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枪》江子越

1、上线

　　周泽楷走进房间，握着门把迟疑几秒，还是反锁了门。
　　桌上的电脑正散发着微光，周泽楷坐下时顺手晃了下鼠标，另一只手则灵活地拉开抽屉，摸出了一张荣耀首版账号卡。
　　望着账号卡犹豫了片刻，周泽楷终于下定决心，将卡插入登录器，电脑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上线缓冲进度框。
　　看着进度条一点一点增长，周泽楷抿了下唇，表情罕见的严肃。
　　很快，缓冲完毕，提示用户成功上线。
　　几乎是同一时间，弹出聊天对话框，里面是一条新消息。
　　秋木苏：“哎呀！终于上线了，可憋死我了！”
　　周泽楷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盯着对话框看了许久，才敲下一个“嗯”字。
　　对方显然不在意他冷淡的态度，自顾自地往下说道：“都过去一天了，你总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周泽楷的内心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冷静，事实上，在昨天他发现这个叫做“秋木苏”的游戏人物不受他操作控制后，他一时间又是震惊又觉得惶恐，偏偏还不能和战队的其他人商量，自己纠结了一天，也没想明白到底是真是假。
　　游戏人物有了独立的意识，怎么看都像是奇幻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剧情。
　　而此时，眼前不断刷新的文字，没有操作却依然能够活动的人物，都在逼着他不得不相信对方说的话。
　　意外车祸、意识重生在自己的账号上，沉睡多年，直到昨天，周泽楷才将他唤醒。

　　周泽楷沉默的这段时间里，秋木苏又飞快打了一行字：“你该不会告诉其他人了吧？”
　　这个问题就容易回答多了，周泽楷回道：“没有。”
　　“没有就好，这事太离谱了，你要是跟别人说了，他们该以为你玩荣耀玩疯魔了：）”后面附上一个笑脸，虽然那时周泽楷并不懂。
　　秋木苏很健谈，这一点从对话框的长度就可以看出，和联盟知名话废周泽楷聊天，竟然意外地没有冷场。
　　“前辈。”周泽楷等秋木苏感慨完荣耀如今的新景象，找准空挡，插了句话。
　　周泽楷其实摸不准对方的年龄，但既然账号卡是荣耀首版的话，叫声前辈总是没错的。
　　对方发了个问号。
　　周泽楷有些局促，怕没能传达出自己真正要表达的意思，敲敲打打了许久，才选择发送：“接下来怎么办？”

　　作为一个存在与否，只取决于游戏有没有上线的意识，这个问题显然问到点子上了。
　　屏幕里秋木苏在灌木丛里找了个位置蹲下，颇有些促膝长谈的意思。
　　“我也不太清楚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能操作人物，也能表达想说的话，但似乎只能在游戏里面这样做，只要一下线，我就立刻被迫地陷入沉睡。唉……你要是方便的话，帮我登一下这个账号吧，我再看看是怎么回事。”
　　周泽楷：“嗯。”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也是荣耀玩家吗？玩的什么职业啊？”
　　自来熟的语气，态度也很平易近人，周泽楷无来由放松了许多：“神枪手，嗯……周泽楷。”
　　秋木苏一下子跳起来，看样子十分激动：“你也是神枪手？”
　　“嗯。”周泽楷第一次登录这个账号时就发现秋木苏玩的是神枪手了，而且玩得还挺好，尤其是自制装备，各方面都很强。
　　“哦哦，神枪玩起来特别酷吧。”尽管是陈述句，但隔着屏幕，仿佛都能看见秋木苏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
　　“嗯。”周泽楷还是老样子，单字单字地发送。

　　然后对方沉默了。

　　他知道冷场不好，但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战队的伙伴都清楚他不善言辞的性格，再加上有江波涛在其中沟通，他需要做的就是一往无前地带领轮回冲刺冠军。
　　可是现下的情况，该怎么说怎么做才合适？
　　当初刚加入轮回时也是这样，那时候江波涛还没转会，尽管他的个人操作足够强大，但队伍之间的协调同样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夺冠路上的绊脚石，磨合和沟通，是他与其他队员间最大的问题。
　　心情如同当时那般不安，无力感在他心中悄然漫开。

　　周泽楷漫无边际地想着，等恍然回过神，才发现对话框里静静地躺着两条消息，秋木苏竟然回复了！
　　“呵呵。”
　　“看来小朋友不太喜欢说话啊。”

