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养一只小丧尸》饭三碗

2、二

　　盛妙妙有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她是个丧尸。

　　如果这是多年前被她意识到的事，那无疑是个巨粗的金手指。

　　——一个在末世中拥有人类思想和丧尸形态的生物，只要末世不结束，那她想必可以安逸度过余生。

　　可惜思想回归的时间不够早，她明白自己最初也是人的那一刻，末世结束了。

　　原本是丧尸王底下一名大将的盛妙妙，很庆幸众异能者们在最后一刻的时候把注意力聚焦在了丧尸王身上，从而使她可以逃过一劫。

　　那天之后，盛妙妙就开始了孤独的逃亡之旅。

　　其实也称不上逃亡，因为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现今世界还存在着最后一只丧尸。

　　距离末世结束已经过去六十年，现在的人类文明又恢复成末世来临之前的状态。

　　——不再有丧尸，自然不需要异能。

　　盛妙妙现在的状态和传闻中的狼人有些像。

　　白天时，就是个正常人，天一黑，就会转变成丧尸形态。

　　倒不会丑得和电影里的丧尸们一样，只是脑袋以下的皮肤，会长满大片大片的灰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肯定不是正常人。

　　盛妙妙只是拥有人类的思想，并不具备人类的生活习性。

　　末世里的丧尸要吃人，盛妙妙可不敢这么做。

　　现在可是法制社会，别说吃人杀人了，光是害人，情节严重的就能被请去喝茶。

　　但食物是生存之本，就算是丧尸，不吃东西也是不行的。

　　好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做生肉的东西。

　　一开始，盛妙妙只能躲在垃圾堆里，四处翻找厨余垃圾中的肉类残渣。

　　食物对她来说只是活下去的必需品，因而味道什么的，对她来说则变得无关紧要。

　　但一个垃圾存放处的容量是有限度的，远离末世越久，体内有关肉类的欲望越浓。

　　简单的食物残渣已经不够她填饱肚子，盛妙妙于是又把目光转向了那些横死的动物尸体上。

　　但很快，这些也不够她用来果腹了。

　　转折点就是在某天出现的。

　　盛妙妙饿了足足两天，发现暂居处四周实在没有能够用来充饥的食物后，终于决定抛下这一处简陋的住所。

　　趁着夜色，她在河里清洗了遍身子，换上今早在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一堆女性旧衣物。

　　整装完毕，盛妙妙头枕着已经发黄的废弃靠枕，空着肚子睡过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睁开眼，从桥洞下走了出来。

　　她已经忘了自己上一次和人类交流是多久以前的事。

　　好在此时镇上的人并不多，突兀地出现一个发型凌乱、面容精致的陌生少女，也没引来多少关注。

　　盛妙妙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记得自己最后停在了一家猪肉摊前。

　　膘肥体壮的中年男人，一双绿豆大的眼睛，目露淫/秽之色地盯着眼前的少女。

　　“小姐，是要买肉吗？”

　　盛妙妙尝试着张了下嘴，结果出口的只是一阵气音。

　　——多年未说话，身体几乎已经快忘了该如何发声。

　　男人并不介意她的反应，甚至在意识到眼前这很可能是个流浪的漂亮哑巴时，眼中恶心的味道越发浓厚。

　　他大方地捞起肉堆中的一块瘦肉，见盛妙妙的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手中的这块肉，嘴角大大咧起，一边将东西塞进白色塑料袋中，一边意有所指道：“小姑娘，我能把这肉送你，但是同样的，你也得付出点东西，对吧？”

　　话落，想起不知道从哪听过的，哑巴说不出话，通常也听不到话。

　　正想用简单的肢体动作传达自己的意思，就见对面的少女点点头。

　　然后，当着他的面，对方毫不在意地脱下最外层的上衣外套，乖巧地递了过来。

　　男人一愣，随即狂喜。

　　一把接过那件在他看来充满邀请意味的佳人衣物，火急火燎地扯下腰间的围裙，粗声粗气催促：“那快点吧，等会儿就有人来买肉了。”

