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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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巫之国海域上的雨是无关紧要的连绵细雨，那么此时落在天宫之上的，便是倾盆的暴雨，不给人一丝喘息之机。
纪歌一醒来，便发觉自己是在天界的天河之中，而此时风雨已来，即使是天河之中的一池青莲全都如人间经历岁月枯萎了的花，只有盘旋在他周身的几朵莲花恹恹，没有萎靡致死。
天界与凡间的时间算法不能够等同来算，而梦域魔域自然也不是一样的时间流速，虽然纪歌只在梦中杀了一天一夜的魔，可凡间已然实打实过去了不止一月。
他的精神离体很远，太子长琴将他带回云顶天宫时，纪歌的身体已经都快要吃不消长时间的化形了，因此太子长琴思虑再三将他放入了天河之中，以期能借天界源源不断的浩渺清气维持住纪歌的身体不灭。
走出天河时，纪歌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掌心，暗红色的一道魔印便是悄然盘踞其上。
梦域当中发生的事竟然全是真的？纪歌蹙眉，心说他此刻正是在云顶天宫，别说是天皇伏羲了，即使是随便来一位仙神看见他掌心的魔印，大概都逃脱不了与魔勾结的这个罪名。
可天宫当下的情况的确没有时间再让他先想办法解决这个魔印......纪歌从包裹里随便找了块布在手心匹缠了一圈，这才走了出去。
然而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站在云顶天宫之前眺望三界众生的赫然以三皇打头，天皇伏羲无喜无悲远眺西方，揣测不出，也无人敢去揣度天皇的想法。
地皇女娲人身蛇尾，她的目光一直慈悲又密切追随着凡间的一切，然入目所见，神州大地恍如成了一片汪洋，以纪歌的眼力，实在看不清其上到底还有无生灵存活。
手持木杖，其上还有三片绿叶点缀，人皇神农的眉头微皱望着西北方一处天裂，他的手指不断在空中划出道道神力痕迹，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三皇齐聚，天界其他仙神自然也是在此处等待三皇指令，纪歌只堪堪扫了一眼，金神蓐收，木神句芒，风神飞廉，雨神商羊，土神后土，夜神阎罗，等级满级血量问号的所有盘古一脉的仙神竟然全都齐了。
——等下，好像还少了几个？没能看见知名度绝对要盛过他们的共工祝融，还有与自己相熟的太子长琴，纪歌只觉得自己心跳如擂鼓，一瞬间变得不妙了起来。
......抬眼看到的便是破裂的天际与无数的缝隙，无尽的雨水从那些缝隙中漫漫涌出，一滴雨落入人间便成了一道溪流。
莫非，这就是，祝融与共工相斗撞倒了不周山的戏码？！
可这与太子长琴——
正当纪歌胡乱思索着，一身武力在此事上看上去没办法起到什么帮助的飞蓬便瞧见了他，飞蓬惊讶与他此时此刻出现在了此地，便在纪歌想要上前之时，扯住了僧人袈裟那宽大的袖摆。
飞蓬似乎很多话要问他，然而最后还是化作一声叹：“你怎么才醒过来？”
纪歌不解，但也心知一定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才让飞蓬这样说：“阿弥陀佛，小僧在梦域之中身不由己，但一经醒来便赶忙来到了此处......现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飞蓬凝视着天际的无数道裂口，艰难说：“是了，先前与太子长琴说明天皇的诏令时你已经睡过去了，不清楚这月余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听他这样说，纪歌只觉得更加烦躁，心中止不住一句句念着佛号，仿佛这样就能够令他安心。
飞蓬很快就将黑龙戏水引起民怨，而后天皇派遣祝融共工与太子长琴前往不周山讨要黑龙一事同他说了。
没能听见后续，纪歌便急匆匆追问：“此刻莫非太子长琴是在那风暴的中心还与那钟鼓在打斗？”
飞蓬干笑一声，饶是见惯了死生的他也难得落寞：“世间，已无太子长琴。”
纪歌愣住了：“你说什么——你是在与我开玩笑吗？他到底在哪里？仙人会出什么事？”
听见他第一次没有用小僧来自称，也没用施主来称呼自己，飞蓬状似安抚般按住了纪歌的肩膀，深吸一口气不让纪歌再将自己打断。
“太子长琴前往不周山，肩负的是以琴曲来安抚钟鼓的使命，可他的琴曲弹奏至一半，那搅动了风云的黑龙却是突然出现加入战局中——本来小小黑龙对战局并不能起到什么影响，可没想到太子长琴与那黑龙竟是旧识，太子长琴一时恍惚断了琴曲，钟鼓醒了过来，祝融与共工二位只得与钟鼓在不周山下大打出手。”
“水火神力本不相融，钟鼓醒来犹未震怒，火神脾气又火爆，最终在不周山演变成了一场大战，而不周山乃是天地灵力充沛之所，水、火二神及钟鼓彼此灵力激荡，爆发出百倍的力量，竟将撑天之柱激裂。”
纪歌失语，身体晃着后退了两步，若不是有手中青竹杖支撑，他或许能直接摔落在地上。
