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先生的烟》苏空崖

32、Chapter.32

　　裴洛承是在十六岁那年出事的，至今过去了整整十年。
　　当年，左小烟亲眼看到浑身是血的他被推进手术室，灯起灯灭，医生和护士一脸颓然地走到她和丁阿姨面前，摘掉口罩，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丁阿姨不忍心，甚至没让她去见他最后一面。
　　裴上伦的微博简单明了，除了几张写真外，没有其他多余的信息。
　　左小烟把仅有的几张照片来回看了几遍，哂笑一声，重新躺回床上。
　　人死是不会复生的。
　　再相像的人，终究也只是相像而已。

　　影版《穿堂风》和剧版同时拍摄，并且分别由张红和张之阳执导，在网上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不过网友们终归只有吃瓜的份儿，只能通过微博看到公关团队想让他们看到的新闻，当事人的明争暗斗是一点也窥探不到。
　　演员裴上伦出演影版《穿堂风》男一贺少南的消息在微博碾压式传播开后，第二天，罗曦就接到了让左小烟去拍定妆照的通知。
　　肖昕然接到罗曦的电话，匆匆洗漱完就去对面喊左小烟起床。
　　刚一开门，就看到了走廊里的巨大玫瑰熊。

　　左小烟这段时间被全网黑，出门行走都是全副武装，生怕被人认出来砸臭鸡蛋，所以看到靠在她门口的巨大玫瑰熊的时候，肖昕然着实有些吃惊。
　　她四处望了一圈，酒店走廊空荡荡的，除了她没其他喘气的活物。
　　肖昕然小心翼翼蹲到玫瑰熊跟前，伸出手指戒备地戳了几下，又来回翻看一圈，确定这只是单纯的玫瑰花不是什么整蛊装置后，皱起了眉。
　　昨晚她回自己房间的时候都十二点多了，门口还没这东西，这会儿还不到六点半，会是谁放这儿的？
　　烟姐的粉丝？不该吧，这里该不是装了个定时炸.弹？

　　肖昕然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猛地从地上站起来，砰一声撞到了门上。
　　“谁啊？”屋里传来左小烟的声音。
　　“烟姐是我，昕然！”肖昕然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半步。
　　“哦，我正洗脸呢，你自己开门进来吧。”左小烟扯着嗓子说。
　　肖昕然应了声，从兜里掏出备用门卡开了门，盯着地上的玫瑰熊看了一会儿，把心一横，俯身把它抱进了屋。

　　“今儿怎么过来这么早？”左小烟敷着面膜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一抬头看到沙发上的庞然大物，明显愣住了，嘴角抽了抽，一脸木讷地看向肖昕然，“这，这是……？”
　　“给，给你的礼物，”肖昕然吞了口口水，“网，网红玫瑰熊。”
　　在她刚查出这个玫瑰熊的具体价格前，这玩意儿在她心里顶多算一样“不便宜的礼物”，直到看到那一串数字，她才明白这玩意儿到底有多不便宜。
　　不便宜到她现在手还在发颤，把它跟活菩萨似的供起来，放得离自己远远的，生怕不小心碰一下自己这个月工资就没了。

　　左小烟足足用了半分钟消化肖昕然的话，盯着玫瑰熊看了许久，揭开脸上的面膜走了过去：“给，给我的？”
　　肖昕然指了指旁边小桌上的卡片，说：“上面贴的贺卡，写着，To，To左小烟。”
　　左小烟跟着吞了口口水，走过去拿起卡片。
　　“To.左小烟：
　　祝拍摄顺利，天天好心情。
　　—— Mr.P”
　　“烟姐，我，刚查了一下，”肖昕然显然还没从这熊的价格带来的惊吓中缓过神来，舔了下唇，说，“这熊现在的市面价格是，九，九万。”
　　左小烟扶着椅背站稳，回头看了眼玫瑰熊，只觉得满眼都是红色，脑袋有些发昏。

　　“Mr.P是谁？”左小烟问。
　　肖昕然摇了摇头：“我猜是你的某个男粉，烟姐，恭喜你，你这下真的火了。”
　　左小烟吞了吞口水，递给肖昕然一个复杂的眼神，目光又重新落到玫瑰熊身上。
　　她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一方面觉得受宠若惊难以置信，一方面又觉得这种感觉美妙到简直像坐上了喷射机。
　　上次小狐狸送她一朵玫瑰，说是自己粉丝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这才过去多久？她的价值已经已经从两块钱变成了九万么？社会的发展这么迅速的吗？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肖昕然忽然想起正事，忙站起来：“哦对了烟姐，罗姐刚来电话了，说今天去拍穿堂风的定妆照。”
　　“这么快？”左小烟蹙起眉，“不是这边杂志还没拍完么？”
　　“她说这边先不急，先去拍定妆照。”肖昕然低头看了眼时间，“烟姐，我们快收拾吧，小伟差不多也快到了。”
　　左小烟耸耸肩：“大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

