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 - 冰火情缘 (哈根炟释)》萱茗

44、梦魇 ? 罹天烬 ? 樱空释

　　梦魇 罹天烬 樱空释

　　艳炟又一次来到了雪雾森林中，身边站着的是那个20多年前她在这里第一次遇到的少年。当时的银发少年正气凛然，晶莹透彻的蓝眸闪烁着熠熠光辉，决意要保护冰幕不受外敌侵犯。而现在的他，却披戴着一副幻化出的银发蓝瞳模样，手提着一把邪剑，执意要来亲手毁掉这道保护他哥哥和族民的屏障。

　　果然，罹天烬在挥手之间就消灭了整个看守冰幕的军队。他拔出了噬神剑，纵身飞跃而起，把剑直直地插入了冰幕最高的地方，然后双手持剑，把剑从插入的裂缝中开始一直拽到了雪地上。

　　冰幕中强大的灵力开始从剑中缓缓地流向满面邪气笑容的罹天烬，让他的周身都发出莹莹的白光。当白光逐渐减弱、流失殆尽时，冰幕从那条冗长的裂缝开始，伴着悚人的巨响，向着两边开始崩裂，碎成了大大小小的冰块，排山倒海地坍塌下来，在下面的雪地上掀起了一阵暴风雪。

　　眼看着冰幕被毁，艳炟无奈地在心中哀叹：那道可以保护樱空释和他最亲爱哥哥的最后防线终于还是被彻底摧毁了。

　　卡索坐在冰族王宫的大殿上，当他听到急报冰幕被完全摧毁，意识到形势严峻：冰火大战又一次拉开了帷幕。而且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敌人将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等待着冰族的会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惨烈战争。

　　攻打刃雪城的日子已经指日可待。

　　在出征的前一天，火族的王室、众高官及将领们登上了浴火城最高最恢弘的城墙上，准备做最后一次全兵检阅。火王宣布，将由罹天烬王子作为全军统帅并做打头先锋，公主艳炟为副帅扶持王子，而他自己则为敌后战场总把手。

　　罹天烬登上了城墙上最高处的检阅台上，极目四望脚下千千万万的火族将士排列着雄壮整齐的阵容。一年多以前，他还只是作为一个军衔最低的士兵，在他现在位置的下方朝着上面仰望过来，脑中满是率兵领将攻打刃雪城的遐想和憧憬。

　　比起一年多以前他亲身体验的那场阅兵式，现在的阵容更是蔚为壮观。火族的兵将向来训练有素，骁勇善战，在上次战败后3年多之内就能重振旗鼓，再加上火族幻术本生攻击力就非常强大，罹天烬相信，无尽海对岸的那座白色城池马上就要毁在他和他亲自调/教过的军队手里。

　　从城墙上汹涌滚来的大风吹散了他飘逸的黑发，但他高大挺拔的身躯却纹丝不动。艳阳洒下的光辉折射在他所佩戴的表示王子身份的金色抹额上，让他桀骜英俊的面容显得更加耀眼夺目。

　　他伸出一只手掌向前方打开，从身体的一则缓缓地转向另一侧。掌中发出的红光一直延伸到远方，在整个军队的方阵上铺开一片宽阔如海的红纱。那闪烁着光芒的红纱缓缓地落在每一个士兵的铠甲上，成为了融入他们躯体的灵力。

　　罹天烬的笑容突然绽开如同璀璨的红莲。他举拳高喊道：”火族的将士们，你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我罹天烬赋予的灵力。那灵力会保护你们，壮大你们，让你们随同我跨越无尽海峡，在冰族的大陆上，烙下我们火族的印记！……攻打刃雪城！戮杀冰族！”

　　罹天烬倾听着从脚下如澎湃的海涛般滚滚而来的欢呼声”烬王子！烬王子！”，开始仰头狂妄放肆地大笑起来。站在他身侧的艳炟第一次对她心爱之人似乎无穷无尽的灵力感到悚然，而站在他身后的火王却是在不停地诡异地笑着。

