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初遇 ...

  •   六月,如灶上的油锅,一阵阵热浪席卷京城,有客船几只浮于水上游玩,偶然船上纱帘翻起,见船中人身姿曼妙、领如蝤蛴,半遮着眉眼,也知晓是个美人。
      洛阳的淮水,沿太白顶一路往下,水质通透清凉,与这赤日炎炎形成对比,惹得岸旁的杨柳叶卷了又舒。

      传闻相府千金已有二七,近及笈之年,各方官员都快将府前门槛踏破,而丞相大人苏邈唯有独女苏素,养子苏岐,其余再无所出。

      盛安七年,今日是丞相府千金及笈之礼。

      室内,婢子灵巧为我盘了个双鬟髻,挑了件素色襦裙为我穿上,裙摆用丝线绣了几朵金菊,干净素雅,她弯腰轻声同我解释:“小姐,今日穿素色为好。”

      “嗯。”我淡淡应她,当是知道了,眼都未抬。

      女子及笄本事闺中之事,丞相却邀了些官员来,倒像个相亲的宴席,婢子不由腹诽,抬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难怪小姐今日一丝笑都没有,想至此,她手脚加快,也想宴席早些结束。

      府内,院中摆了几桌酒席,有就连门外的乞讨者,都分的了一杯羹。
      待婢子扶我出去时,还有三三两两从门外走近,而席中大多是朝中大臣,王爷。而宴席的主要人物自然得跟着一桌一桌的敬酒。

      “这是小女苏素,贤王。”我垂了眼睫,福身“拜见王爷。”父亲携我一桌一桌供酒。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在我身侧虚扶了一把“不用多礼。”

      声色温润如玉,他动作很快,甚至十分优雅,我怔了怔,抬头望向那人,他着一件深色长袍,从领口一路有绣下来的金色丝线,是一条蛟龙,足已显示身份。
      外传贤王爷六岁已封王,得帝王盛宠,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看,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身旁婢子扶我又到另一侧,跟着爹爹引荐,转身欲走时,恍惚觉得身后两道视线望了过来,灼灼的,待我往后看时,又像是我的错觉,此间几位亲王较为耀眼,我仔细瞧了两眼,见他笑着对旁人饮了酒,略略将眸光撤下。

      酒席已过大半,庭中人却愈发多了起来。

      我站在扶廊看着涌动人群,有些恍惚,叹了口气,倚着红柱坐了下来,在外人看来,美人身姿纤细似柳,肌如凝脂,一双柳叶眼微微勾起,水眸中倒着扶廊的红灯笼,媚眼如丝,只见美人微微侧脸低头......
      我低头摸摸肚皮,好饿哦...

      “娉娉。”有人低声喊我。
      抬眼便见一男子信步走来,手中提着个枣色的精致食盒,我咽了咽口水,面上镇定自若“哥哥今日不用当值?”
      男子两道斜飞的硬气剑眉,细长黑眸中带了几分暖色,盛满冷色的轮廓脸颊在见到女子后分明柔和下来,

      他缓缓走到我身旁,抬手揉了揉我后脑勺“今日是娉娉生辰,应当要回来的早些。”
      我了然的嗯嗯了几声。
      他料到我此时眼中也就只有那食盒了,浅笑帮我打开。
      在这府中,哥哥是对我最好的,这府中冷清,每当我不得自在时,他总是想得出花样带我出去耍。
      食盒内是我爱的吃食,他坐我身旁,偏头问我“今日都来了些什么客人?”他本就生的刚毅,偏偏此时灯火打了他满身,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温柔。

      我吃相较为斯文,小口小口吃着,教我礼仪的姑姑常说女子要有温婉的样子,我轻声答道“前院大都是朝中官员,王爷或是知府大人。”

      他若有所思,沉默一阵,递给我一个精致木盒,盒上雕着些金色的镂空纹路。

      及笄的女子,要由双亲或是年长的长辈为自己钗冠,不过如此看来,父亲早已忘记。我不甚在意,这些繁琐的礼节,统统免了才好。

      他抬手从盒中拿出一支细簪,可身上还着着硬铠,显得有些豪迈矫健,偏偏风度楚楚谡谡,实为美男子一位。

      在我的印象中,哥哥很少碰女子的物件,多半是我闷在房中时,才拿些逗我乐。

      今日如此主动,我在心中连连感叹,因这生辰,我倒是沾了不少光,在我呆滞的目光下,他将簪子插在我发间,随后又理了理我的发,低声问我,要不要同他一起出去玩耍。

      “呃..今日,怕有些不妥,父亲..”
      “不必担心,之后事情有我照料。”他站起身,作势要来牵我。
      扶廊中又走近一人,婢子装扮,脚步很快,待走到我身旁时,福福身,唤了声“大公子。”随即又对我笑道:“小姐,该喝药了。”

