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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今夕何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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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唐宋。唐朝开放,宋代发达;唐朝浪漫,宋代文雅。而在这两大王朝之间,有一段割据分裂的时代——五代十国。
若说唐朝如云朵状绚烂,宋代似汪洋般壮阔,五代十国便是那云海之间远远的一层薄雾,朦朦胧胧混作一团,若即若离,美得叫人看不清,远得叫人看不见。
五代有后梁、 后唐、 后晋、 后汉与后周。十国有前蜀、后蜀、吴、南唐、吴越、闽、楚、南汉、南平(即荆南)和北汉。五十三年间,天下更易五代九姓十四帝。短短七十三年,竟有十六短命政权。
几十年光景,尊卑瞬息可变,礼法荡然无存。
此时,正是南唐中兴元年,即后周显德五年。逾两年,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取代后周建立宋朝。再经一年,李后主李煜即位。十七年后,南唐国灭。
南唐处长江中下游富庶之地,历经三世,经济发达,文化繁荣,其江淮地区在五代乱世中“比年丰稔,兵食有余”之称。
悠悠历史长流,南唐犹如一抹斜阳,余晖虽盛,清光散去,不留痕迹。
……
在南唐都城金陵之中,有一文府,家中几代经商,家产颇丰。
文家夫妇中年得子,溺爱非常。士农工商,等级之分在哪个朝代都是有的。因此,父母取名文涌,企盼独子能文思泉涌,腹有诗书,早日金榜题名。
可惜,事与愿违,文涌幼时体弱,又是家中独子,父母都将他困在家里好生休养着,时日渐长,便成了不理事故,不通人情。
文涌的父亲一次外出运货的途中因突降暴雨不幸坠落山崖,文夫人泪如雨下,痛骨酸心,一时间将所有商铺田产变卖,只带两个忠仆守着文涌在城外居住,与旁人断了联系,看护文涌更加得紧。
郁结于心,文母没几年便早早去了。文涌向往自由又不谙世事,已是少年方才终于能出去走动,一着不慎便被几个纨绔子弟和混混教唆引诱。近朱者赤难,近墨者黑易!等到家中仆人与那些并不熟稔的亲戚发觉想要拉他回头是岸时,已是无力回天。
短短几月之间,文涌便成了酒肆赌坊里的常客,斗鸡逗鸟中的翘楚,为美人一笑一掷千金,骨骰间挥金如土,富二代未拔头筹,败家子却属第一。
兴家犹如针挑土,败家好似浪淘沙!几代积累的家产就这样一去不复返,文涌也从富家少爷变成个落魄少爷。好在仆人忠心,百般劝阻,文涌才不至于无家可归、负债累累。然,当真是一无所有、一贫如洗了。
……
柳条摇曳,水面微澜,黑衣少年颓然坐在草地。日落山头,遍洒余光,身处僻静,心亦荒凉。
“《阳春集序》有云:金陵盛时,内外无事,朋僚亲旧,或当燕集,多运藻思为乐府新词,俾歌者倚丝竹而歌之,所以娱宾而遣兴也。”文涌借着记忆轻声诵道。低头瞅瞅自己身上一身稍显破旧的玄黑色翻领衫袍,抬手摸摸头上一丝不苟的束发,已然过了整整三天,他却仍是难以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河边多薄雾,有野菜。三两半大孩童提着小菜篮子弯腰掘土,半隐在雾色之中。
默默在小河边坐到夕阳西下,清丽的河水映着少年的面容,蹲下蜷起身子,双眼紧闭两手抱头,不管在哪,好歹他还活着。
生活的苦难啊,就是当你以为上帝锁了你的门、关了你的窗、顺手在房顶上盖了二楼的时候突然发现——你当真以为自己买得起房子?
想起这动荡的年代,文永面无表情瞧着眼前那安定的清澈小河。实在不行,一头扎进去淹死他得了。
乱世中命如草芥,人如蝼蚁,自己现在还无权又无势,没财还没人,万一一不留神挂了,他还穿得回去吗?
