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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最爱她的人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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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嘀嗒——”
成串的雨滴砸在红色砖瓦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是元兆三七年夏天最后一场雨。
夏末雨过后,翠叶染黄,朝花吐蕊,一派清新静逸。
屋外如此,屋内亦如是。
凤兰庭侧卧在贵妃榻中,紧紧盯着圆桌旁的权墨,一口一口在她的注视下,喝下那碗浓得发黑的汤药。
清明的水眸慢慢变得,如同清晨笼雾的碧湖一般,迷朦起来。
手里攥着的琉璃珠好几次都要脱手而出,砸落那碗发黑的药汁,可还是拼死忍住了。
权墨静静地喝完药,放下碗,碗里一滴不剩,药汁被他喝得干干净净。
转身,如水般温柔的目光,肆意地包裹住贵妃榻上侧卧的女子。
见她眼底蒙着水雾,心脏猛地一缩,上前将女子锁在怀中,语气轻柔地哄问:“怎么了?”
兰庭摇摇头告诉他没事。
动作很轻,几不可闻。
但还是震落水眸中早已氤氲起的泪珠,啪嗒掉落在紧攥着玻璃珠的手上,瞬间如脱力一般。
她摊开掌心,玻璃珠一下子滚得老远。
“庭儿,那药好苦,苦得……舌头都有些发麻。”
权墨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原本只是想找个话题,让庭儿开心一些。
却不想,这句话一落,凤兰庭哭的更凶了。
是啊,她的心是铁做的不成……怎么舍得他喝那般苦的药——那般…剧毒的药……
对不起,权墨。
泪水止不住的落,将他胸前雪白的锦衣润湿。
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她抬起头,泪水朦胧地去寻他的唇。
“你不是说庭儿的唇最是甜美,让我帮你止苦好不好。”以往她喝完药耍娇的时候,权墨也是这么做的,细细柔柔地吻住她,扫去那些难以承受的苦涩。
螓首一扬,就要印上那双渐退血色的薄唇。
只是还未印上,权墨便拉住了她。
动作依旧很轻柔,生怕弄伤了她一般。
温柔但是不容抵抗的坚决:“庭儿乖,这次不行。”
“为什么不行权墨吻我好不好,我想要你吻我……”她一直都知道,只要她稍微带点哭腔要求他,权墨就会答应她所有无理的条件,且这招屡试不爽。
她以为这次也不例外,哪知这次权墨态度十分坚决。
“等我病愈之后好不好,我怕把病气过给你。”
“我不怕!我……”
话未说完,便被他打断了。
“听话,庭儿,这次不行,下次好不好。”更紧地抱着她,似乎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知道那碗她亲手熬的药有毒……
知道她不过是权疏安插在他身边的一颗棋子……
知道他的身体变差也是因为她天天下在饭菜里的慢性药所致……
知道现在她竟然还恬不知耻地想和他一起下地狱……
“权墨,你吻吻我,好不好?”
紧紧包裹着自己的温暖怀抱在渐渐变冷,凤兰庭终于知道害怕了,用哭哑的嗓子要求着。
以往都是你,默默为我扫去苦涩,这次换我尝尝那种无法忍受的感觉……好不好?
祈求的声音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但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权墨。”
“权墨?”
“权墨!”
