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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旧伤口和老情人 [袭灭天来/伏婴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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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伤口和老情人 [伏婴/袭灭]
现代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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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让他凌晨醒来,袭灭有些不情愿地睁开眼,打开床头的台灯,看了下手机,又到了这个日子,险些让他丧命的旧伤口总会在这天隐隐作痛,准时得就像办理了某个公司的会员卡会收到那些烦人的生日折扣信息一样。他摸了摸左腹的伤疤,疤痕没有流血,却也疼得像刚刚被戳。死神跟他开了玩笑,每年还会来提醒他一次:你这条捡回来的命迟早要还回来。
已经疼得完全清醒的袭灭拨通了一个电话,确定了第二天就诊的时间。接着就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陷,他把手放在伤疤上,彻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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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婴在楼外站了已经两个小时。他先是在医院外的草地外站了一会儿,接着走到里面的凉亭里坐了下来。这个位置可以看到住院部,门诊部,急诊部的门,从这几个地方出来人都要经过这亭子。他就坐在那儿,望着这家医院,这不是异度开的,这其实也没什么问题,问题是这是他们的对头开的。他一度认为在异度里没人会在身体不适时跑到这里来,但他错了,这些人不包括那个喜欢即使在夏天也穿着一身黑外来者。
伏婴推了推眼镜想到今天一大早,袭灭沉着一张脸,不说话,不吃饭,早早地就离开了。几乎每年这个时候他都这样。出去整整一天,直到转点了才回来。
只是今年今日,伏婴跟在了后面。伏婴早就袭灭开着的车上做了点手脚,可以用手机追踪到袭灭的车的方位。为了不那么醒目,伏婴坐着出租跟着袭灭。对方的车最终停在了这家医院门口。但起初伏婴不想走进去,这并非出于对竞争对手的一种歧视,只是一种习惯性的厌恶。这家医院背后所代表的团体与他们积怨太久。就算是要死了,异度的人也是不会来这里抢救的。
但即使是心中有诸多不满,伏婴还是坐在了医院凉亭里。他太想知道答案了。他太想听到答案从袭灭的嘴里说出来。微风拂过,凉亭周围的小路开着花。他并不着急,只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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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袭灭差一步就要走出门诊部的大厅,他一眼看到了伏婴,又把脚收了回来。但对方像是有着某种雷达,还是看到了他。伏婴冲袭灭笑了笑,那并不让人感到心情愉悦的笑容。伏婴动了动嘴,袭灭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但他从嘴型上读懂了那句话的内容:“我等你很久了。”袭灭叹了口气,向着伏婴坐着的凉亭走过去,他坐在伏婴对面,开口第一句话是:我还没吃中饭。
“我也没有。”伏婴说。
“回去吃?”
“不。”伏婴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没问。”
伏婴挑了挑眉毛,又推了一把眼镜,盯着袭灭,问:“那么,你是来这里做什么?”
“看病。”袭灭说。
“异度的医院哪里比不上万圣岩?是技术水平高还是医疗设备先进?”伏婴摇了摇头,显然对着这个回答不甚满意。
袭灭皱着眉,虽然阳光还能照射到这个亭子里,但脸上的刺青看起来都暗淡了许多。“与这些都无关,”他说。
“那就是与某些人有关了?”伏婴的语气变了,虽然他说话时依然笑着。
“是的。”袭灭回答。伏婴脸上的笑容更加深邃。
“你别笑了,”袭灭继续说,“我不知道是谁派你来的。你想知道就直接问我,没有必要跟我到这里来。”
“没有人派我跟踪你,是我自己的注意。”伏婴说。
一阵沉默。为了避免接下来可能出现的争吵,他们都选择了短暂的失语。谈到了关于信任和身份的敏感问题,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好似他们都在问题的边缘徘徊而不愿真正走到实质里面。然而,问题的实质是什么?他们同居了很长一阵子,从死里逃生开始,到莫名住在一起,到现在……但过去总像一到影子,挥之不去,即使那些个差点让自己丧命的人们已经不再拿着凶器,但伤疤依然在那里,时机一到便会提醒当时人们:快来照看你们的伤口,快来照看你们的伤疤。
袭灭先站起来向先走去,走了一会儿,停住脚步回头说:“吃饭。”伏婴这才走跟过去过去。袭灭开着车,伏婴坐在副驾上。伏婴望着车外,余光却落在袭灭身上。这时袭灭的电话响了,袭灭没有接,铃声不屈不饶地继续唱着,一次,两次,第三次打来的时伏婴去接了,电话那头是吞佛。伏婴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就挂了。每年这天吞佛否会打电话给袭灭,就像袭灭每年这天伤口都会疼一样。袭灭知道伤口疼更多是心理原因造成的,在这天去见那位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那人知道他的不适,虽然每次检查结果都很正常,他们只是聊聊天,袭灭顺便去见那些曾经与之朝夕相处的人们,之前的纷争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这里来治疗只是个借口,袭灭把这当做一种仪式,照顾一下伤疤的情绪,或者说是以毒攻毒,也许是这方法确实有用,与他们见过面后他就不会在觉得旧伤口的疼痛。
“吞佛说什么?”袭灭突然问。
“有人做了我们的饭。”伏婴回答。
“我不想去。”
“同感。”
袭灭将车调转了方向。一阵风从车窗外吹了进来,吹动着袭灭额前的长发,伏婴看着他脸上的刺青轻轻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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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了伏婴的住处。伏婴做的饭,袭灭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隐痛让他一整天都没有胃口,他只是为了陪着伏婴吃饭。伏婴眼睛反着光,橙色的,来自餐厅上方吊灯的光,那橙色的光似乎都带着一丝寒气。他一边不紧不慢地吃着东西,一边审视着他的同居者。
“你去看病……”伏婴开口了,他总是能很快冷静下来,他意识到之前的争吵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伏婴给他倒一杯茶,然后把手搭在袭灭放在桌上的手背上,说:“哪里不舒服?你应该告诉我。”
“心里不舒服……”袭灭脱口而出,立刻后悔。他改口说:“旧伤口疼而已。”
“而已?”