想起自己前世今生都是一只旱鸭子,文永默默往后挪了挪。
心中难得百转千回,纠结得肺疼。死不了总要活着,活着总得好好过日子。
既来之,则安之。苏格拉底有云:“认识你自己。”
好吧。
文涌。
每个人,终究是一把灰,一捧土。化作尘埃,或磨砺改造自己,变作石;或安然益于他人,开出花。都是一片美丽的风景,都是一幅悦人的画。
到达一个地方,不论愿或不愿,都要抱着欣赏的心态向前走。没什么好抱怨的,没什么可讲究的。
……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现在本钱有些弱,只在这河畔坐小半天,文涌便觉得手脚冰凉,实在是不争气。
“少爷,你怎么跑这来了?天冷,还是快回去添件衣裳,这要是再病着可怎么好!”一道略带软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文涌回头看去,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杏眼柳叶眉,俏鼻樱桃嘴,没有像书中描写的唐朝女子那般抹胭脂、画黛眉、涂唇脂、一张白白净净素面朝天的小脸,简单梳着髻,上穿淡绿色短襦、下着月牙白长裙。对着文涌一笑,三分素雅,三分活泼,四分灵动。
这便是忠心护着他的小丫环,文家母子当初也只带了这个半大的小桃子和已过半百的管家老孟,也是他们让文涌如今不至于无家可归的地步。当年文府下人不少,奈何文母只愿清净,老孟和小桃子都是文家在灾荒战乱中救回来的,无家可归,便只带走了这二人。
文涌被这小丫头一提醒才想到,如今正值二月,还是天冷的时候,自己从六月份穿过来一时间糊涂了,哪能不冷?
“哦,好,我们走吧!”文涌应道,自己起来先回屋去。
跟在后面的小桃子摸摸冻得微红的鼻子,微觉得有些不对劲,少爷今天怎么这么听话啊?以往少爷可十有八九都要跟自己赌气再坐一会儿的。
其实这小丫头不知道,以前的文涌并非故意看她不顺眼,只是小桃子不会说话,总是将好话往坏了说,文涌又是个单纯的少年心性,便愈发爱和她斗嘴对着干。
屋内比外面暖和,小桃子还是不放心,逼文涌又披上袍子才安心。看着里里外外穿了好几层的自己,文涌突然间分外想念自己以前从不待见的羽绒服。这人啊,总是不知道珍惜,直到失去后才后悔莫及。
小桃子打理好文涌便去了厨房,太阳都落山了,该去做晚饭。文涌也好好捋顺一下现在的处境,总结来说就一个字:穷!家底早就被他败光了,要不是老孟花了自己大半生的积蓄打点那些官差,恐怕他早已被征兵参加如今南唐和后周的激战去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问题在于不会赚。
进到屋内,看着四周粗糙的土墙、木质的房梁、稻草苫盖的屋顶、屋里仅有的几件家具——屋正中间的桌椅和床边的木柜,文涌顿时觉得肺疼。
向下一倒,身下木床“咯吱”一声,文涌毫不怀疑,他要是再这么来两下,这床就得报废了。
文涌如今的住处是一个小四合院,但与以后的四合院稍有不同,平面比较狭长,没有围墙,都是房屋环绕而成,最大最好的屋子就是文涌住的那间,文涌自我安慰:还好没有穿越得更早,要是到了汉朝,连个能坐的椅子都没有,他这腿整天得麻成什么样啊!
“吱~”大门被推开,脸面有些沧桑但因常年做活而很显精气神的老孟扛着一大捆木柴回来了,“少爷起来了,可好些了?这阵子天还尚冷,少爷还是快快进屋吧!”
老孟一进门便看见自家少爷站在院里,又是心酸又是心疼,再不成器也是老爷夫人唯一的骨肉,何况要不是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少爷天性纯良又何至于深陷泥足难以自拔?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有看护好少爷,辜负了老爷夫人的嘱托……
文涌用手指头也能从老孟那自责的神情中猜出这位操心憨大爷的心情,默不作声扛过那捆柴火铺在院子里晾着,天气还冷,要是不多晒上一晒,这些刚砍回来的柴根本就没法烧。
老孟不是不知道去帮忙,而是被自家少爷这一连串的举动吓愣了。少爷就是被他们伺候着长大的,真正是身上没有十斤力,比那些大家闺秀还要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干过这些粗活?
文涌摊好木柴,看小桃子正在往他屋里端碗,吩咐道:“将饭菜都端到屋里去,大家一块吃!”又去拉还在愣神不敢相信的老孟进屋。小桃子也有些惊诧,但她只是一个小丫环,自然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套院子里只有文涌的主屋里有一套桌椅板凳,往常吃饭老孟都是带着小桃子在厨屋里随便凑活凑活。但如今跟他们生活的是如今的文涌,自然不会继续一起的那套,什么封建尊卑的最烦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