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漫天星光》喻言家

3、star 03

　　车内灯光不强，手机屏幕的照射下他的脸比周围的一切都清楚。

　　路闻很怂的低下头，不敢玩手机，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短短几秒，她已然精通坐立难安的滋味。

　　不久前她在为没有见到这个人而伤感，现在她坐在人家车上，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一句“我喜欢了你好多年”也卡在喉咙没了声。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是你供奉已久的信仰，有一天坠入凡尘。只剩下咫尺的距离，比梦境还不真实。梦里离他最近也不过隔着赛道，可在这寂静的车厢，连呼吸也可以辨别。
　　犹如你此时隔着商场的橱窗，渴望靠近，又觉得自己在碰一个易碎的瓷娃娃，抬起手最终作罢。

　　路闻突然很羡慕那些大胆的人，大声地表达对他的喜欢，用声音，用文字，用任何他能接触到的方式。
　　她这个人，就连对待喜欢的人，都是温吞的。

　　龚诗凌在后面急得团团转，就差没把“抓住机会”四个字摆在脑门上。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猪哥。
　　“小凌新戏的成绩不错啊，演技越发成熟了。”

　　龚诗凌正盘算怎么给路闻创造机会，漫不经心回答：“哪里哪里。”

　　“我记得第一次看到你，陈芸就说这是她以后努力的方向了，你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朱稽给的评价很高。

　　眼前的女孩已没有了当初的青涩，浑身的气场自成一派，荧幕上的表现可圈可点，确实是天生做演员的料，也担得起“方向”二字。

　　龚诗凌不敢随意搭话了，端坐起来，神色认真：“是芸姐有耐心，教给我很多，我一直很感激她的伯乐之恩。”

　　气氛有些过于正经了，龚诗凌摸了摸鼻子，开口问了句：“对了，咱们觅爷是要重出江湖了嘛？”

　　觅爷是粉丝的叫法，相熟的人一般叫觅哥，但是我国文化博大精深，称呼一般讲究个亲疏远近，龚诗凌自然把那个“亲”和“近”分给了路闻。

　　徐觅微微启唇，正要回答，就听到这样一道声音。

　　“什么叫重出江湖？我们根本就没有退出过好吗？哪来的重出一说。”
　　后面一句弱弱的，最终隐于唇齿之间，但是也足够并肩而坐的徐觅听见。

　　毫无疑问这声音来自路闻。
　　激情洋溢，气势十足，带着十分的豪气与自信。

　　是她一贯的维护没错，不过这次，当着本人。

　　气氛一度十分微妙。
　　说这话的本人也察觉到了，缩头环视一圈。龚诗凌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用嘴型无声地说“好样的”，她还听到了司机和朱稽的笑声。
　　隐忍的……笑声。
　　虽然没有恶意。

　　路闻从来没有想过，至少一秒前没有想过，她在自己粉了多年的偶像面前说的第一句话，是如此的惊世骇俗。
　　不是自然的问候寒暄，不是热情的欢呼雀跃，是她，在以别人的名义发声。
　　而据她所知，这种被亲近的感觉，实在算不上太好，尤其这位偶像此时并没有任何表示。

　　她抿了抿唇，暗骂自己应该委婉一点的。

　　徐觅眸光微动，眼神落在了这位搭便车的女孩身上，更准确的说，这是自己的粉丝。
　　正左顾右盼，而且中毒颇深的粉丝。

　　好像自知说错了什么，委屈巴巴的样子，半点没有刚才说话的豪气。
　　那种……让他没来由心底一暖的豪气。

　　徐觅微偏头，好看的眉眼渐弯，目光如炬，似笑非笑，似乎捕捉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因为语气的原因，他的尾音上扬，随意，又好听。

　　路闻当场怔住。

　　粉了这个人九年，几乎每天听到他的嗓音，每一首歌都是循环成千上万遍，可实实在在听他说活聊天的声音，少之又少。
　　更不要说像现在这样，半步之遥，不用顺着耳机线，不用话筒的加工，是他真实的声音。

　　现在他问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没有离开？

　　因为他的声音陪伴她无数个夜晚，无孔不入地霸占她仅剩的属于青春的张扬。因为有个声音一直提醒自己，做星星太累了，那就让他休息一下再发光吧。
　　只是休息而已，那不叫离开。

　　可是这些心里话太沉重了，对于初次见面的他们。
　　所以路闻在思考该怎么回答，能准确解锁紧张的氛围又听起来诚心真切。

　　徐觅其实并不打算追问，或许是因为她说的“我们”，又或许是其他，让他起了主动搭话的心思。

　　眼前的女孩定定的看着他，双眸发亮，眼中是难掩的依恋。她的神情……似乎还在仔细思考他一时兴起的问题。
　　他看着路闻。
　　弯弯的嘴角，皱起的眉头，这副混搭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喜感。

　　不自觉笑出了声。
　　“谢谢你，我很开心。”真诚的，看上去似乎无厘头的道谢。

　　谢谢你，在所有人欢迎我回来的时候，你说我从来没有离开。
　　谢谢你，连我自己都称之为复出的一件事，是你让我觉得只不过驻足了一小步，我从来不曾放弃。

　　男神在对我笑耶。
　　他说谢谢我。
　　这个认知让路闻恨不得马上站起来转圈圈，她感觉自己就像即将坠落的风筝，摇摇欲坠的。

　　很开心，也不真实。
　　毕竟她眼前的这个人很少露出笑容。
　　路闻心一横，伸出手：“觅爷你好，我叫路闻，路边的路，耳闻的闻，我喜欢你……的作品很久了。”