看着他这样的举动，飞蓬还是一狠心一次性将之讲完了：“不周山为天柱，天柱倾塌，天地几近覆灭之灾。大战之后黑龙——名字叫做悭臾的黑龙最终受俘，被女神赤水女子献收作坐骑，共工祝融前往渤海之东深渊归墟思过千年。至于太子长琴，他的原身凤来琴在激战中被毁去了，神魂将被贬作凡人，永去仙籍，落凡后寡亲缘情缘，轮回往生，皆为孤独之命。”
纪歌垂头半晌，在飞蓬都要担心他此刻的身体状况时，嘶哑的声音才又传了出来。
“......是何人做出的定夺？”
飞蓬欲言又止，然而一个声音替他做出了答复：“无人能做出定夺，你以为，获罪于天只是一句说辞？”
此言一出，全场还有的窸窣声音都静了下来。
纪歌一下子感受到了诸多目光投射到了自己的身上，也是，能在此时还让天皇亲自做出答复的人，可不是要让他们好好瞧上一瞧么。
伏羲还是那不温不火的样子，视线瞥过纪歌也没有波动，“即使是我也无法掌控仙神的命运，天柱倾塌造成泱泱江河蔓延下界，天穹裂缝更是令此界都有倾覆的危险——你以为，这个责罚比起祝融、共工与那黑龙，是重了？”
“祝融共工不知神力激荡会造成如此后果，黑龙为事端起源，但也剥夺了永生自由——而太子长琴明知停手会让战局变得扑朔，可他还是为了昔日旧友这样做了。”
“琴身毁去，仅是钟鼓与二神交战令天柱碎裂的震荡灵力的余波罢了，不周山都能倾覆，何况，一块榣木？”
“他此刻......已前往轮回？”纪歌说着，便是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洪水滔天的下界。
此时转生......岂不是要在这滔天洪水中以新生幼体与天作抗争？
女娲倒是也看见了纪歌眼里的情绪，对生灵一视同仁的女神叹息道：“地界尚未收到太子长琴的魂魄，想必他心中也有放不下的东西，何时前往轮回倒是可以放的宽泛一些，等此劫过去，在来计较吧。”
听得女娲的话，纪歌呆了呆，未发一言，往下界望了过去。
天柱倒塌，天穹皲裂，霪雨无止，大地上唯有地势较高处还能尚得一丝喘息的机会。他还犹记得太子长琴对自己描述榣木时用上的“高大无比”等形容词，那相比榣山之上，一定还有能供生灵存活的方寸之地。
他还想着，从巫之国归来，便陪着白衣的仙人回一趟故里。
但是此刻到了履行诺言之时，纪歌反而怕了。
他怕此去一行，便再也见不到那位仙人了。
*
第一次踏入榣山，纪歌曾想过这回事怎样的一番光景。
但总归，不会是像现在这样。
若木本该拥有的满树红花消失地无影无踪，榣木还苦苦支撑在天际，可从暗淡的叶片与脱落的树皮来看，它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翻涌的洪流从身旁经过，湍急又向远处去，纪歌只匆匆看了其中一眼。
水虽不是死水，可其中要是没有生灵存活，那与死水又有何异？
从榣山之巅往下走，越是低洼，浊气便越重。
想来盘古开天辟地死去之后，清气化作仙神，而浊气并无去处，在新的世界中游荡，并不知归处与去向。
但现在来看，它们却是从天缝出倾泻下来，渐渐将要盘踞凡间神州大地。
整个榣山都没能寻到曾经的仙人哪怕半缕魂魄，本来在来到榣山途中少许沉淀下来的复杂心情又被挑拨了起来，他看向周身尚还留存一口气息的草木，顿了顿，试着想要让自己的神念与他们沟通。
——说是沟通，其实便是想与半魂莲那样，寻找那一个能够点开的对话框而已。
一路的试探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复，就在纪歌失望到都快要放弃，以为太子长琴已然踏上忘川路时，一股虚弱的神念随即探了出来。
水畔的若木常年能够聆听仙人的琴曲，虽不似水虺那般能够化蛟成龙，可到底也开了些灵智。
【您是要......找太子...长琴...的魂魄吗......？】
终于寻到一位能够给出回应的树灵，纪歌对着那树影斑驳的若木深深稽首，“阿弥陀佛，若施主知道他的去向，恳请施主能够告诉小僧。”
【有......人类...埋伏在榣山......大战......夺去了太子长琴....一半魂魄......】
“什么？！”本以为是天人相隔的最后一面陡然成了凶杀案的画风，纪歌几乎要完全丢掉他在佛力影响下的慈眉善目，全然变成少林十八武僧的金刚怒目了。
【为首......者说...他是龙渊部...铸剑......匠师...角离】
熟悉的名字骤然出现在耳边，想到在龙渊山中曾见过的一幕幕画面，纪歌忽然感觉自己的心中缺失了一块东西。
他曾入过滚烫的剑炉，但也是在青竹杖的回护之下，做了万全准备的情况下才敢打的赌。
一想到白衣的仙人在神魂残缺之下还要经此一劫，纪歌呼吸急促了起来，点开了大地图，便是找到了属于龙渊的光点。
他默念着几个数，然而不过区区十秒的读条却是在纪歌心不在焉之下都能够戛然而止地停了下来，直到最后技能发挥了它原本的效果时，让他都没能数到最后。
下一刻，光晕骤起，若木那简单的灵智并不能理解为何眼前的人突然消失了，榣山上的一切重归沉寂，而不断拍打着堤岸的洪水最终还是蔓延过了树根。
榣山之上，令天地几近覆灭的灾祸，终究还是要降临了。
作者有话说第82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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