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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生君未生 ...


  •   乔幸低头整理着衣物。“你果然是坏人。”在理智意识回拢的零点一秒,她故作镇定掩护着自己的心虚,特意装成若无其事淡淡的口吻说。

      他将手臂绕过她的肩收紧,轻易就把她拽到胸前。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却唐突问出一句:“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不像是要征求答案,更像是要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归化到合理性,以致互相可以有个下台阶似的。)

      他把鼻子埋进她柔滑的浓发里磨蹭着。

      他喜欢那个味道,幽幽淡淡似有若无般沁人心脾。

      他不想深究那种感觉,因为企图去侵占心理分析家的产权是乏味的——只有以贩卖文字营生的作家才会去做这档子无聊事。(抱歉,抱歉,无意让诸码农躺枪,再三抱歉。ORZ)

      他腹诽着三粒字眼。

      但异常慎重的没敢轻易说出,生怕脱口的瞬间变成烫人的奔流熔岩吓坏她。更甚的是,极可能摧毁掉两人之间脆弱如蛛丝的关系,成为没有份量的浮夸可笑之词。

      要怎样才能少爱她一点?他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可以减少爱她一点的理由。

      那种心灵撞击,是前所未有过的激动体验,让他觉得今天一点也不是他们的初遇。

      相反的,更像是来赴一个久远前定下的海誓山盟。

      腹诽那句话绝对不是冲动之词,而是经历过万水千山洗炼而至。

      如果有一种邂逅,像是天上掉下的一根针正好插在一粒米上,那么这段姻缘注定会成为他们的一座牢狱。

      轻则是无期徒刑,重而是终身监禁。

      乔幸低头不语良久。

      沉默是纯然由于恐惧。

      她的心情是复杂的,说不上有所谓的懊悔成份,但理智上却有一定程度难于厘清的纠结愧疚和羞耻感乱麻。

      现在,沉默像符咒般镇住了两人。

      为了解除那个符咒,她开口说:“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她如霜打的茄子,只管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掌看。

      他正要开口,她却已猛然飞快的把手伸过去掩住他嘴巴。

      “别说,我们不需要知道彼此。今天之后,你我就算在路上相遇也不要相认。不要问原因。这里,刚才,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你如果相信一见钟情的话,那么下次很快你会遇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好女孩。然后,好好地相爱,过你的生活。记住,你不认识我。”

      她化身成了一只壁虎,挣扎一番后决然自截准备逃离而去。

      他看着她的脸,沉吟着,仿佛好不容易终于鼓足了由出生以来就开始储存起的勇气去袒露心迹:“这是我的初恋,你相信吗?”

      想起他刚才热情有余,但处处笨拙鲁莽无比的表现,她兴许是相信的。

      “不要紧的,你还是可以有另外的初恋,如果它来得那么容易的话。”乔幸不禁莞尔。

      他突然十分后悔自己刚才的表白,感觉好像说得自己长得这么大都没获女生垂青过,没来由的掉价去了。

      这明明是自己守得住节操,向来不屑一顾懒得浪费时间在暴发不出心动的女孩身上而已嘛。

      这明明是自己初次珍贵的心动,怎么就变成不值一文?

      “你是用笑来诋毁别人的吗?别笑了,你这样有蔑视我的真挚感情的样子。”他犹猝不及防的被惹怒了,更显出一副孩子气的模样。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青春不再。

      “这不是笑你,看,我做你姐姐已绰绰有余,我俩走在一块别人才会笑你。”她不得不认清这个超乎社会容忍温度、时间考验深度的真相。

      一个即使海枯石烂,乃至地壳板块移动也震不去、埋不了的现实真相。

      “现在不正流行姐弟恋么?”流行固然可以被理解为逐渐获得社会某部份群众接受的现象。但这理由也未免太逊了,更显得他底气不足的气馁。

      有说,男人不是用人格行动,而是用本能行动的动物。

      这句话套在这个自我监察度极低,只听从内心指示的男人身上,只能以绝地没反击呈现出——印证。

      他见她不语,一把拽过她的手袋,打开翻找,然后,掏出她的钱包。

      在她还未意识出他的连串举止怎么回事前,他以零点一秒之速抽出了她的身份证。

      “乔幸。”他合起眼默念着,仿佛要把那两粒字深深刻下脑海的神情。

      转头对她说:“方杰,记住这个名字,至少我的初恋不会显得那么寒碜。”