　　小朋友？
　　周泽楷有些尴尬：“前辈，我24岁了。”
　　这话一出，对方再次陷入了沉默。
　　消息再次弹出来的时候，秋木苏已经恢复了之前状似无意的语气：“哦，我96年的。”
　　00后的周泽楷：……
　　秋木苏叫上瘾似的，操作着游戏人物在周泽楷面前蹦来蹦去，对话框里不断跳出“小朋友”的称呼，一条紧接着一条。
　　周泽楷看着，觉得秋木苏不仅不像96年生的，倒像是比他还要小上五岁的样子。
　　好不容易等秋木苏过了嘴瘾，周泽楷才有机会问上一句：“前辈呢？”
　　秋木苏怔愣了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周泽楷是在问他的名字，站起身体自我介绍道：“我叫苏沐秋，也是个神枪手，嘿嘿，是不是很有缘分啊？”
　　周泽楷视线落在那个名字上，心里突然划过一丝异样，片刻后才犹豫着发问：“苏沐橙是？”
　　“沐橙啊，我妹妹，怎么了？你认识她？”对方的语气倏地急了起来，游戏人物失去控制一样，乱动了几下。
　　猜测被证实，周泽楷心里充满震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下意识敲字：“嗯。”
　　“她现在过得怎么样？还好吗？你们怎么认识的？叶修那家伙呢？没想到你还认识他们啊……”
　　苏沐秋连着问了几个问题，直接把周泽楷给问懵了，他看着那一长串问题，喉咙一下子卡了壳，艰涩地组织语言。
　　“呃……”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
　　兴欣刚拿了第十赛季的总冠军，应该……“还好吧？”

　　接触的这两天，苏沐秋差不多也琢磨出周泽楷不善言辞的性格了，平复下激动的情绪，逐个提出疑问，果然效果好多了。
　　虽然常常是他说了一大段，周泽楷才回几个字，但丝毫不妨碍他理解周泽楷的意思。
　　大抵是小时候就带着妹妹承担起生活压力，苏沐秋有足够的耐心，留够时间给周泽楷思考、组织……然后再从那简短的回复中分析出蕴含的信息。

　　时代果然变了，荣耀一如他所想象的那样，大有所为。
　　只可惜……苏沐秋想起十八岁那年签下的职业选手合同，心潮泛起小小的波动，职业联盟前景无限，他却不是其中的一员了。
　　“改天得找叶修那家伙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沐秋这般想着，问周泽楷，“你大概什么时间段有空？这几天我需要上线找几个以前的朋友，你要是方便的话就帮我把号给挂着吧。”
　　周泽楷老实地交代了训练安排。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很快就到周泽楷休息的时间点了，和苏沐秋道过别，周泽楷也不退出游戏，调小音量后就上床睡觉了。
　　而游戏里的苏沐秋，则开始他新奇的另一段意识生活。

　　之后几天，一旦周泽楷训练结束得空，都会和苏沐秋聊上几句，偶尔也会旁观他操作着秋木苏玩游戏。
　　实力很强，这是他看完秋木苏打竞技场的第一反应。
　　“这么多年没玩，手法生疏了不少。”苏沐秋打开编辑面板，边添加装备属性，边和周泽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会啊。”
　　周泽楷是真觉得他挺强的，同是神枪手玩家，他对这个职业自然比其他人还要熟悉。该如何操作，用什么技能，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而苏沐秋却总是能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此外，苏沐秋刷副本的风格，让他想起了联盟里的一个人。
　　——机会主义者，黄少天。
　　周泽楷发现苏沐秋刷副本非常具有个人特色，他擅长发现一切Bug，并擅长利用那些漏洞，用最省力的战斗，取得最可观的胜利。
　　对时机的把握堪称精准。
　　若不是翻遍了第一赛季到第十赛季各战队选手的名单，周泽楷怎么也不敢相信，拥有这样实力的苏沐竟然不是职业选手。
　　“大功告成！”苏沐秋反复看了几遍装备的各项属性，终于满意地关了面板，用正在伸懒腰的语气说道：“接下来得准备升级到神之领域了。”
　　周泽楷眨了眨眼睛，从思绪里回过神：“嗯。”
　　“对了，小周，你的账号也是在神之领域吗？”据他所知，这位小朋友也是个职业选手，而且，很强大。
　　“嗯。”周泽楷的游戏人物叫做一枪穿云，神级角色。
　　荣耀职业联盟五大封号，其中被誉为“枪王”的就是他的一枪穿云。
　　苏沐秋自从从其他玩家那里知道周泽楷代表了荣耀神枪手实力的最高峰，就油然而生了和他较量一次的冲动，这个念头几乎要把他的胜负欲给点燃了。

　　他很快发来一段话，字里行间仿佛透着股跃跃欲动的期待：
　　“那到时候，竞技场上见。”

　　艰难填坑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