　　阅兵式结束之后，罹天烬仍是站在检阅台上眺望着远处白色的冰城，人去楼空的城墙上只有萧萧的风声。当他转身想离开时，却意外地看到了站在他身后久久未曾离去的艳炟，她一直都在用严峻肃穆的表情看着他。

　　“你可以答应我的一个请求么？”艳炟认真地说道，这是自从上次在她寝殿内发生了那件事后她第一次开口单独和他说话，而且罹天烬也从来没有听到过艳炟求他任何事情。

　　罹天烬走到艳炟跟前，惊讶地问道：”什么事？”

　　“请你尽可能不要伤害卡索。”虽然是请求，但是艳炟的语气却是十分坚定。

　　“为什么？你想留下后患，让冰族再一次翻身么？”罹天烬蹙眉，思量了片刻后，气恼地质问道：”是不是因为他是樱空释的哥哥？……艳炟，你居然在这种时候还在想樱空释？！”

　　“我是怕你会后悔。”艳炟的眉间带着忧伤。

　　“哼，我为什么要后悔！”罹天烬嗤鼻一笑。

　　他朝着艳炟迈进一步，收敛起傲气，感伤地问道：”艳炟，你可以告诉我么，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艳炟垂下对视着他的红眸，思量了片刻之后又重新抬起头来：”等你从战场上回来之后就会明白了……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罹天烬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脸上又绽放出自信的笑容：”我不是说过，这世上没人能把我怎么样么？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你也要活着回来，艳炟。因为，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然后罹天烬面带着笑容，与艳炟擦肩走过。

　　艳炟转身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在自己心中默默念道：”释，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我会去亲手杀死卡索的。我宁可让你恨我一辈子……”

　　排山倒海的火族大军，一些乘坐在巨大的掣风鸟，另一些乘坐着劈滔开浪的军舰，跨越了无尽海峡，汹涌地侵入了刃雪城外白色的大地。

　　罹天烬迎风挺立在战车上，一手打开了结界，融化消散了满天尖锐呼啸而下的冰棱。他和他所带领的军队，在冰族的大地上铺满了火种。大地上的火光，照亮了曾是空旷寒冷的白色天空。

　　在被火焰烧得滚烫的大地上，无数的火光映照在每个厮杀打拼的战士的脸上。白色的战袍不断地消散在红色的火焰中，一点一点如同弥漫开的氤氲。冰族的剑士们开始越来越疲倦，他们手中的冰剑和盾牌撒落了一地。

　　坐在王宫大殿上的卡索每天都听到前方传来的将士不断阵亡和大片大片的土地开始沦陷的消息。火族的大军快要攻到刃雪城的城墙下了。

　　来通报的人还说，火族新册立的王子罹天烬是火族占取优势的关键，因为他的灵力似乎无穷无尽，幻术也无比的精纯与华美。他不仅会运用火族的幻术，甚至还能得心应手地操纵冰族的幻术。他的幻术大气得如同翱翔在天的凤凰，又浩瀚得如同铺天盖地倾泻而下的崩塌雪峰。

　　卡索想自己领兵出征，却遭到大部分大臣的反对，因为他现已是这一代宗室中最后一人。于是，上一任冰王和冰后决定先去前方探望战况。

　　卡索站立在王宫最高的地方，眺望着远处烧到天际的火光，倾听着将士们的苍凉而雄浑的歌声，随着凛冽的寒风从远方的战场激荡而来。他的心里哀叹：才几年前他和弟弟一同并肩作战夺回来的国土，这次是否会真的毁在自己的手里。

　　他抬头仰望苍穹，看到霰雪鸟悲鸣着飞过，仿佛看到了自己弟弟的面容浮现在空旷的天宇上。他喃喃自语道：”释，在我的余生，我还能再见到你么？……你到底在哪里？”