      她来不及答话,他突又再开口半央求地说:“陪我过完今天,至少让我的初恋不至于比419还不堪。”

      他连续用了两次“至少”这个词,意味着他对现实还保存一丝清醒理智的,默认了他们之间的不可能。

      乔幸温柔地抚摸他年轻俊俏,添满张扬不羁的脸庞。

      那种可以实质感觉到青春生命的弹跳,通过指尖上充分转递出来。

      啊,如果自己晚十年出生的话,一定会不顾不管地不愿放开他的。

      但,如今的自己,已身不由己了。

      嘚,他合拢拇指和食指在她面前弹出一声,试图调回她走失到天不吐的思绪。

      她茫然地看着他,悲催地隐隐约约感觉到一阵突袭而来的心扉绞痛。

      不禁心里OS的:如果两个人的关系结束了,那么曾共同的世界也消失了,即使是那么短暂的时间。

      今天之后,年轻的你就只管直走你的阳关道吧。而我,将只能遗世孤立继续留在独木桥上。此生没必要再重逢了。

      可今天犹在,她回过神来,打算豁出去反叛到底再刷自己的疯狂行为下限,遂反问:“你还有什么好玩的?”

      作为一个好男人,理应该兼备了知性、感性和野性三大条件。但就他正值初生之犊的本钱来说,前两项可以被忽略掉依然错落有致——不羁原本就是他轻狂行径的指南。

      间不容瞚的,“来,”他牵她跨上摩托。在引擎的怒号中,他们很快就冲出了小树林,往大道直奔而去。

      风在耳边呼啸,乔幸闭上眼,想着如果出了意外,而两人恰恰又不幸没挂掉,她将要如何交代这个局面,如何辩解两人的关系?

      适才自掘坟墓的疯狂胆识顿时烟消云散,取代的是扑面而至的更大恐惧感。

      (一向循规蹈矩专一的乔幸,如今能想到的,大概只有死才能救赎自己出轨后的灵魂了。)