      家中的下人们,过了一个季度,总是换了又换,我记性不大好,哪能一个个的记住名字,就连贴身婢女也是一个名字叫过来的。

      听府中的老管家说起,勺湄是从小服侍我的婢女,随我一同长大,因这女子笑起来时颇有芍药的清雅风姿,我为她取了这个名字,自从我大病一场过后,醒来就再没见过她,到如今连模样也忘的干干净净,再往后进来的一批批婢女,我都唤的这个名字,直到老管家也不在了。

      我放下食盒,拍拍裙摆站起身,不经意间看到兄长陡然皱起的眉,以为是无人陪他耍,诚心安慰他道“哥哥若是无聊,可去城东西园听听戏,那方的小生唱的很好。”

      城东那片戏园子,今日来了一位门神,着一身乌色硬铠,眸色冷冽,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闷闷不说话,看的台上戏子差几分失脚踩中戏服,平时闹哄的听客们,顿时也没了声响...倘若要问这位是谁,城中苏都尉苏岐是也。

      傍晚将至,院中的散客散的也差不多了,勺湄服侍我坐在房中看些小字,门外有脚步声走近,走到门边了,探声问道:“小姐,有位公子送了样物件托我交给您。”
      今日来的都是些官员,送的礼物大都搬去了库房,少有人托送到后院,我抬了抬手,示意勺湄开门去拿,勺湄是个机灵的,三步做两步去开了门。
      门开了,有丝丝凉风窜入,我紧了紧衣裳,往里坐了些。

      “小姐。”她托着个红木小盒放在桌上,盖上落了把金锁扣,看得出来很是贵重,锁扣并未上锁,但有扣住的痕迹,点点金痕点缀在面上,像是预备了很久的。

      一把金色的弓/弩躺在盒中,手柄处有细细的云腾纹案,银色的覆盖了满身,在适当处有点缀着几颗翠色玛瑙,两根细线从中横跨而过,被红布衬的愈发精美而小巧,实在是有些贵重了。

      我只看了一眼,便关上了匣子,让勺湄去问是哪家的大人送来的,好还回去。

      这几日,哥哥嘱咐我少出门,担心我会偷跑出去,还皱着眉头信誓旦旦的对我承诺道,再过些时日,陪我出门踏青。

      哪晓得我这般闷的性子,怕是巴不得宅在房中看些戏本子。

      六月底,天气还有些闷热,我搬了张躺椅卧于树下,手中捏了本小册看的忘乎所以。

      院中种了株合欢,约有十尺高,这个时候也开了些花,水粉色的很是讨人喜欢,偶尔落几朵在我衣衫上,勺湄在一旁用罗扇帮我轻轻扫去。

      算上这月,我已经许久未出过门了,勺湄耐不住寂寞,撺唆般开始夸淮岸风景,一张小嘴说个没停。

      “听说那方常有贵人家的公子小姐游玩……”
      “碰上眼缘好的,还算上一段好姻缘呢。”说到此,自己捂嘴乐了两把。

      “京城里的哪个媒婆,怕都没有淮岸牵线的多……”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陡然提高音量“啊呀!这时的荷花应也开了吧!”

      “嗯。”我翻了一页纸,继续看。
      “小姐……”她伏在躺椅旁,眨巴着眼睛,委屈巴巴。

      我想着,若是将她闷出个毛病,日后天天这般闹腾,光想起就有些慎人,便点头应了。话还未落音,她便欢欢喜喜的去备轿了,着实像个孩子。
      这么说来,今年她似乎与我一般大。

      今日我戴了顶纱帽,面上绞了块白纱蒙着,穿上一行便衣,实在看不出是未出阁的姑娘。
      小轿子一颠一颠的,半刻时候不到,便到了岸边,河中央架了座石桥,岸边大都是茶馆酒楼,远远的有招呼声入耳,伴着阵阵凉风,很是舒服。

      勺湄雇了搜船,木船微荡,有些不稳,她来扶我,我提起裙摆,轻盈踏了上去,船上建了个四四方方的小坐台,四面都蒙上了轻纱,船诡是金丝楠木,有属于楠木的淡淡奇异气息扑来,味属清爽。