　　第一次踏入战场的罹天烬，发现那里除了冰族的士兵，还有来自其他六族的援兵。其中有来自千灵聚落的拥有绝美容颜的两个乐师。她们分别可以在空中幻化出白色和绿色的琴弦。当她们用手指波动琴弦时，无数的蝴蝶会从弦上纷涌而出，如闪电般地急促冲向敌军然后刺穿他们的身体。罹天烬诡异地笑了一下，挥动起右手用火焰把那些蝴蝶全部包围起来。火焰穿过蝴蝶的翅膀，让它们支离破碎，然后纷落坠地，就好像他用同样的火焰穿过那两个乐师的身体一样。

　　还有一对就是年龄相差悬殊的神医族首领和神药族女杀手。神医族的男子那个并不具有强大攻击性的幻术，尽管如此，他还是把自己强大的幻术结界给了那个女杀手，所以，他很快就被打倒了。那个女杀手在进攻时，她的周身都会发出森然冰蓝色的月光，然后那些光芒会化成尖锐的刀片，一片片地疾速划过来。可是罹天烬只动了一只食指，她身上的最完美结界就被崩裂瓦解了。而且，那些森蓝的刀片在罹天烬打开的结界上全部反弹回来，打在了她自己的身上。

　　但是罹天烬并没有真正杀死他们，而是从他们倒在雪地上破裂开的肢体上跨了过去。因为罹天烬想等到自己攻占下刃雪城之后，当他们代表自己的族民在冰族王宫的大殿上向自己俯首称臣时，再一次从他们的眼中看到对自己强大灵力的震惊与惶恐。不过，罹天烬仔细想来，他们似乎在看到他第一眼时就已经有那般神情了。

　　然后，罹天烬从远处眺望到了站立在刃雪城城墙上的一对身着华丽白色铠甲的男女，他们年事已高，旁边还簇拥着密密麻麻的侍卫队。他身边的将军告诉他，他们是上现任冰王的父母。

　　是冰族王室的就都要杀掉，罹天烬想。

　　他纵身移形到城墙上最高的塔。当他朝着老冰王和冰后看去时，他们也看到了他。然后罹天烬在他们不断放大的蓝瞳中，又一次看到了震惊，甚至还有如同看到了恶魔一般、面临死亡的恐惧。罹天烬朝着他们轻蔑地笑了一下，然后将他们连同身边的好几个侍卫一起，用幻化出的火焰带上了高空中后，让他们像雾气般的消散了。

　　站立在城墙下的罹天烬面带邪气的笑容，最后看了一眼那堵冰蓝色的高墙，然后同时举起了两只手，打开了五指然后又即刻并拢。那万年来屹立不动的刃雪城大门轰然倒下，在大地上发出的震动一直传到了王宫。罹天烬在轰塌下的城墙砖块掀起的冰雪波澜中迎风狂妄地大笑起来。

　　可当他四周的一切变得清晰可见时，他惊讶地发现，他几乎时时刻刻都确保在自己视线之内安然无恙的艳炟却不见了。这让他第一次在战场上觉得有些恐慌……

　　卡索坐在王宫大殿内的玄冰王座上，他已经褪下凰琊幻术袍换上了铠甲。他身边的王后和侧妃也都褪去了臃肿飘逸的宫服换上了雪白的戎装。当他听到远方传来的如雷声般沉闷的巨响，感受到脚下的颤动时，他知道敌人已经攻破了刃雪城。他几乎可以看到城内四处逃散的人群，听到他们的呐喊和小孩的啼哭声，就像20多年前那样。

　　卡索站起来，正想离开王宫踏入城池亲自上阵去做最后的拼搏，一道红光从敞开的殿门外劈了进来，化为了火族的公主艳炟。还没等卡索能开口和艳炟说话，他身边的两个妻室已经冲了出来挡在他面前。艳炟看到，其中一个是她已经在噬神剑洞那看到过的岚裳，另外一个则是与梨落容貌一模一样，但满头冰蓝色发丝的女子。

