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世纪3》右右

5、第32章

　　折腾了好几个月，“文学之夜”终于在万人撒花、众人唾骂中轰轰烈烈地落幕了。

　　之后，在学校广播站“文学之夜大家评”栏目中，《真理的素面》力压群雄、不负众望，得票数超过官方推荐的歌舞《越来越好》和留学生搞笑小品《红楼梦下游》，当选为“A大先锋经典”节目。其中主演孙季风被评为“最幻想对象”；孙季雨得到了“粉丝最狂热”奖；饰演女王的计算机系研一师姐得到“最佳新人奖”，当然还有段染颜的“最佳剧本奖”。

　　“感谢各位领导的关爱，感谢同学们的大力支持，今天能拿到这个奖，是对我不懈努力的最大激励。”段染颜捧着小奖杯在颁奖台上如是说，笑得很是阔气。

　　“孙季风今天不克前来，我仅代表他谢谢大家。”孙季雨自己领完后又代替胞兄领奖，言简意赅。

　　研一师姐捧着奖杯伤感地抹抹眼睛。“MIT的offer下来了，我却舍不得走了。”

　　“唉呀，季雨都得奖了，崔晓蕊你也没混个最佳配角什么的。”大礼堂颁奖仪式的观众席上，高月被台上穿梭领奖的身影花了眼，揉揉眼睛转过头，却发现身边的人目光呆滞。“哎，发什么呆？”

　　“啊？哦，没什么。”崔晓蕊被她推了一下，回过神来。“这里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看着她猫腰穿过座席，高月碰碰左手的好友。“她这两天怎么老晃神啊。”

　　常雅无聊地翻着六级词汇书，把书页边角搓来搓去的。“不晓得，大概是没得着奖难受吧。”

　　“啊？不会吧，她不是挺不愿意演来着？”

　　常雅白她一眼。“再不愿意也演了，还费了好大劲头，结果啥也没得着，搁你身上你愿意？”

　　高月做个鬼脸，不理她了。

　　她可不觉得崔晓蕊特别在乎这个事，包括孙季雨在内，她们已经够耀眼的了，锦上添花都嫌累赘。

　　刚出礼堂，室外微凉的空气迎面扑来，让人浑身一紧。正是周五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没课的学生大多窝在宿舍里补眠，校园里零星几个身影也是行色匆匆，忙着为周末做准备。

　　崔晓蕊顺着自己被烫得极服贴的头发，慢慢踱在石子路上。

　　五月下旬了，路旁草地完全褪去了冬日里颓败的枯黄色，而桃树一球球的花瓣早已散落在泥土里。龙爪槐狰狞的虬枝终于被绿叶包裹了起来，吊丝鬼快乐地在上面安家，时不时地随着长长的丝线摽来摽去，又恶心又吓人。

　　两个礼拜了，她忙着补落下的功课，没有去小屋。而周佾磊更是彻底，电话关机，短信不回，好像完全不想理她。

　　是还在生气吗？她猜他生完她的气，又该生自己的气了。他一直是这么别扭的人。昨天她打电话给爸爸，想探探口风，奈何爸爸早出晚归不着家，连儿子是什么状况都不清楚。

　　“蕊蕊呀，夏天马上就到啦，爸爸明天让小王给你存点钱，去自己买几件裙子穿啊。”爸爸每次说教的主题之一就是钱，老觉得女儿缺钱。

　　“爸——，我有钱，也有好多衣服呢。”她无奈地拉长声音。天知道她为了给爸爸好印象，每次去见他的时候都特地翻好衣服穿，但爸爸一律无视她簇新的衣服，老是念叨。

　　“傻丫头，不缺钱，不缺钱怎么身上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你看看你董叔叔家的姑娘，你看人家那才是好衣服。”

　　“爸，人家那是在国外，在国内哪有在大学校园里穿真夏奈尔LV的。”

　　“傻丫头，”爸爸嘴里说着她，却带着笑意。“就知道省钱，跟你妈一个样。”

