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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   日本人的俱乐部是一座华丽的西式建筑,内部装修极尽模仿西方风格,颇得巴洛克艺术的精髓,但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装潢过度的俗气。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已经跟着本田菊长了不少见识,但湾湾第一次来这里还是不禁惊叹。本田菊吩咐侍者拿来些汽水和日式点心招待湾湾,湾湾对那精美的小点心赞不绝口:“太漂亮了!比绣的还美呢!”她小心翼翼拿起一只小兔子,来来回回端详。

      本田菊笑着说:“湾湾小姐还是快吃吧,再好看的食物也是用来吃的。”

      “可是我舍不得啊!”湾湾虽然想吃,但实在不忍心将这么可爱的东西吃掉。

      “点心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湾湾小姐不必客气。”本田菊慷慨地说。

      湾湾这才鼓起勇气将那小点心放进嘴里,刚嚼一口便露出满脸幸福的笑容:“太好吃了!你们日本人是不是做什么都这么好吃啊?”湾湾从小到大都没吃过几回甜点,王耀只在逢年过节给她买一两个价格低廉、做工粗糙的点心解解馋,跟王耀买的玩意相比,她现在吃到嘴的简直是人间美味了。

      “湾湾小姐喜欢就好。”本田菊淡淡地说。

      俱乐部里多为日本男性,也有一些身穿华美和服、脸上化着浓妆的日本女性,湾湾不知道,这些漂亮的日本女人大都是高级妓女,她们专门为日本军官及上层人士提供服务。看到这些女人华丽的衣饰,再看看自己朴素破旧的学生服,湾湾自惭形秽——她们都那么优雅美丽,而自己就像只混进天鹅群的土鸡。

      这时,一位美丽的和服姑娘走到本田菊身边,恭恭敬敬地鞠躬:“日安,本田先生。”她说的是标准的、婉转的日语,用日本女性特有的美妙声音。本田菊和她聊起来,湾湾完全听不懂两人的对话。

      湾湾羡慕地看着这位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姑娘,她认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和她一样美。

      本田菊转头对湾湾介绍道:“这位是齐佳·海兰珠小姐,海兰珠是满洲人,但日语说得和日本人一样好。”他又转向海兰珠:“这位是王湾湾小姐,以后要好好关照她。”

      湾湾惊讶地再次打量海兰珠,她没想到这个姑娘竟然是中国人,海兰珠从头到脚没有一丝一毫中国人的样子。

      海兰珠友好地问候:“你好,王小姐,常听本田先生提起您,果然是个美丽的淑女呢!”

      “哪里,比海兰珠小姐可差远了。”湾湾赶紧说。

      这时,一位军官走过来跟本田菊说了些什么,本田菊暂时将两位姑娘单独留下,自己与那位军官离开了。

      本田菊一走,气氛变得有点尴尬。湾湾很想多了解一下海兰珠,于是主动开口:“海兰珠小姐,您的日语说得真好,学习外语难不难?我能学会吗?”

      海兰珠突然变得极其倨傲,她冷冰冰地说:“对我来说不难,但是像你这样愚笨的□□人一辈子也别想学会!”

      湾湾震惊于海兰珠态度的转变之快,既而是愤怒:“你说谁愚笨?明明你自己也是中国人!”

      海兰珠冷笑:“哼!别把我和你这种下等人混为一谈,我6岁就去日本生活了,是日本养父将我带大的,我身上早就没有□□人的恶劣习气了——我还有个日本名字:房子。”

      湾湾气得涨红脸,她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从小不会骂人的她此时已经词穷:“管你房子、屋子,穿了这身和服你也还是中国人!你这身肉还是中国人生的呢!”

      “住口!”海兰珠突然气得浑身发抖,刚才的优雅从容全都消失了。

      湾湾不知道,她正踩中了海兰珠的痛脚。海兰珠是清朝皇室之后,算起来还是个格格。她6岁被送给日本的养父,取了日文名“房子”,从此便作为一位日本女孩培养长大。然而,她周围的人都瞧不起她,从小到大一直叫她“支娜来的房子”,兼之她不到10岁便被变态的养父□□,她十几年都在阴影中成长,而这竟使她对养父和义兄产生了一种扭曲的爱,她从几年前开始便成为她义兄的情妇,一直到现在。

      海兰珠的义兄正是本田菊,她的日本名是“本田房子”。

      湾湾被海兰珠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住了,她在家是个任性的孩子,但在外却常常由于贫穷而被欺负,这使得她养成了胆小却又脾气不好的性格,此时面对一个愤怒的疯女人她很害怕,但对方那副汉奸模样也令她气愤,她鼓气勇气与其对峙:“别跟我大喊大叫的,你不是说你是上等人吗?那你怎么还像下等人一样没礼貌?”