　　岚裳神情坚定无畏，用手中的法杖朝着艳炟使出了人鱼族的法术潋水咒，用一条水柱把她缠绕包围了起来。在不停旋转的水柱的缝隙间，艳炟看到梨落模样的女子从她的左掌中打出了几道道凛冽的白光，从水缝中穿刺了过来。

　　艳炟即刻打开一道结界。那道结界逐渐扩大开来，然后猛地爆发出红色的火焰，瞬间把水柱化解为雾气。然后艳炟从掌中化出火光，把她身前的梨落和岚裳都打飞了很远，倒在了卡索两边，失去了知觉。卡索惊呼一声，从王座上冲了下来。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她们的。”艳炟用幻术把她们分别包入了两个红色的球状结界中，挥手让那两个红色的光球飞出了大殿的正门，飞过了门外走廊的围墙，然后缓缓从空中降落下去直到离开了卡索的视线。

　　当她看到卡索伸手正要去拔出他腰间的冰剑时，艳炟立刻说道：”你快走吧卡索，刃雪城已经沦陷了。你们大势已去，这场战争我们赢定了！”

　　卡索的手已经握上了剑柄，他镇定地答道：”即使是这样，我也会是最后一个离开刃雪城的人。我是冰族的王，我会镇守城池直到最后一刻。”他不想像20多年前那样，再次在面临危难时弃国逃逸。

　　“那你就是在等死！”艳炟神情严肃，”你还是快点带着梨落和岚裳离开这里，我会掩护你们的。如果你真为冰族着想，就应该设法留下自己的性命，否则冰族将永远不会再有希望了。”

　　卡索把放在剑上的手缓缓收了回来，满脸疑惑地问道：”艳炟公主，你为什么要为我们考虑那么多？”

　　艳炟黯然地答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他。”

　　”是为了释，对么？”卡索问道，然后他楞了一下，脸上的疑惑化为了惊愕和欣喜，”你找到了他么？释他复生了？他在哪里？请你快告诉我！”

　　“你我都知道，这世间能驾驭噬神剑的只有一个人……我已经不能再多说了。”艳炟低沉着嗓音加重了语气，”所以，在他杀了你之前，快点离开这里！时不宜迟！”

　　卡索的脸上显现出沉重的悲伤，凝视着艳炟欲言又止。

　　突然，艳炟看见卡索似乎在她的身后看到了什么，震惊地睁大了他的双眼。艳炟心头顿时涌上了一波恐惧。

　　“原来你在这里，艳炟。”罹天烬从她身后走了出来，”你让我担心了，原来你是想抢先我一步来要卡索的性命。”

　　罹天烬走到卡索跟前，面带着邪气的笑容说道：”我们终于见面了卡索，不过这也将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可罹天烬看到的却是卡索无比悲伤的面容和眼中腾起的雾气。卡索的嗓音颤栗着：”释，是你对么？你终于回来了？”

　　这句似曾在哪里听到过的话激怒了罹天烬。他咬牙切齿，怒喝道：”我是火族的王子罹天烬，根本不是什么樱空释！……我，最厌恶，最痛恨别人把我当成樱空释！” 说着，他打开的手掌中闪出了噬神剑。

　　当艳炟正准备冲到两人之间时，一道红光从大殿的一根柱子后面穿梭了出来，把艳炟全身上下都绑了起来，在她还没能叫出声前就把她猛得拉到柱子后面去。柱子后面出现了一个森然的黑影，伸出一只手来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巴。艳炟可以感觉到到，那是她的父亲火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一直躲在那里了。