　　“爸，我真没特节约，我每天都到处胡吃海塞，买好多零食吃，您没见我又胖一圈。”造孽呀，有这么说话的吗。

　　“说到这个……正好，我看看啊……嘿，我这周末和下周三之前都不出差。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过两天有课吗，没课过来住几天。”爸爸的话尾微微上扬，虽然径自决定着，却又怕女儿没空，到头来空欢喜。

　　听出他的期待，来不及想其他的什么，她就如往日般乖巧地应了下来。“嗯，我周末都没课，明天晚上就过去。”

　　当时答应得轻巧，放下电话立刻就后悔了。

　　若不是爸爸在那里，她真的不太想去。

　　她仍不太习惯和乔阿姨长时间地相处。

　　或许是遭受过不堪的过往，她对谴责和指点的目光异常敏锐。她能感觉到，每每她和周佾磊同时出现的时候，乔阿姨就会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审视她。而这一点，她从未言说。

　　说出来了，周佾磊怕是要笑话她神经过敏；而爸爸听了，未尝不会而造成他们夫妻隔阂。

　　一来二去，这事终究却不那么让人快意。反正她是过够被别人目光戳后背的日子了，既然乔阿姨有这个偏好，那她就从善如流，从此在她面前回避周佾磊，每每与他保持距离。甚至有时候，她还故意打电话给乔阿姨询问周佾磊的去处，说什么她要还给他公共课的笔记，却好长时间找不到他人云云。

　　就这么做了半年多的戏，直到她感到后背的汗毛不再竖起来了，才算作罢。

　　这样的事情进行着，周佾磊却完全不知情。

　　别看他有时候跟她逗得厉害，平时却是少言的人。据她观察，他在家的时候，那简直就是沉默。乔阿姨好像也了解儿子，很少问他可能不愿回答的问题。巧的是，她就是周佾磊不太愿意涉及的一个话题之一，无论以什么身份、无论对谁。

　　截至目前为止，她的反射神经告诉她，乔阿姨这一关算是糊弄过去了。而过了这一关，她却越发不敢想象她和周佾磊的事情被揭发的那一天——就连偶尔思维触及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情绪也立刻会紧张起来，仿佛身临其境地战栗着。

　　今天就要去乔阿姨的家了，她已经给妈妈打了招呼，也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但是心里仍然满是排斥，极不情愿。

　　乔阿姨待她很热情。每次过去，只要乔阿姨在，必定会不停地拿给她零食吃，不停地让小阿姨给她削水果吃，就连饭菜也一定会是她爱吃的菜色。

　　不管爸爸在或不在，她都会被很周全地招待着，像一个重要的客人。乔阿姨是决不会做强迫她的事情，比如强迫她吃青椒，或者不让她长时间地盯着电视。

　　费力不讨好，那是当人亲妈的才会做的事。

　　现在这个年月，已经不流行恶毒后妈的桥段了。当人家继母的女人早早就明白“后妈”这个角色的先天畸形，于是变着法地讨好继子女，有时甚至厚彼薄此，唯恐遭到旁人诟病。

　　想来她的妈妈初时也是这样呢。刚和孙叔叔结婚的时候，对季风季雨好得没边，虽然不致完全忽略她，但那感觉却实在是让人别扭。好在后来季雨和妈妈说开来，那情势才没有愈演愈烈。

　　乔阿姨对她，比起妈妈对季风季雨，更多些生疏。毕竟不在一起生活，她来了，当她是贵客招呼；她走了，人家也从不想念。

　　不知道周佾磊知不知道他妈妈这么想的，也不知道他对于她和乔阿姨的事情是怎么看的。就像之前说的，他很沉默——对于他回避的问题。

　　“崔——晓——蕊——！”远处传来清晰的呼唤声，打断她的沉思。

　　回头看看，却见一个眼生的女孩背着大包跑过来。是谁？

　　女孩大步跑到她面前，呼呼喘着气。“崔晓蕊，你、你好，我是来采访你的。”

