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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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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子杭气得浑身冰凉,他商人出身,机关算尽,总还要讲为商之道,哪知严喧竟如此无耻,完全就是强取豪夺!
严喧不再理他,自顾喝酒吃菜,边吃还边抱怨:“老佟的厨子真该换了,我得告诉他,明天去功德林请两个大厨过来,好歹也是个提督,吃得这么不讲究。”
陈秋服侍他吃过了饭,再涂一回药,稍事洗漱,扶他睡下,严喧道:“你去叫人搬床铺盖过来,给兰儿睡。”他也不再叫兰子杭名字,直接就兰儿兰儿地叫他,兰子杭听得无比刺心。
陈秋出去传话,不多时下人送来一床被褥,铺在严喧床边,陈秋看看兰子杭,忽然想到自己在哪睡?
“来,小秋儿,你睡床上,在我旁边。”严喧笑眯眯地拍拍身边,陈秋红了脸,低声道:“秋儿不敢,我……我也睡地上吧。”
严喧道:“不行,我全身是伤,行动不便,晚上喝个茶起个夜的,有人贴身服侍比较好。”
陈秋无奈,脱衣上床,小心翼翼睡在床边,好半天却不听见兰子杭动作,悄悄看去,见他垂头站在墙角,双肩微垂,原本松柏般挺拔的身姿,不期然略显憔悴。
烛光昏暗,看不清他脸色,但孓然凄清的神态,让陈秋心中微微一酸。想来兰大公子此生,也还没有过如此落魄的时候吧?
突然又想起来,一整天佟将军只款待严喧,自己也跟着同桌,兰子杭却却始终远远立在墙角,水米没有沾牙!他心里不安,轻轻翻了个身,眼光悄悄去瞟兰子杭,兰子杭却纹丝不动地站着,似乎打算就这样站到明天。
陈秋又翻了个身,严喧问:“怎么不睡?”
陈秋低声道:“大……大公子还没吃过饭。”
严喧低笑:“他不饿。”
陈秋不信:“怎么会?”一整天连水都没喝,谁会不渴不饿?
“不信你问他,他肯定说不饿。他这人最喜欢跟人对着干,你叫他吃饭,他偏不吃,你叫他睡觉,他偏不睡,反正饿的又不是你的肚子,你担心什么。”
兰子杭突然走到桌前坐下,拿起茶壶,倒了温着的茶来喝,桌上原备着几样点心,他慢慢吃了,用茶漱过口,到屋角水盆那里洗了手脸,回到床前,把被褥拖到墙角,宽衣睡下。所有动作不紧不慢,从容优雅,又恢复了兰大公子的日常风范,虽然睡在地铺上,却似丝毫不以为意。
严喧低笑了几声,伸手搂住陈秋,陈秋又羞又窘,不敢乱动,瞪大了眼睛睡不着,又不敢翻身,怕碰到严喧伤口。
严喧听他呼吸急促,又问:“想什么呢?”
陈秋小声道:“我……我想我娘,不知她怎么样了。”他毕竟年幼,从未离开过家,这次先落到兰府,又被严喧带来这里,已经三天没见家人,甚是想念。
“放心,她应该没事,你家大公子不是让人给送药了嘛。”
陈秋应了一声,不由得又有点感激兰子杭,虽说他强迫自己卖身,可娘要不是得他搭救,只怕……
他轻声问:“严公子,我可以回家去么?”
严喧搂紧他些:“怎么,嫌本公子待你不好?”
“不……不是,我想我娘。”陈秋被他紧紧搂住,一颗心呯呯乱跳,一动也不敢动,半晌,又轻轻地道:“我会服侍您到伤好,然后回家,好么?”
严喧沉吟未答,拍了拍他:“睡吧。”
陈秋心中疑惑,却睡不着,忽听兰子杭冷冷地道:“你家严公子舍不得你,不会放你回家的。”
陈秋脸上微热,严喧噗哧一笑。
兰子杭又道:“依你家严公子的作风,你既到了他手,这辈子是休想回家了。”
陈秋大吃一惊:“为什么?”
“第一,他看中了你,要收为娈宠。第二,官场之事是你该知道的么?你恰逢其会,该听的不该听的都知道了,就算你什么都不懂,他也不能放你,以免机密外泄。哼,你还想着回家?他若能饶你一条小命,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陈秋心中揪紧,颤声道:“你胡说,严公子才、才不会!”
严喧赞道:“兰儿啊,我就说咱俩是天生的一对!你对我的心思,那真是了如指掌啊。”
陈秋吓了一跳,翻身爬起,跪在床头:“严公子,求求您饶了秋儿,我什么都不懂,也绝不会乱说,求你放我回家去吧,我……”又急又怕,忍不住大哭起来。
严喧好笑地拉住他:“你胡说什么!”