　　盛妙妙已经提起那袋肉，听出他话中似乎还有其他没完成的内容，疑惑地看向对方。

　　猴急的男人没察觉两人的沟通出现了差错，伸手就要按上对方细嫩的手——

　　啪。

　　盛妙妙忘了普通人类与丧尸生来就存在的力量差，在她看来再轻不过的一拍，却给对方造成了莫大的痛楚。

　　那只黝黑丑陋的掌，几乎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红了一片。

　　伴着对方杀猪般的叫，足以让人知道，自己刚才承受了多大的痛。

　　盛妙妙眉间带上一点不悦，她还是没法说连续的话，但可以蹦出几个字了：“厌、别、我！”

　　——我讨厌别人乱碰我！

　　男人奇异地从对方的神情和简单的三个字中明白了她的意思。

　　再大的色胆，在手掌不减反增的痛感中消失殆尽。

　　这回盛妙妙要走，再也没人敢拦她。

　　这块肉只够她吃一顿，甚至可以说，压根没填饱。

　　盛妙妙回到桥洞又拿了件外套，循着刚才的路往回走，打算再用一件外套去换男人店里的一块肉。

　　可惜菜市场离她的住所实在有些远，等她再次回去时，摊主们都已经回家了。

　　第二天，盛妙妙早早就出发了。

　　她这次带了两件外套，不是她不想多换些肉，实在是衣服的主人丢的旧衣服不是很多，为了接下来的日子着想，自己不能一下子就贪心地把衣服都换了。

　　男人对她的到来感到十分畏惧。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多的抱怨与不满，也改变不了什么。

　　盛妙妙喜滋滋地提着两大袋肉回了桥洞。

　　这回的肉带着点碎骨，她在今天以前只会吃肉，但这一次，她犹豫着把那一点骨头放入嘴中。

　　很清脆的响声。

　　这玩意不能饱腹，但很有兴趣。

　　于是第三天。

　　盛妙妙额外还加了一双袜子——她想用这个去换点碎骨来嚼着玩。

　　可一直等到周围的摊主们收摊回家，盛妙妙一直没等到那个男人。

　　她委屈地拿着衣服回了桥洞，次日天还没亮，就抱着交换物出发。

　　同昨天一样，一直到最后，卖猪肉的男人都没再出现。

　　盛妙妙脚步已经有些虚浮，稍不注意，和前方一个颤巍巍的老人撞在一起。

　　庆幸她现在没多少力气，不然此刻瘫坐在地上的老人，多半已经提前去见了阎王。

　　盛妙妙本性里还有着未泯灭的礼貌属性，很快将老人搀扶起，顺手将他掉落的数袋食物捡起。

　　肉的味道从一个黑色塑料袋中传出。

　　是鱼的味道。

　　少女可怜又直勾勾的眼神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乱糟糟的头发，灰扑扑的脸，还有全身上下加起来估计连一百块都不到的衣服，足以让活了大半辈子极具怜悯心的七旬老人想象出一些悲惨的画面。

　　盛妙妙收获了一条小黄鱼。

　　准备用来交换的外套被老人推回来，附带一个老人施舍的怜惜眼神。

　　白嫖了食物的盛妙妙高兴地回了桥洞。

　　东西吃完时，她才意识到一件事。

　　愿意和她交换的好心男人，好像彻底离开了。

　　但她也不是没有收获。

　　——以后又可以自己去找食物了。

　　盛妙妙并没有赶尽杀绝，湖里的鱼，如果太小的话，她就会好心地放过。

　　直到这一片水域目前没有可以捕杀的鱼了，再转换阵地，徒步去往下一处鱼群聚居地。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