她一遍一遍地唤,同样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紧搂着自己的那副身躯已经僵硬了,也感觉不到他的鼻息了。
可那两只节骨分明的大掌,还是紧紧地扣在一起,环成一个圈,将怀里的人牢牢锁在怀中,不曾松落。
已近暮色,红霞遍布。
今早领了惠朔王权墨的命令,外出处理些琐事的非衣回了王府,一下马,便朝着兰庭姑娘的居所抚兰轩赶来。
自打王爷爱上兰庭姑娘以后,便整日整日地待在这抚兰轩里,自己的挽墨阁倒像是形同虚设一般,所以非衣料定,王爷肯定会在此处。
疾步来到后院,一条十分精致的小石径直通抚兰轩,石径两旁是各类品种的兰花盆景。
因为兰庭姑娘的闺名中带有兰字,王爷就上了心了,遍寻了各国各地,将那些稀有的兰花种子收集回来,再命著名的园艺师亲自栽种培养。养得这些兰花娇嫩贵气,更胜国花牡丹。
穿过这片兰花海,前方便是兰庭姑娘的抚兰轩了。
屈指轻扣门扉,无人应答;再敲,寂静依旧。
他推门而入,眼神定格处。
是王爷泛起青紫的唇色,是王爷紧扣在兰庭姑娘腰间的大手,是王爷禁闭的双眸和不再起伏的胸膛。
脑中一阵翻腾的惊涛骇浪,将他震得愣怔在原地,良久,他终是察觉了圆桌上还散着药香的空碗。
牙根紧咬,从他口中挤出几个字来:“是谁!害死了王爷?”
虽然答案呼之欲出,可非衣怎么也不敢相信,被王爷掏心掏肺对待着的兰庭姑娘,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毒害一个恨不得将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只为博她一笑的男子。
“是我害死权墨的,是我是我…”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凤兰庭被非衣的声音惊醒。
是……权墨是被她亲手害死的。
“凤兰庭你到底!”到底……有没有心!
王爷的满腔情深都喂了狗么,竟一点儿也得不到你的怜惜感动……
“可恨王爷那般举世无双的人杰,却为何偏偏喜欢上你这个铁石心肠,阴狠毒辣的女人。”
“今天我就要替王爷报仇,将你这狠毒的女人剁成肉泥,到九泉之下向王爷请罪!”
“铿——”
手一扬,宝剑出鞘,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冷芒。
冰冷的剑气夹杂着滔天的怒意,向榻上那个美丽的让人有些目眩的女子扑面而去。
奇怪的是女子并不闪躲,从那微微抬颚的角度上看,倒像是在迎剑而上。
又是一声轰鸣的“铿——”
另一只宝剑半路杀出,稳稳地拦住非衣的攻势。
随剑望去,是惠安王权疏。
“凤兰庭,你不要命啦!”
权疏是来收尸的。
前几日他已在密函中与凤兰庭交代过,今日是动手的最佳时期。非衣外出处理事务,非鱼又不在京郊。
权墨最得力的两个属下不在,再加上这么些年凤兰庭暗中加在饮食里的慢性药,蚕食了健康的体魄。凭兰庭的聪慧以及权墨对她的情意,足以让权墨魂归西天。
到时候他会将凤家通敌,卖与敌国兵械的罪证交还凤兰庭。
帝都首富凤家九族几百口人的性命,换权墨一条命,这样稳赚不赔的买卖,凤兰庭必不会拒绝。
只不过凤兰庭千算万算,漏算了权墨对她的倾心,也漏算了自己会对他动情。
倾心到甘愿为她喝毒药。
动情到愿陪他一起去死。
兰庭抬眸扫了他一眼,又懒懒的垂下眼帘。不想再看这张与权墨有五分像,却十分面目可憎的脸,让她连一丝丝与他说话的兴趣都没有。
密函中两人约定,权疏将罪证送回凤家之后,到王府来帮权墨收尸。
既然他来了,罪证想必已经被爹爹销毁了。
那么……
她也可以安心去死了。
小心翼翼地从权墨怀里出来,像曾经无数次他对待她一样,温柔地抚过他脸上每一处。
紧闭的双眸,英挺却无气息的鼻子,再到青紫色的薄唇。
在权疏惊惧,非衣惊异的目光中吻住了权墨。
柔柔软软但过于冰凉的唇,激得兰庭泪珠止不住地掉。
“我来陪你了权墨,听我与你解释,好不好?”
腹部痛的麻木,方才权墨也是这般痛苦的吧。凤兰庭心疼地想。
耳边权疏撕心裂肺的吼叫越来越模糊了,好像……是在对她倾诉爱意?
只是她真的不想听了。
意识渐渐模糊之时,兰庭看到了权墨,身子腾在半空中若隐若现,无比疼惜又无奈地望着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