陈秋哭道:“求求您了,饶了我吧,我想我娘——”
严喧拍拍他哭成小花猫似的脸,笑道:“你呀,就那么信你家大公子的话,唉,看来我在你心中威信不高啊。”
陈秋顿时止住了哭,偏头想想:“对啊,我怎么能信他的话?”
严喧道:“我带你离开,一个原因当然是喜欢你,不过你放心,现在我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你家大公子身上,为了他茶饭不思,所以你是安全的。”
陈秋红了脸,兰子杭猛地翻了个身,面朝墙根。
“另一个原因么,是要让兰家的人知道,我很看重你,你留在我身边,他们才不敢动你的家人。”
陈秋恍然,原来如此!想当日严喧在时,兰家管事对他家的态度一下子从恶劣变成了逢迎,不但又开始买豆腐,还派人请医送药,等严喧一走,马上又抓了他去!
“那……那怎么办,我回不了家了?”
严喧看他眼泪又要冒出,笑道:“怎么会?你先服侍我一段时间,合适的时候自会让你衣锦还乡。”
陈秋这才放心,看一眼兰子杭背影,心中暗恨,这人什么时候都想着害人,真是可恶!
严喧摸摸他嫩滑的小脸,心中却想着兰子杭,回想两人翻云覆雨时的激情颠狂,心痒难搔,不过俗话说好了伤疤忘了疼,他现在浑身的伤连疤还没结,疼痛不堪,自然还记得兰子杭的心狠手辣,把色心先收一收,只去梦里跟他幽会罢了。
次日上午,布政司柳大人和兰茼一起来访,佟锋带他们来到严喧屋里,正看到兰子杭把一碗药扣在严喧脸上。
“子杭!”兰茼吓得脸都白了,自己这儿子骄纵惯了,如今卖身为奴,哪里能够适应?他便是不放心,才特地赶来看看。眼见佟将军脸色如冰,右手紧紧按着刀柄,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严喧却笑嘻嘻地招呼他们坐下,问道:“有什么事啊?”脸上身上药水淋漓,他却丝毫不以为意。陈秋轻手轻脚忙给他擦拭,兰子杭本是满脸傲气,看到父亲仓皇的样子,不得不收敛一点,问道:“爹,您怎么来了?”
柳大人面带微笑,向严喧道:“昨日匆忙,有一事未来得及禀报严公子知道。卑职日前收到京中邸报,陛下已禅位给太子,如今改年号为永平,太上皇离开京城,不知所踪,据说要去周游四海。”昨天他本是得到这个消息,特意去告诉兰茼,两人去找兰子杭商议,没想到会撞破他跟严喧的纠葛。
严喧乍了乍舌:“皇上动作还挺快。”又笑道:“那现在皇上换成我大舅舅了,我从皇帝的外孙变成了皇帝的外甥,算不算官升一级?”
柳大人陪笑,兰茼的脸色却更白了一点,向严喧行礼道:“老夫有事想向公子禀告,还请公子允准。”
兰子杭疑惑道:“爹,您想做什么?”
兰茼不理他,只看着严喧,严喧点点头:“好啊,兰儿,小秋,你们先出去。”兰子杭满腹疑惑,无奈只得出门,院中阳光灿烂,他的心却都系在屋里,不知父亲突然到来所为何事。
过了很久,兰茼才跟柳大人和佟锋一道出门,兰子杭急忙迎上:“爹!您跟他说什么?千万不要做傻事!”
兰茼看了看佟将军:“老夫想跟犬子说几句话,还望将军行个方便。”
佟锋一点头,指给他们一处厢房,自陪柳大人离开,兰茼带兰子杭进了厢房,一手扶住他肩,垂泪道:“子杭,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让爹担心哪!”
兰子杭跪在父亲脚边,流下泪来,刚才严喧非让他端药侍奉,又百般刁难,他一时不耐,把药泼了严喧一身,其实也是故意冒犯,恨不得激他杀了自己。他抱住兰茼,哭道:“孩儿不孝,不能再侍奉父亲晨昏,您……你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
兰茼盯着他看,突然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用力甚大,兰子杭惊道:“爹?!”
“你想死是不是?”兰茼红着眼睛问,兰子杭浑身僵硬,垂头不语,兰茼又给他一巴掌:“我这么多年,算是白疼你了!你就忍心、忍心让我个老头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兰子杭顿时大悔,抱住父亲痛哭失声,以他性情之高傲,哪肯屈身为奴,心里早存了玉碎的念头,如今被父亲点破,看他老泪纵横,心中实在不忍,可是……
“爹,您还有两个儿子,弟弟们长大了,也可以继承家业,咱们兰家,说什么也不能让姓严的凭白霸占!”一想到严喧的无耻,兰子杭就火上心头。
兰茼叹道:“你不用再想这个,刚才,我已把兰家全部送给严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