      风声停止。他双脚分叉在地上,车子不动了,眼前出现一路小吃摊。

      “我们吃点东西吧。”果然,没人可以忽视生理时钟的空腹定时器——再牛的人也扳不过肚子饿这个不入流的流氓准时来讨债。

      尽管食摊的桌椅和环境,并不十分合乎乔幸的一贯卫生水平,但她顺从地坐下。

      客随主便,任由他像个兵乓球般来回跑去点食物。他还叫上了啤酒。

      看来他是个常客。脑内有个小本子,不但准确地知道所有贩卖的食物,甚至连食物的美味度评审也胸有成竹。

      “你在数面条?”他见她用筷子挑着碗里的面,似乎没有心思要放进嘴巴的样子。

      可他却像无师自通的纯吃货相,早已唏哩嗄啦埋首把一大碗面,外加一些拉拉杂杂的小食狼吞虎咽地干掉。最后,一口气灌下大半杯啤酒。

      他处处表现的都是后生可畏的示范。

      乔幸不得不暗自倒抽一口冷气。

      他种种的青春热情,正反映出两人之间的距离分裂到不同地带的温层里。

      夜幕悄然无声地降落在四周。

      黄灿灿的夜市灯光,食物档冒起阵阵的烫滚蒸汽和煎炸烟油,空气漂浮着混杂各类食物味道汇集成一股化不去的浓郁腻感。

      背景配上川流不息的拥挤人潮人声,把氛围推进到更热闹沸腾的巅峰。

      乔幸手袋里的电话此刻冷不丁响起。

      她不必掏出来看也知道会是谁,却也就赌气地不加于理睬。

      “不听?”他凝视着她的波澜不兴犹如黑海的眼瞳,却只反映着一个自己的头像。

      一个被摄了魂魄的头像。

      她轻摇了摇头。

      但电话那头却似乎不甘死心罢休,稍停复又重响,强聒不舍地继续轰炸耳膜。她最后也只得接了。

      “为什么不听电话?”劈头就是一声不耐烦的质问。

      “不想听你的声音。”她不甘示弱地回应。

      想起被甩的那记无影巴掌,脸颊似乎就有一阵挥之不去麻辣感,遂恶向胆边生。否则,依她平素里的个性,恐怕还真没那个底气去顶撞他。

      电话那头大概也意料不及,一惯垂眉顺眼的她竟也能有这种针锋相对的气焰。也许霎时错愕不及,遂停顿了片刻没作声。

      “你在哪儿?我过来接你。”再出声时,语气明显放软了许多。兴许忆起自己先前所说的话有点过了,想要讲和箍煲来着。

      “不必。”她简单地回绝。

      不等他再说话,顺手关机,把电话扔进手袋里。

      他胸臆间泛滥,自然也聪明的不加于多问,只饶有趣味的看着她。

      两两面对面地相望,却像站在坏掉的红绿灯前面,思绪各异。期望自期望,茫然自茫然。

      他想领她险夷共赴,冲过对面路;而她对横亘在眼前的是什么一无所知,一筹莫展做垂死挣扎。

      对于抉择,她是缺乏训练的。

      时间仿如静止了般,周围的人声人潮已被摒除在另外一个世界去。

      直到大妈前来收碗碟,付账时,他往裤袋和背包里尽搜括,最后挖出一堆散钞和银角,目测似乎仍不够买单。

      乔幸打开手袋掏出一张钞票交给了大妈,顺便把桌面上的钱扫落掌心,递还给他。

      他带点羞赧尴尬地说:“不巧还未发薪…”

      她微微地点了点头,并给了他一个浅浅的笑容,有着充分理解的神情——貌似一副长辈请小辈吃饭的慈爱宽容兼无所谓表情。

      “如果你给我时间,我将会成为一个有能力对你负责,也可以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人。”他努力挣扎着辩解。

      期期艾艾继续说着,其实自己真的是有能力的人,并非如你现在所见到那番狼狈的,现在只是…只是…跟家里闹出点那个…

      他越是想辩解,越发让人觉得他身体里面还有另一个人,可是却怎么样也无法把他揪出来的焦虑感。

      先前那副既焦急又懊悔的模样,好像自己的真心解释,却只得到大人敷衍式的认同或认可,遂转为一副愤怒和不甘心的表情——更加十足像个不小心犯了错,却死不肯认错的屈强孩子模样。

      他其实不是对谁付钱这回事在意。事实上,是为了在这节骨眼上,连这最基本小事也无法说服她(自己是个能有承担的人呀)生自己的气。

      于是,连带她简单平常的非语言讯息表情,遂也被误解读得变了味般复杂。

      他拗颈赌气似的认为,倘若她看不起他,或鄙视他,或羞辱他….他统统都可以接受….虽然格局有点触底的水平。

      (如果她真是这样自己恐怕也不必太过着急了吧?)

      但,她显然不是这样。他偏执地觉得她不是。

      他把她理解成像发挥天然母性的,将他视为一个孩子般去理解去维护——这实在令他真正抓狂发疯了。

      一个自己刚炽热地亲吻过,还有了实质关系的,甚至身上还遗留着她的体香、感觉到她体温的女子,居然用那种眼神来看待自己。

      他被五雷轰顶得里外皆焦。自尊成了灰烬。

      他觉得这是尽了宇宙洪荒,再也没有比这个耻辱更大了——于他宏观的心动而言,于他宏观的表白而言,于他宏观的爱情而言。

      他雷打不动地认为,他俩之间的是爱情,也肯定这就是爱情。

      就凭自己那种前所未有过的心灵撞击感觉,就凭他想要拥有她全部的强烈欲望,就凭浓罩着无比恐惧的无助挫败感,就凭他深深自觉无法自拔地爱上她…

      他不能接受,心中呐喊一万遍地,绝对不能接受,被她继续当成孩子般看待的眼神。

      他要带跑错的她到对的地方。

      这个念头穿云裂石在心底发酵起来,蒸蒸蒸地,冒出一股酸涩的滋味。

      方杰觉得自己非要再做点什么才可以。

      啊,天堂之下,世间万物皆有其时令。

      而这个男子正值体内几十公斤的荷尔蒙,因着他无可抑制地渴望得到她之际,正全力以赴地分泌出睾酮和雌激素。

      乃至,在他持续强烈的渴望中,更全心全意迈入第二阶段,遂再分泌成为了多巴胺和血清胺。

      更甚的是,血清胺,是个极可怕又可爱的东西,它会蒙蔽一个人的视线,让人完全无视掉对方的缺点…

      这就是为何方杰正陷入失心疯的崩溃状态中——因为他已坠落情河呀。

      所以,别谴责他。他只是忠心地,循照自身的化学反应采取行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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