      海兰珠忍无可忍,但转念一想又笑了,她用充满蔑视与厌恶的口气说:“你可能以为攀上本田先生这个高枝就变凤凰了吧?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贱货他玩得多了,哪个不是玩腻了就扔?只有我一直留在他身边,有多少下贱的□□女人都以为能代替我,最后还是像破烂一样被扔出去!你也是一样的下场!”

      这样的侮辱对一个年轻的未婚少女来说太过分了,湾湾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像斗败的小母狗一样跑出去。

      室外的空气让湾湾感觉胸口的憋闷缓解了一些,泪水仍然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在人来人往的街面上放声大哭。

      “湾湾小姐,你怎么跑出来了?你这是怎么了?”本田菊赶过来,扳着湾湾的肩膀将她转过来,焦急地询问。

      自己最狼狈的样子被心仪的男人看到了,湾湾觉得颜面尽失,她哭得更厉害了。

      “湾湾,刚才出什么事了?”本田菊问道,语气不像在关心湾湾,而是命令。

      “我……我想回家……”湾湾抽泣着说。

      海兰珠也跟了出来,她假装不知情地说:“湾湾小姐,怎么突然跑掉了呀?”

      本田菊回手就是一巴掌,海兰珠被搧得失去平衡,以一个柔弱又优雅的姿势跌倒在地,像蝴蝶一样轻盈,像可怜无助的小猫咪一样惹人喜爱,好像她为这跌倒已经练习过无数次一样,在需要的时候便能以最优美的样子呈现给男人看。

      “啊——”海兰珠娇弱地痛呼一声。

      “八哥压路!”本田菊恶狠狠骂道,“一定又是你这阴险的女人!”

      “菊哥哥!”海兰珠哭泣着呼唤道。

      本田菊凶狠地瞪着地上美成一滩的海兰珠,从后槽牙之间挤出狠毒的字眼:“你给我记着:再敢干这些蠢事,你就自己剖腹谢罪吧!我亲手替你介错!”

      “是……菊哥哥——啊!!”海兰珠再次痛叫,她肚子上挨了本田菊重重一脚。

      “永远别再叫我菊哥哥!”本田菊狂吼。

      “嗨依~嗨依~本田先生!”海兰珠急忙答应道。

      一旁的湾湾早就看傻了眼,这么凶恶的本田菊她从未见过,此时她心中只剩恐惧。她吓得掉头就跑。

      “湾湾小姐!”本田菊追在她身后。

      湾湾不敢回头看他,只顾着跑,但娇气的她没什么体力,很快就被本田菊追上了。本田菊抓住湾湾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湾湾小姐,你听我说:那坏女人满嘴谎话,不管她说了什么都不要信!”

      湾湾拼命摇头:“她说我这样的下贱女人多的是,你玩腻了就会扔掉!”

      本田菊更紧地抓住湾湾玲珑的香肩:“湾湾小姐……湾湾,我从未把你当成玩物,我珍惜你,爱护你,我承认我是跟很多女人逢场作戏过,但是只有你得到我的尊重。”

      “你刚才的样子很可怕。”湾湾的眼中仍然充满恐惧和戒备。

      “刚才太失态了,但是我担心那女人伤害湾湾,所以就……”本田菊表现出一副关切的样子。

      湾湾也不想为此苛责本田菊,她仍然喜欢这个男人,或许已经不止喜欢了。她从本田菊手中挣脱出来:“我想回去了。”

      本田菊却不同意:“湾湾,让我带你去个地方吧,作为赔罪。”

      湾湾摇头:“我逃学这么多天,再这样要被学校开除了。”

      本田菊想了想,点点头:“好吧,那我送你回学校,改日再带湾湾出来玩。”

      湾湾没有回答。

      王耀火冒三丈地往日本人的俱乐部赶去,弗朗西斯追在他后面:“耀,你不能去!那地方你不能乱闯!”

      “湾湾在那里!你告诉我的!”王耀气得无法控制自己,一想到湾湾和那个叫本田菊的男人在一起,他既害怕又愤怒。

      “那些日本人不是吃素的,你还是等湾湾回家再问她吧。”弗朗西斯拉住王耀劝道。

      王耀一把甩开弗朗西斯的手:“等那时候不一定出什么事了!”王耀生怕本田菊会对湾湾不利。

      弗朗西斯拦不住王耀,王耀冲向俱乐部大门,粗鲁地推开——几乎是撞开门。

      里面的日本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和不速之客极为不满,一名守卫上前驱赶:“你们干什么?这是日本人的地方!”