　　盛妙妙又回到了最初意识到自己是个丧尸时的状态。

　　——没有可以交流的对象。

　　——忘了如何与人类交流。

　　辗转数十载后，盛妙妙来到又一个新的城市。

　　N市。

　　N市是国内发展水平位于前列的五大城市之一，高楼大厦遍地是，是无数刚毕业进入社会的大学生们的梦寐之地。

　　对盛妙妙来说，却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N市和她刚离开的X市差得太多了。

　　X市农村很多，同样的，水源也很多。

　　而她几乎快把N市翻过一遍了，才总算找到一处相对可观的水源。

　　是一片海，还是近两年的网红打卡胜地。

　　每天来拍照旅游打卡的人，络绎不绝。

　　盛妙妙很有耐心，等到天终于变黑了，施展拳脚打算捞笔大的。

　　结果人群不减反增。

　　不知道是哪个土豪包下了这片沙滩，举办了一场沙滩派对。

　　派对一直持续到后半夜，盛妙妙实在熬不住，愤怒地从包里取出晒好的小鱼干。

　　——她很庆幸，自己掌握了制作小鱼干这一项生存之技。

　　嚼完迟到的晚餐，盛妙妙心情不一点也不美妙地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

　　沙滩上已经换了一批人。

　　在这蹲守了三天，盛妙妙一条海鱼也没捕到，相反，包里的储备粮已经快没了。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盛妙妙立刻决定放弃这片海。

　　三天没洗澡，就算是丧尸，也能闻到自己身上若有似无的一股味道。

　　丧尸是不会有洁癖的。

　　但她还是想快点去洗个澡。

　　对她来说也是第一次——

　　洗澡比吃饭重要。

　　盛妙妙背着又破又脏的包离开，她从来没有目的地，只要往前走就是了。

　　穿过人潮拥挤的马路，越往前走，行人和车子越少。

　　最后，她意外闯进了一片高级别墅区。

　　别墅区的外围是高达数米的围墙。

　　围墙最上方，密布着一层无法仅凭人力摧毁的高压网。

　　——这本该是一片安保防护措施强大得连蚊子都飞不进的别墅。

　　直到一个名叫盛妙妙的丧尸出现。

　　撕拉一声。

　　比撕纸还容易。

　　那道强大的防护网，破开了一道恰好能容纳一个人的口子。

　　盛妙妙灵活地从破口处闯进了这里。

　　她第一次感受到一种类似于召唤的气息。

　　——这也是她会做出如此不寻常的动作的原因。

　　顺着那无形气息的指引，盛妙妙很快来到了其中一栋别墅前。

　　她轻松地从铁门翻进去，绕过花丛，准确地寻到了气息的发出地。

　　——一个装满水的人工泳池。

　　盛妙妙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重新换上刚脱下的衣服后，她来到了房子的另一面。

　　那股气息更加浓烈。

　　指向的地方，正是房子第二层的某个房间。

　　如果有人此时来到附近，就能惊喜地发现——漫威主角竟在我身边。

　　虽然盛妙妙不需要利用蜘蛛丝，但利落攀爬的动作，还是能让人联想到某个知名人物。

　　小偷姑娘在这一刻忘了道德为何物，伸手握拳，轻轻往窗玻璃上一敲。

　　哗啦啦。

　　坚硬的玻璃瞬间化为瀣粉。

　　盛妙妙有点失望。

　　甚至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怎么她一进门来，那股指引气息就消失？

　　难不成，是她进门的方式不对？

　　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耐心的丧尸小姐，决定换个方式重来。

　　她这回堂堂正正从房间门出去，然后再推开门走回来。

　　——顺手好心地还帮屋子的主人带上了门。

　　盛妙妙再次失望。

　　依然什么也没有。

　　刚才好歹指引着她找到水洗澡，她还以为这次是指引她找到食物。

　　结果，却只是一场空欢喜而已。

　　盛妙妙顿时觉得没什么意思，她还是去别的城市捕鱼吧。

　　做好决定，起身就要翻窗离开。

　　耳尖一动。

　　一阵不重的脚步声。

　　等盛妙妙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钻进了衣柜中。

　　后悔已经来不及。

　　因为房子的主人，进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