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三宝不姓王

1、第一章 同学聚会为何惊吓连连

　　一晃眼，高中毕业十个年头了。我混得一般，当个老师，过着形单影只混吃等死的日子。年年同学聚会，人没全过却越来越多，大家的心思也越来越重。我没有什么想见的人，估计也没有谁想见到我，却还是年年不拉的去蹭一顿好吃喝，然后在平时舍不得进的高档KTV里霸麦到昏天黑地。小县城就这么大，见了面各种装不熟的人都在聚会上亲亲热热，虽然不真实，却还是让有些孤独的我感受到片刻快乐。星级酒店门口停电动摩托，一年也就这两个月，门口台阶上，一群年轻的面孔共同庆祝着黑色六月的结束，然后走向截然不同的未来，若干年后，就成了现在的我们。
　　虽然每个人都长出了不一样的花花肠子，企图分享别人的痛苦或财富。可这群吃喝穿戴的差别越来越大，做着截然不同的工作，拥着天差地别的爱人的“同学”，却还是坐在一起喝果粒橙比肚子大小指点江山，这就不枉我从城东到城西这趟跑。
　　对了，还到城北搭了个车。
　　我和张红霞走进这所“王府夜宴”的时候，大厅里人都满了。我们坐在南角上吃瓜子。这桌人也不少，有抱小孩的女士，还有我们学校的老师，大家穿的朴素，话也简洁，行动就凌敏了不少。只自顾自倒饮料拆烟拆糖，低头玩手机等菜。张红霞和我控诉他500多买进口猪饲料的败家老公，我也听不懂，就含糊哼哼着，眼睛往西边飘去。
　　大厅里鼎沸的人声埋葬了张红霞的怨妇式独白，围着昔日情侣起哄的节目不再适用于我们这群奔三的，甚至为人父母的成人。只是追着刚刚结成连理的赵杰和李静灌酒讨要刚刚送出的彩礼钱，谈论县政府迟迟发不出的烤火费和新一轮的人事调动、“进去的”局长和并不复杂香艳的权色交易。不少人在和刘沛大老板那比他高一个头的新婚夫人开玩笑，我甚至看到了焦瑞，他坐在高中时女友的身边笑的开心。
　　菜终于上来了。
　　我松了一口气，把一杯饮料搁进肚子开始左右开弓。
　　到处都挺乱的，不时有挨桌敬酒的硬着舌头过来瞎说，一把搂住这桌上唯一的男性王登称兄道弟，在看着他喝下一杯盖后满意的离开。班长贾里就属于这个行列。他还楼着早就满面通红的白雪，笑嘻嘻的叫刘沛家那位大美人“大扑棱蛾子”。“花蝴蝶”操着软软的南方腔和这个喝成傻子的帅哥装愣“什么是扑棱蛾子呀？”
　　大家都笑了。
　　只有我们角落像被遗忘了。我和张红霞第一次对自己的胃口产生怀疑，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吃
　　孙宝珠不停的哄孩子，她头发还是很多，活活烫出金毛狮王的感觉，紧身条纹短袖蹦出了她松弛的肚皮，超市的号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王登就坐她旁边，也不好看她，也不好夹菜，刷手机的速度都让人眼花。其他人都忙着打哈哈或表情严肃有如谈论国家机密。
　　这很正常，同学聚会本来就不是让你吃饭的嘛。另类的是我俩——还有坐在上菜口的那个人。
　　她穿了个很宽的黑背心，上面画了个硕大的狗头，头发很长，看不清脸。吃了两筷子就停了嘴，从一个橙黄色的爱马仕包里掏出个大苹果来。
　　她啃得专心致志，我都想买二斤了。
　　她手背上的骨头一根根摆着，手里抓个东西更突了出来，快把那层薄皮割破了。大红色水晶指甲，亮闪闪不明真假的大戒指和手串，都指着记忆里的一个人，我却想不起来，也不好问。索性在张红霞用指甲油粘住的丝袜上挠了一爪子，继续和盘子里的螃蟹斗争。
　　她吃完苹果开始转桌子，螃蟹离我远去了，我挑了一筷子娃娃菜肉片，可全是粉丝。她目的却不是螃蟹，而是烟。一根没抽的塞进了她的皮包。
　　我觉得大家的好奇心都满格了，不时有人做沉默的偷窥者，但没有人问一句你是谁。
　　直到这种沉默被一句发问打破。
　　“把烟藏哪儿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