　　火燚把脸凑到艳炟耳边，压低嗓音恶声恶气地威胁道：”艳炟，你果然还是按捺不住，为了那小子想背叛我、背叛火族，对么？好，那我今天就让你亲眼看到他是怎么杀死他哥哥，然后再怎么在悔恨中自取性命的，让你永远地记住背叛我和火族的代价！”

　　艳炟在火燚的束缚中拼命挣扎，无法把满腔的恐慌和焦虑呐喊出来。她眼睁睁地看着罹天烬凶猛地挥舞着噬神剑，把不停地呼唤着樱空释名字、无心应战的卡索打压得一步一步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大殿外面的走廊上。要不是因为那时为了在幻雪神山制服渊祭，卡索喝了万年一次花开时期的隐莲汤，他恐怕早就在罹天烬的剑下丧了命。

　　卡索背靠在走廊的围墙上，心里还在思量该如何让自己的弟弟恢复记忆，可是对面不停攻击的男子根本没有给他任何闲暇把手从冰剑上松开。

　　眼看着罹天烬就快要把噬神剑插入卡索的胸膛，在柱子后面的艳炟竭尽全力，曲动了被紧紧绑住的右手手指，弹出了一道红光直飞向罹天烬，打在他肩上，使得他的身体不由向右边倾了一下，手中的剑从卡索的肩上划了过去，切出一道一寸深的伤口。

　　罹天烬迅速把剑抽回来，想再给卡索致命一击。当剑从卡索的伤口中拔回时，带出来的鲜血在罹天烬充满杀气的红瞳之前飞洒而过，一些洒在了他的手上，还有一些溅在了他的脸颊上。突然间，卡索惊讶地看到罹天烬朦胧瞳仁中的红色氤氲开始渐渐散开来，最终变成了闪耀着清亮光泽的紫色。与此同时，在兄弟两人身后不远处艳炟的瞳仁中，倒映出了从罹天烬的头顶开始直到发梢，一丝一缕地从黑红色转变为银色的长发。

　　“释……”卡索又一次呼喊出弟弟的名字，艳炟的眼眶中也泛出了泪光。

　　“哥……”那对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声音也不停地颤抖着。噬神剑从樱空释松开的手中脱落下来，敲砸在地上的声响一直振荡到大殿的深处。

　　艳炟突然觉得自己被松绑开，然后又猛地被一把推开。火燚从艳炟的身后站了出来，横下火云叉，朝着两兄弟重叠的身影打出一道凶猛的火光。

　　“小心！”艳炟大喊一声。

　　听到艳炟的疾呼，樱空释立刻侧过身来朝她望去。那疾速飞来的火光瞬间从他的胸前擦过，直直地打进了卡索的胸堂中，让他刚才仍是因为欣喜而闪烁着光芒的蓝瞳瞬间变得黯然失色。那冲击力强大的攻击让卡索整个人向后倒去，翻过了只比腰高几寸的围墙，然后仰面朝着下面几十丈深远的雪地上跌落下去。

　　樱空释大呼一声，跃过围墙随着卡索一起跳了下去。落在雪地上后，樱空释急忙跑去一把抱起了卡索，让他躺在自己跪下的膝盖上。然后，樱空释将自己的模样幻化成了卡索记忆中的那个与他有着一样蓝瞳银发，一身翩跹白衣的弟弟。

　　他注视着哥哥，看到他用一如既往的温柔怜惜的目光望着自己，一阵又一阵的剧痛在心中撕裂开来，好像地震后产生的裂痕。

　　从刚才看到卡索的鲜血在自己眼前飞溅而过的那一刻到现在，他的脑海中仍是涌动着华丽的梦魇，所有的记忆都在他一幕一幕地闪过。樱空释似乎有几分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重生在火族，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执念去攻打刃雪城。虽然这一次他几乎已经夺下了整个城池，但是他已经无法再让深爱的哥哥像苍龙一样在天空中自由地翱翔。

