞蹈,祭祀大典时隆重献上。”三叔公拈拈白须说着,偷眼望望族长的脸色。果然听他说完这话,族长面色一凝。

      “既如此,那就让芝玉来吧。”族长终于开口了。

      “芝玉虽漂亮,却不是最漂亮的,应该让玛嫩来呀?”已经不需要三叔公再引导,众人已经把他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啊,玛嫩?玛嫩不行,这女娃娃还没有开窍,那些妩媚妖娆之态怕是也做不好。”族长还想力排众议,可显然已经无用。

      “哪个又是天生就会的?不是还有蛇神女巫教导吗?”众人认定了最美的姑娘就是玛嫩,也是轻易不肯改口的。

      “再说玛嫩不是自小身上就带个蛇形胎记吗?她不是小时候还说过,长大了要嫁蛇郎君的话吗?这图案说不定,还真就是蛇郎君给印上去的哩?即便不是,总归也是和蛇有缘分的。”人群中不知哪个长者,突然想到了这件曾经被他们当成笑话来听的孩子气的话,继续提议。这么一来,众人更是认定这舞者必需得是玛嫩,才能媚得了蛇郎君,消得了灾。

      族长见大家已经统一了意见,他即便是族长,也不好再反对,只得接受了。虽然未来孙媳妇光天化日之下,做那妩媚之态有点不好看,但全寨子人有没有可能吃上饭,这事儿更重要。

      一屋子胡子白花花的老人,终于面部放松,仿佛看到了希望之光从祠堂里闪过。

      三叔公笑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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