“嗯。”
“给我检查下。”
“不。”
“你宁愿跑到你的老情人那里去自虐,也不愿接受我这个专业人士的检查。”
“你的专业是制毒不是治病。”
“我的耐心一直很好,但是偶尔也会有失去耐心的时候。”
“你想多了,伏婴,难道你觉得我应该去找九祸或者慧八手给我做检查吗?就算是在异度的医院看,结果也是一样的,不是伤疤的问题,是我心里的原因。我已经告诉你了。”
“你那里到底有没有去会你的旧情人?”
“你说谁?”
当袭灭问这个问题时,伏婴犹豫了,他是想到那家医院里的人,袭灭可能回去见面的人,他对那些家伙的感情很简单——厌恶。这种厌恶根深蒂固,谈话进行到现在,他觉得自己快要失去理智,对方的解释在他听起来都像是掩饰,像是借口,像是假象。伏婴厌恶假象。即使袭灭说的是真的,他就只是为了回去见他的哥哥,愿意回去看在这些曾经差点让他丧命的人,甚至在这些人面前舒缓一下堆积的情绪造成的身体问题,宁愿去那个万恶之源寻找帮助而不愿意找他身边现在最亲密的人来解决问题,这让伏婴觉得受到了羞辱,而给他这感觉的人还是他的情人,伤害值成指数增长。伏婴终于将手里的筷子轻轻地放在晚上,站起来,郑重其事地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给我检查下。”袭灭摇着头。
“你是哪里不好意思?又不是没上过床。”
“我不想和你在床上来什么医生病人的游戏……”袭灭迎上对方的目光。
“你想到哪里去了。”伏婴笑笑,说:“我是说你心里到底哪里不舒服?你觉得这件事后还会让你去找那帮道貌让然的家伙吗?我要找出你觉得不舒服的问题根源。许多人认为异度的成员在经历过那么多次劫难之后还能活下来就能强大到不需要任何的慰藉,我们从来没有进行过创伤治疗。”
“你想太多了。”袭灭挪了挪椅子起身。
“不,”伏婴说,“这就是问题,你一直在逃避。即使和我上床,你依然在逃避。”正往客厅走去的袭灭停住了脚步,他转身凝视着站在餐桌旁边的伏婴,伏婴的目光一如往常让人感到寒冷,但这次他的语言却让他的目光变得灼热,他仿若是燃烧着的蓝色的太阳,而不是冬日的冰雪。已经快9点,从回到家,袭灭想着,心里顿了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心里把这个他们同居的房子称做家,开车回来从买菜到做饭到吃饭花了快3个小时,他腹部的伤痛已经好了很多。这一天快要结束了。
“这不是我所认识的魔者。”伏婴说。
“我也不再需要那个称呼。”袭灭说。
“所以我们是没法继续进行这场谈话了?”
“我再想,还是到床上去说吧。”
伏婴却拒绝了,这很奇特,这一整天都很反常,或许他想分手,袭灭想。他们没有说过什么诺言。之前出院后,他就到伏婴的住处住了将近3个月,某一天袭灭意识到这像是在同居。后来就默认这样的关系,互相到对方那里居住。除了这间房,不属于任何一个人,这间房一直都是两个人住。伏婴要讲求解决这个问题再上床,这真是很奇特的逻辑,一反之前的作风。然而袭灭却感到有些愤怒。“你就是想听,”袭灭皱着眉头说:“想听我说我很需要你,想听我对你诉苦,想挖出我心里那些阴暗的东西满足你那些小癖好。”
又一阵沉默。空气里好似塞满了棉花,让人透不过气。他们大概真的要分手了,袭灭推测。他并不想说那些话,他想说的也不是那些。他不想告诉他,他时常怀疑自己已经死在那场阴谋里,眼前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死前自己给自己营造的幻觉。他已经死在那一天,在很多年前,或者就在前一个月,前一周,前一天,前一秒……为何不能说这些,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不愿意告诉他,大概是因为在死者的梦里,时间是永恒的,时间失去了意义。
伏婴走到客厅,在袭灭身旁,“在今天之前,大概我还未意识到……”他咳了咳,说:“良好的沟通是多么重要,以及良好的沟通不是靠上床解决的,当然性还是能很好解决一些问题。我想说的是,刚才你说完以后我意识到我不是受到了来自你的羞辱,而是意识到我需要你。”
房间再次失去了声音,那些棉花在空气中逐渐消散。
“从你出院选择住到我那儿开始,这种需求大概就萌芽了,或者在更早之前。而我现在不明白你为何要去找万圣岩的人,我明明就在你身边。你却退而求其次,我实在无法理解。”伏婴说。
伤口只应该给最亲近和最爱的人看,而那个人应该是我。
伤口不应该给最亲近和最爱的人看,过度的依赖会破坏现有的平衡。
这之后问题得到了明确,对话在客厅继续进行着直到卧室和浴室。
“所以你认为我们都已死在那场厮杀之中。”
“对,所以伤口每一年会疼一次,实际上是现实中的我已濒临死亡。”
“这样推测有一定道理,如果每一个关于死亡的梦境都是这样的结局,那我宁愿不再醒来。”伏婴亲吻着袭灭,而月色停留在半空中。旧伤口也好,老情人也罢,它们让月亮越加明亮而真实。他们在午夜时分闭上了眼睛。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