　　樱空释看到卡索的嘴唇动了一下，可是已经无力再发出声音，只有微弱模糊的气息从他的唇间吐了出来。樱空释知道哥哥是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卡索伸出手来，想要抚摸上弟弟的脸颊，可是却突然垂了下去，眼中的光芒终于完全消散开来。

　　“哥……你怎么可以离开我……怎么可以离开我……”樱空释的眼中已是噙满了泪水。

　　”哥──！”樱空释悲怆的哭喊声撕破了他头顶上的那片被火光照亮的苍穹。

　　这时，一道强光从卡索的胸口中散射出来。六叶冰晶在一团莹莹白光的环绕中渐渐地从他的身体中脱离而出，朝着上空缓缓升起。这件千万年来捍卫着冰族所有子民的圣物仍是完好无损，但是一切已经太晚了, 刃雪城已经沦陷，到处都是火族的烙印，冰族王室中的最后一人也已经逝去。

　　看到樱空释纵身翻越围墙跳下去后，火燚也疾步飞奔到了走廊上。他低头俯视下去，看到了在悲痛中无法自拔的樱空释。他即刻用幻术击开了整条围墙，然后高高举起了火云叉想朝下面的樱空释劈出致命一击。可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艳炟却甩出了花鞭，牢牢地缠住了火云叉的杖杆。

　　“你想干什么艳炟？！如果我不趁现在灭了那樱空释，他定会灭了我的！” 火燚怒视着女儿吼道。

　　“父王，我不会再让你伤害他了！你曾欺骗利用了樱空释的母亲，在他的前世今生还不断地欺骗，逼迫和利用他。现在你不但已经杀死了他最爱的哥哥，甚至还要杀死他！”艳炟悲愤地高喊道，”我会用自己的性命担保你的生命安危，所以，请你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了！”

　　“艳炟，你相信不相信，你若是再忤逆我，即使你是我火族宗室最后一人，我还是会取了你的命！” 火燚满面杀气地威胁道，但是艳炟仍是坚定地，紧紧地拽着她的花鞭。

　　这时，一团如日般璀璨的白色光团从他们的一侧缓缓升起。他们眯起眼睛转头看去，发现居然是六叶冰晶！

　　火燚阴暗的瞳仁中突然闪出一丝诡异的光芒。他瞬间移形到前方不远处的露台上，仍掉了手中的火云叉，将双手提到胸前，让一高一低的掌心相互对应起来。一小团耀眼的火焰漩涡在他上下对应的掌心中旋转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大。

　　艳炟明白了，她的父亲正在召唤圣火源！她大惊失色地叫喊了一声：”父王，你想做什么！”

　　火燚的眼中映着熊熊烈焰，目不转睛地答道：”当然是毁掉冰晶，让整个冰族永无翻身之日！”

　　“父王，我不是告诉过你，圣火源和冰晶是从远古时期的冰焰石里分离出来的，力量对等均衡，所以圣火源是无法毁掉冰晶的吗？！”艳炟焦急地大喊道。

　　“哼！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能完全相信你说的话么？！” 火燚边说着，边把手中已完全成形的圣火源朝着已经升到高空停滞下来的冰晶打去。

　　当圣火源和冰晶撞击之时，刺眼强烈的红色光束夹着白色光束从碰撞之处向四周爆发出来，让艳炟不由地抬起手遮住自己的双眼。这场面让她想起了梦中看到过的、当焰主伸手去触摸冰焰石的那一幕。

　　果然如她所料，当强光渐渐隐去的时候，随着一阵沉闷如雷的巨响，一股强烈的冲击波从圣火源和冰晶重叠的光辉中向四面八方扩散出去。圣火源和冰晶开始缓缓分开，各自完好无损。但是冰族宫殿中最高的塔楼却因为受到冲击波的震撼，开始崩裂成大大小小的冰石，以排山倒海之势地从上面坍塌下来。