      “这他妈是在中国!”王耀气得骂起娘来,“本田菊在哪?”

      “本田先生不在,就算在也不会见你这种人!”守卫喝道,“快滚!”

      “让本田菊出来!把我妹妹交出来!”王耀高声叫道。

      “你妹妹是哪里站街的婊子?还敢栽桩本田先生!”守卫轻蔑地骂道。

      “你敢骂我妹妹?狗东西!”王耀气得要打人。

      一位日本军官看不下去了,过来怒斥王耀:“八哥压路!滚出去!”

      “八哥压路?还鹦鹉上树呢!”王耀寻妹心切,连日本人也不怕了,“今天见不着我妹妹我决不走!”

      弗朗西斯看得着急:“耀,快走吧!一会儿警察来了就晚了!”

      王耀不依不饶,硬往里面闯,结果被三四个人制住,被狼狈地按倒在地。弗朗西斯是洋人,日本人还是有所忌惮,但是也拦住他不让走,两人被困在俱乐部里,直到警察赶到将他们带走。

      伊万独自来到两位贝什米特先生家,他大步走上台阶,拉响门铃。此时路德维希不在,开门的是他家的新仆人托里斯。

      托里斯打开门,正要问候,突然惊得结巴:“您……你是……”

      伊万笑道:“好久不见,托里斯。”

      “您……您怎么在这儿?”托里斯语无伦次,“我以为您死了!”

      “让你和你的朋友们失望了,我没有死。”伊万冷笑。

      “我从没想害您!”托里斯急切地解释,“我没有出卖您……我确实出卖了您,是我的愚蠢出卖了您——但那完全不是我的本意!我以为他们是想救您!”

      “好了,好了,托里斯,十几年前的往事就不要解释了,”伊万完全不为所动,“只是我没想到你也变成了丧家之犬,还跑到我的新地盘来——你知道一头熊会怎么对付闯进他地盘的狼吗?”伊万故意亮出整齐的牙齿,活像一头猛兽。

      “我只庆幸又见到您,看到您平安无事,王子殿下。”托里斯说。

      “闭嘴!别用那个头衔称呼我,你想再出卖我一次吗?你这犹大!”伊万低声喝道。

      “没人会追杀您了,您十几年前就死在俄罗斯了。”托里斯苦笑,“而后来我也被迫离开,我流落欧洲十几前,又跟着商船到中国,最近才给这家姓贝什米特的当仆人。”

      “堂堂一个贵族成了德国人的仆人,”伊万幸灾乐祸,“还真是最适合你的结局。”

      “王子殿下……”托里斯被伊万打断。

      “叫我伊万!”伊万小心地左右看看。

      “伊万?”托里斯不解,“您现在的名字?”

      “伊万·布拉金斯基。”伊万说,“一个救了我的人,我借用了他的名字。”

      “那是……”托里斯突然明白了。

      “没错,他们埋的那具尸体,那个十四岁的孩子。”伊万想起当年那个替他去死的男孩,他甚至没有见过他。

      “布拉金斯基先生,您这些年都在中国吗?”托里斯关切地问。

      “我和你一样,到中国时间不长,”伊万说,“但我不是来找你叙旧的,我问你:你对贝什米特家的事了解多少?”

      “这……我在这里工作时间不长,只知道这几位家庭成员:两位贝什米特先生、埃德尔斯坦先生,还有瓦尔加斯先生,埃德尔斯坦先生似乎是老贝什米特先生收养的孩子,瓦尔加斯先生是路德维希·贝什米特先生的好友。”托里斯尽可能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关于他家先前的仆人你知道多少?”伊万问。

      “先前的……那个中国人?”托里斯惊讶于伊万的问题,“您是说那个被处决了的中国人?”

      “没错。”伊万说。

      “我没见过他,但是贝什米特先生好像很喜欢他。”托里斯说,“哦,对了,有个中国人还为那个仆人的事来找过路德维希先生,那个中国人好像叫什么‘汪腰’。”

      伊万心中一动,他没有猜错。他对托里斯说:“谢谢你,叛徒,你好歹帮了我点忙。”

      托里斯叹息着说:“我什么都愿意替您做,王……布拉金斯基先生,只要您不再记恨我。”

      “这可不好说,”伊万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不过我确实需要一双眼睛和耳朵。”

      “您完全可以信任我!”托里斯急忙表忠心。

      伊万离开路德维希家——准确地说是离开路德维希家门口。托里斯随后掩上门,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又宽慰地笑了。

      “托里斯,有客人吗?”午休醒来的罗德里赫没精打采地走进客厅。

      “没有,跟别人家的仆人闲聊了一会儿。”托里斯笑着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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