　　路闻突然又郑重的自我介绍让一车人愣了愣，包括徐觅。

　　其他人可能是被她正式的语气，徐觅则是因为那两秒的停顿。
　　作为偶像他听过很多表白，露骨不露骨的都有，所以路闻的停顿在他这着实算得上保守。

　　而在他反应过来的0.5秒，路闻在脑中架构了很多幅他们友好交流又或是她被残忍无视的场景。

　　她惊奇的发现，她知道他的很多事情，她可以把百度百科上关于他的资料倒背如流，可是她不清楚，这样的人对现在俨然脑残粉的自己是怎么看的。
　　保持礼貌，但内心疲于应付？
　　还是直接冷漠拒绝，就像很多媒体写的，不理不睬。

　　她都已经打算若无其事把手缩回来了。
　　一只干燥温热的手掌靠了过来，准确找到她的，轻轻一靠：“你好，我叫徐觅。”

　　像是回报路闻的那份郑重，他也很正式，让人措手不及。

　　“我我知道啊……”路闻磕磕绊绊回。
　　对方接：“嗯，我也知道。”

　　他知道？他知道什么？
　　视线里的车身渐行渐远，路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嘿，傻了？”龚诗凌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路闻眨眨眼：“刺激。”

　　“那之前叫你做我的助理去看看人家你又不要。”

　　龚诗凌一直不明白，作为一只合格的追星狗，难道不应该是扛的了炮接的了机的全能型人才？
　　更不要说路闻这种一身技艺在手的，剪的了视频录的了像，分分钟秒杀那些妖艳贱货。

　　可是呢，我们的路闻同志放着大好的资源不用，坚持到某一天在机场偶遇到她心心念念的男神。
　　可以说是很励志了。

　　“我怂嘛。”路闻这样回应。
　　“具体怎么个怂法？”龚诗凌恨铁不成钢问。

　　“你有没有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不止是明星，任何一个领域都可以，就是喜欢到近乎狂热的那种。这么说吧，就是一提起偶像你脑袋里最先蹦出的那个人的名字。”

　　“如果有一天你能亲眼看到这个人，你做梦都会笑醒。但是临了要见面了，你会想尽一切办法逃离。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我把它叫做近情情怯。就想这样看着他，隔着屏幕，不靠近也不远离，一直在我原来的位置上。”

　　龚诗凌神色复杂，不知道从何说起：“你还真是……”
　　路闻从善如流：“又打算说我无可救药？”
　　“不是无可救药，是痴心一片！”

　　龚诗凌叹了口气：“我真嫉妒他！”
　　路闻哈哈笑：“我也嫉妒他，有我这么好的粉丝。”

　　龚诗凌推着行李箱走远，路闻赶紧跟上：“你这一路操了不少心，我来我来。”
　　看着前方转个不停的路闻，她知道这小傻子现在是真开心。

　　其实也难为她，一年了。
　　这一年路闻仿佛又回到十八岁之前，沉默理智又懂事，她从不让身边的人操心，也越来越少在电话的那头惊叹、欢呼、雀跃。
　　对了，她还参与了一部大制作的动画，一年里工作时间350天以上。

　　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怎么能活的那样循规蹈矩清心寡欲？
　　所以龚诗凌决定去找她谈心。

　　还记得当时路闻是这样说的：“我真的没事儿，你别试探了，没有很伤心，就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提不起精神来。”
　　“少了那个人，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有气无力的。”

　　她还用了个很形象的比喻。
　　“你知道气球漏气的感觉吧，一点一点的，越来越瘪。我现在就是漏了一点气的气球，不至于太松，就是没有了那种元气满满的状态。所以你们别担心，也要维护我身为追星狗最后的倔强。”

　　想到这些，龚诗凌一脸姨母笑。
　　看，现在不是生龙活虎的了？

　　而此时的车内。
　　朱稽看看后视镜，徐觅还是随意的坐姿，神情淡淡，懒洋洋的。

　　他能明显能感觉到，自家觅爷对这个女孩不一般，不是那种偶像对粉丝，更像是……朋友。
　　对了，就叫朋友。
　　没有防备，没有用冰冷的外壳刺伤人家，这就是他对朋友的态度。

　　可是初次见面的话，和这人交朋友的速度又不符合。

　　于是他边观察边说：“小姑娘挺可爱的。”
　　徐觅落在屏幕上的手指顿了顿，“嗯”了一声，很轻。想起她奋力维护他的样子，他重重点了下头。

　　朱稽见他不反感又接着说：“模样也挺好的，如果有心可以来娱乐圈闯一闯了。”
　　徐觅蹙眉，立马否定：“不好。”想起她小心翼翼伸出手的模样，更觉得不行了，他认真对朱稽说：“她这样软绵绵的性格，不适合这个圈子。”

　　“那适合哪个圈子？”朱稽问。
　　“那种……被保护得很好的圈子。”
　　像小兔子一样，徐觅心想。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手上的触感未消，她的手也是，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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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近情情怯，有一点点小体会。
仰望者和被仰望者，总有一方主动，虽然他们也很努力也宠粉，但真正主动的总归是我们。
我们渴望靠近，但不忍心打扰，也害怕会被拒绝，被无视，会惴惴不安。
当我们捧着一颗不安又装满你的心，跨过千山万水来到你的面前，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爱你的人，又多了一个我呀。
假期快乐呀，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