　　也许是因为自从开战一来，刃雪城的上空一直回荡着如鼓点般的雷声，又或许是因为依然沉浸在失去哥哥的无尽悲痛中，下面雪地上的樱空释仍是紧紧地把已经毫无生息的卡索抱在怀里，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从自己上方的空中砸落下来的大小冰石！

　　“释！”艳炟惊呼一声，移行到露台的边缘，举起双手从自己的头顶奋力撑开了一片结界，结界一直落到下面几十丈远的雪地上，把那里的樱空释，卡索，昏迷中的梨落和岚裳一起保护了起来。

　　“艳炟！你快给我收手！”她身旁的火燚怒吼了一声，”我要他们都去死！”

　　落石不断地从艳炟的上方一个接着一个大力地砸落下来，砸在她的结界上后又顺着结界的边缘滑落下去，在樱空释四周远处的雪地上溅起了纷飞的白沫。

　　“释──！危险！快走啊！”可是不管艳炟如何呼喊，即使在结界中，她的声音还是被空中的雷声和落石的撞击声淹没了。

　　一旁的火燚看到女儿完全没有听命，开始朝着她纤细的身躯接二连三地打去一个个火球。但是火球穿过艳炟的结界后，都变弱了，虽然打到了她的身上，却没有很大的杀伤力。

　　“父王……”艳炟悲哀地沉吟道。她转过头去，从眼角中望着她从小敬仰的父亲，正在不停地、无情地打击她。

　　这时，一直躺倒在下面雪地上的梨落和岚裳终于苏醒了过来。她们一睁开眼就仰天大呼了一声，樱空释这才顺着她们的目光朝头上望去。

　　“艳炟！”樱空释大喊一声，终于从回忆和现实交织在一起的梦魇中惊醒过来。

　　“你们快带着哥的遗体离开这里！”樱空释边说着，边在艳炟的结界上没有碎石滑落之处打出一小条裂缝。

　　等梨落和岚裳携着卡索的遗体飞快地跑去了安全的地方后，樱空释想瞬移回去上面的宫殿露台保护艳炟。可当他刚抬起头时，映入他双目的却是高举着火云叉的火燚，朝着坚/挺在结界下的艳炟狠狠地掷了过去。

　　”不要──！”樱空释在心中大呼一声。

　　火云叉穿过了落石间的缝隙，穿过了结界，直直地插进了艳炟背后颈下三寸之处。樱空释知道，那里是她的致命死穴！

　　沉重的火云叉从艳炟的背上脱落下来，砸在她身后的白雪地上。绑起马尾辫的金色发箍在火云叉威力的震撼下崩裂开，碎成了一片一散片落下来。黑红色的马尾从艳炟的头顶上散开，发丝向着肩头和后背垂落下去。她明朗犀利的红眸失去了光彩，结界也逐渐消逝了。她向露台的边缘无力地倒去，身躯被包围在依然不断落下的碎石之中，朝着下面的皑皑白雪地和仰头张望的樱空释一起坠落下去。

　　艳炟从湿润的眼角中朝着她父王愈发模糊远去的身影看了最后一眼──那个一直称赞她是最令他骄傲的皇子的父亲，那个时常告诉她说，她会是火族下一个王的父亲。

　　目睹了这一瞬的樱空释痛心疾首，咬着牙齿飞跃而起，瞬间移形到艳炟身边，将她一把揽进怀里，然后从手中幻化出了噬神剑，竭力朝着露台上面的火燚掷了过去。

　　噬神剑猛地插入火燚的胸膛，在心口撕裂开的剧烈痛苦让他顿时张大了口却喊不出声。火燚的身影在樱空释充满痛恨和憎恶的视线中渐渐向后倒去，终于再也无法动弹。

　　樱空释打开了一道结界把自己和艳炟保护在一个流溢着白光的球体中，抱着她一起朝着下面的白雪地缓缓降落下去。他用幻术止住了她从后背汩汩流出的鲜血，将她已是柔软无力的身躯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起，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他知道自己深爱几世的公主将要不久于世了。