      岸上忽有一阵铿锵的战甲摩擦声,我抬眼望去,是一行黑铠士兵,为首的是一个高大男人。

      我再仔细看些,就望见了自家兄长半张凛若冰霜的脸孔,顿时一骇,有些心虚起来。

      我压低了帽檐,轻声要船夫说靠岸,与勺湄交换了个眼色,此地不宜久留。

      我心急如焚,按照往常惯例,此刻兄长在淮岸巡街,不多久便会回府,思及此,我利索下了船,正欲回轿中,后身船夫突然叫住我。

      “姑娘!您落了块丝帕!”这一声叫的说小不小,引的岸边人纷纷侧目。

      此番我心内着急,面上却淡定自若,不疾不徐正要道谢,却望见他手中一块月牙色的锦帕,今日我分明是带的茶白丝帕。

      就这犹疑半瞬间,一柄利箭破空而出,箭法凌厉,扑天/朝我射来,“嗖”的一声射下了我头顶纱帽,我一时愣在原地,若是再前进一步,倒在地上的兴许是我了。

      岸上有别家小姐被惊到,失声尖叫,引的一众人开始小跑散开,像是出了极大变故…

      有双手攀住了我的肩,我抬眼,是哥哥。
      他眼中盛满担心,薄唇一张一合,我心内纷乱,听不清他说的什么,索性眼一黑,晕了了事。

      梦中,有人说话。
      三言两语,断断续续入了我耳中。
      “未必……着急。”
      “……轻举妄动…”
      “莫要害她……”
      慢慢的,声音飘远了些,有婢子惊呼“小姐醒了!”
      我委实还想再躺会,被这一声惊呼吓清醒了,皱了皱眉头,睁开了眼,望见了熟悉的玉色床帐。

      我被扶坐起,有人坐在了床边,轻轻帮我理了理发,探声问道“娉娉,可感觉好些了?”
      他端了杯清茶放我唇边,我抿了抿,看向他,嘴角扯出一抹笑,答道“好些了。”
      没有预料中的责怪,他脸色越发冷了,又无奈轻叹了口气,仔细再嘱咐了几句,便匆匆走了。

      这日淮岸一事闹的颇大,京城中谁都晓得苏都尉是个宠妹妹的,不知这妹妹是何等的国色天香,在场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那女子蒙着面纱,一身黛蓝纱裙,衬的杨柳细腰,手若柔荑,舂容大雅,乃天之国色。

      不过话又说回来,苏督卫岂能容自己的妹妹受辱,即使无凭无据无人证,他只一声令下,将河上所有客家船夫,通通一齐绑了,严刑逼问。

      也不知这凶手是初犯还是太年轻,仅仅半日,便拷问出来了,这放在京城民间,又是一桩美谈。

      而这些,无人同我说,我自然都不知晓。

      当今朝中鱼龙混杂,边界疆土尽失,朝中武将少之又少,出类拔萃的唯有苏家养子苏岐。

      巧的是在这危难当头,苏岐毛遂自荐,接下军令状,以酒敬天,以血洒地,圣上甚为感动,赐虎符,赏兵十万,并封号为边塞将军。
      一月后出征。

      热了一月的京城,终于开始下些雨水了,雨势猛烈,将我种在院中是蜀葵打弯了腰,我自然心疼不过,招呼婢子们忙活着将它们搬进屋,满满一走廊蜀葵,直至将台阶之上都摆满了才作罢。

      偏偏这时有人进了院,雨势渐猛,淅淅沥沥下着,像在空中蒙了层纱,来人撑一把竹伞,还是熟悉的黑色硬铠,未料到门槛上摆满盆栽,一时上下不是,我正要来挪开,他出声止住我。

      “莫要出门,担心着凉了。”
      他前后又说了几句,大约是,一月后要出征北疆,这一月要住在军营,不常回来了,让我多加照料自己,我有些后知后觉,待他已经出门了,我才想起方才他肩肘处已尽然被打湿,吩咐婢子熬碗姜汤送到他院中。

      第二日,果然不见哥哥踪影,我寻思着,出征是件大事,父亲也应当很是上心吧,不知哥哥衣物带的够不够。

      思及此,我去哥哥房中,想着帮他收拾几件衣物送过去,勺湄跟在我身后。
      哥哥的院子一如往常般简洁,不似我,种满院花花草草,好看是好看,但夏日一到,蚊虫忒多,不得已又要点些艾草熏蚊,实在是难受的很。

      “小姐,您走错了,这是书房。”我推开了眼前房门,勺湄出声提醒道。

      院中小路甚多,走错了也是合情合理,我咳了咳,详装无事,正要关门。
      身后勺湄状似又惊叹一声“好多弓/弩.....”

      我往后嗔了眼,她立马低头不说话,我犹豫着,如此进别人书房貌似不妥当,但我只是瞧两眼,应该是看不出有人来过的,我小心推开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遇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