　　崔晓蕊朝天翻个白眼。又是采访！自从演出结束后，她不仅总是被校园记者堵门，更是三天两头被奇怪的人偷拍，烦都烦死了。

　　“不好意思，我有急事，马上就要上课了，下次好吗？”她笑着搪塞，转头就要走。

　　女孩一个跨步挡住她，利落地拿出背包里的录音笔。“亲爱的，就十分钟，我是《大学生们》杂志和99.9千赫大学生娱乐频道的记者，不远万里从Z大赶到这里，就是为了采访你。”

　　“我真的赶时间……”

　　女孩笑着抖出一张纸。“崔晓蕊同学，你今天应该已经没有课了。这是你的课表，需要再核实一下吗？”

　　崔晓蕊皱眉，不喜欢这样的胁迫。“不好意思，我不舒服，先走了。”

　　“哎，别别，”女孩赶紧伸开双臂拦住她。“别生气，我是看了你的演出之后真心喜欢你的，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我已经采访了编剧，她大力推荐你，说你是一个非常好的演员。”

　　看着她诚恳地陪着笑，崔晓蕊反而不太好意思。“其实真没有什么，我只是一个配角，也没有得到任何奖。”

　　“可是我真的认为你演得很赞，把小公主可气可爱又不失灵动的一面演得恰到好处；而且你和国王的配戏也超美型，你们俩的那几场戏我做梦都梦到！”女孩很激动，显然已经成为她的戏迷。“接受我的采访吧，公主殿下！”

　　崔晓蕊被她抓着手，起了一些鸡皮疙瘩，但女孩实在是诚意十足，于是只好答应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接受采访，该回答的那些话她早就烂熟于心，无非再复述一遍。

　　两人走到树林中，挑了两墩干净的石墩坐了下来。

　　“那么开始咯，”女孩打开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问题。“可以吗？”

　　见崔晓蕊点点头，她按下了录音笔的开关。“我想问崔晓蕊同学，听说你在中学时期就活跃在学校的舞台上，并且自小参加金帆艺术团，获了不少奖项。请问你都获过什么奖项？”

　　“没有啊，我从来没参加过艺术团，也不会唱歌跳舞，更没获过奖。”

　　女孩困惑地看了她一眼。“可据观众们讲，你的演技非常纯熟，更称赞你‘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在台下必定下了很多苦功夫。”

　　“苦功夫，唔，背台词和排演确实挺累的。尤其编剧很严格，我们全体演员都很努力。”

　　——“你觉得这个角色适合你吗？根据你的演出来看，是不是能算作本色演出？以后会不会在演艺事业上有所追求？”

　　“还行吧，这次化妆化得太厚了，我本色皮肤没那么白。我不会去做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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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认为你和剧中男主角很相配，请问你怎么看？”

　　“我们大家都是很好的朋友，平时互相很照应。”

　　——“最后一个问题，请你回答：孙季风孙季雨有没有男女朋友？姚美恒有没有男朋友？你有没有男朋友？”

　　“孙季风和孙季雨都有很多追求者；姚师姐我不是很熟悉，不过她学习成绩很好，已经被麻省理工录取了。我目前以学习为重，不考虑其它的。”

　　“好，感谢崔晓蕊同学接受我们栏目的采访，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欢迎各位同学给我们来信或打电话提出宝贵意见，大家下周见。”女孩对着录音笔熟练地背诵，之后关掉录音笔。“亲爱的，让我采张照片好吗？”

　　送佛送到西，崔晓蕊按照她的摆布，在石椅上被捏了一张。

　　“非常好，谢谢你亲爱的，我希望全北京市的大学生都尽快知道你们的这出戏。”三下两下地，女孩将照相器材和其它零散的杂物塞到书包里背好。

　　“谢谢。”崔晓蕊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大家关注的也就是那些剧照，看多了再看她，根本对不上号。

　　“啊对了，”女孩突然顿住，双眼直视她。“你今天是要去周佾磊他们家厚？”

　　崔晓蕊瞪大眼睛，完全sho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