　　从下面往上把他们托起的风，将艳炟的红黑散发和樱空释的银发同时向上扬起，交织在一起。

　　“释……你终于回来了。”艳炟半开着双眼，红眸中又一次倒映出了樱空释清澈温和的眼神。

　　“艳炟……”樱空释的眼眶中开始弥漫出雾气。

　　樱空释缓缓地落在了松软的雪地上，飘逸的银发和翩跹的白衣也一并垂落了下来。他在雪地上跪了下来。这时，最后一块坍塌而下的冰石已经落在了地上，空中的雷声也似乎渐渐地减弱下来，整个雪地上开始变得安静起来。

　　艳炟枕在樱空释的臂膀中，伸出一只手去拉住他的另一只胳膊，凝视着他，在微弱的喘息间吐出郑重坚定的话语：“释……你不要责怪自己，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因为……现在只有你，才能够终止这场战争……然后重建冰火两族……”

　　看到樱空释眼眶泛红，颤动着双唇却没有作答，艳炟又用力地在他的手臂上拽了一下，挣扎着张大眼睛：”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我答应你……答应你！”樱空释的嗓音颤抖着，他拉起艳炟紧抓在自己胳膊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对不起……我不能再给你放烟花了……”艳炟的眼中滚动着泪珠，话音也越来越轻，”若有来世，我愿再爱你一次……”

　　艳炟微微一笑，然后缓缓合上了双眼，垂落在樱空释背后雪地上的右手手指曲动了一下。

　　樱空释感觉到艳炟搭在自己掌心的手开始渐渐地滑落出来。他一把抓紧她无力的手，缓缓地贴到了自己的胸前。樱空释知道他生命中的另外一个最爱也已经离开了自己。她纤长的睫毛上蘸着晶莹的泪花，眉心的红莲和双唇依然是那般明艳动人。

　　刚才怀抱着哥哥时脑海中涌动着的前世的梦境，夹杂着今生的所见，又一次汹涌地翻腾了出来……

　　“云飞，你愿意追随我一生一世么？”

　　”那，我把我的一千年分给你一半，可好？”

　　“释，不管你是谁，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的。”

　　“我，艳炟，此生此世，只会选择和你，樱空释，在一起！”

　　”当然！你比谁都有资格得到幸福！因为，你作的每一个决定，做的每一件事，从来都不是为自己考虑的。”

　　”我只爱过他一个，也只会爱他一个。”

　　”等你从战场上回来之后就会明白了……所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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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颗大颗的泪珠一个接着一个，簌簌地从滴落下来，滴在艳炟白皙的脸颊上，停滞了片刻后又继续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

　　“艳炟……”樱空释把怀中人紧紧地拥抱起来，把她的额头贴在了自己微微颤动的嘴唇上。他蹙紧着眉头，蓝眸中不停地溢出泪水，喉咙中不断发出沉闷的哽咽声，想把对着苍穹声嘶力竭呐喊出的悲痛全部压在心底。

　　忽然间，他听到了身后烟花升空的尖锐声响。

　　泪流满面的樱空释睁大了双眼，仰望着头顶上的那片天空中一朵接着一朵绽放出的璀璨绚烂的烟花──那些烟花几乎和那天他向她求婚时所放的一模一样！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告诉过罹天烬她对他真实的感情，为什么不让他走进火族的王宫，还用自己的婚姻作为条件阻止他踏进刃雪城。他的公主的确如她所说的那般，自始至终只爱过一个人，不管那个人叫他自己云飞、樱空释、还是罹天烬。

　　你是我生命中的彼岸烟花，灿烂之前不相逢，绽放之后是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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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释王子，我不会让你殇散的。我要让你做个有抱负有魄力的王，然后帮助实现卡索和艳炟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