　　与此同时，裴洛承正在一所高级酒店顶楼的花园餐厅吃早茶，翘着二郎腿，悠哉地俯瞰这座不夜城的黎明。
　　挂断电话，安雅一脸不满地踩着高跟鞋走到他跟前，把手机往桌上一摔，双手抱肩：“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一大早就生气，容易长皱纹。”裴洛承继续相安无事地吃着早茶，唇边勾起一抹笑。
　　他这无所谓的态度触怒了安雅，她一把拉开椅子，负怒坐下：“我的裴小少爷，您知道您现在在哪儿？什么身份么？”
　　“当然知道，”裴洛承笑着说，“在安城，刚半只脚踏入娱乐圈的新人演员。”
　　“您不说我差点以为您是影帝呢！”安雅红着脸叹了口气，“你说我到底造了什么孽签了你？啊？我和公司呕心沥血制定了那么多捧你的方案，你上来第一步就把我们计划全打乱了？还悬疑推理电影呢，您怎么不直接出道去拍无间道啊！”

　　“啧，别说，我倒真是想来着。”裴洛承一脸无所谓地笑笑。
　　安雅气极，翻了个白眼。
　　裴洛承虽然裴氏的小少爷，在国外读了几年表演，自身条件不错，家族背景也雄厚，但在娱乐圈到底只是个新人，将来大大红大紫是肯定的，但到底怎么能不招黑顺顺利利地火起来，还得好好计划一番。
　　他倒好，明着对安雅的计划言听计从，扭头就背着她托关系给自己接了个悬疑电影的男一号。
　　大IP大制作，知名导演执导，和电视剧版明争暗斗，还搭档浑身黑料的不知名女一号……
　　一想到以后铺天盖地而来的黑粉和造谣，安雅就头疼得厉害，这小少爷怎么就这么不让她省心呢！
　　刚出道就整这么一出大的，以后她的日子还能不能安分了。

　　“安雅，轻松点，”裴洛承抬起头，朝一脸生无可恋的安雅挑了挑眉，“没准我就一炮走红了呢？”
　　“一炮走红？”安雅冷嗤一声，“我看你是想见光死！前两天网上把这电影的女一掐成那样了你不知道啊？所有人都避之不及，你特么还专门往枪口上撞？”
　　“知道啊，”裴洛承笑笑，“就是知道，才接了男一。”
　　“你特么脑子有病？”安雅这会儿只想撞墙，“怎么的？看人家一身黑眼红得厉害？想蹭把热度，被造谣成bitch配狗是吧？”
　　“啧，”裴洛承嫌弃地蹙了下眉，“安雅，我可是你的艺人，对自己的艺人能不能温柔点？”

　　“不能！我要对你温柔，你特么明天还不上天了！”安雅愤怒地吼了一嗓子，继续嚷道，“还有！你让小柠订制玫瑰熊是怎么回事？你准备送谁？钱多烧得慌是吧？刚出道没绯闻闲得慌是吧？”
　　“没准备送谁，”裴洛承笑着耸了下肩，“已经送了。”
　　安雅两脚一蹬简直要昏过去了，她直起身子，在桌子上狠狠拍了两下：“你特么送谁了！”
　　“一个女明星。”裴洛承说。
　　“姓名！”安雅捂着胸口，生怕自己喘不上气当场窒息。

　　“姓名嘛，不太方便透露，”裴洛承吃完了早茶，起身看向安雅，“不过呢，你从刚才到现在已经提过她好几遍了。”
　　他说完，对着安城的早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提步往餐厅外走。
　　安雅真怀疑这小少爷是专门派来考验她对工作的热爱程度的，紧张地跟着站了起来，朝裴洛承的背影喊：“你上哪儿去？”
　　“去拍穿堂风的定妆照，”裴洛承停下步子，回过头，不羁地勾起一边唇角，“大姐，我认真工作你也要管？”
　　“……”安雅翻了个白眼，只想一脚把眼前的男人踹飞。

　　**

　　阳城，特立高中门口。
　　特立是阳城最好的高中，也是出了名的贵族学校，能在这里上学的家里条件都非常优渥，父母非官即贵，这会儿正是上学高峰，豪车一辆接着一辆，在校门口排了长长的一条龙。
　　被鳞次栉比的豪车包围，凌非的黑色牧马人显得格外不起眼。
　　背着书包经过的高中生对着他的车指指点点，时不时有人把脑袋凑到玻璃窗上，好奇地想知道这么一辆破车里坐着哪个班的谁。

　　凌非只好把车窗阖上。
　　车子熄了火，他看着人来人往的校门口，沉默地抽着一根烟。
　　他低着头，黑色鸭舌帽在他脸上投射出一片阴影，车厢里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硬朗的轮廓。
　　【特立高中满分班，季狸。】
　　凌非的视线扫过仪表盘上的纸片和一张照片，抬头看向络绎不绝的外面，目光渐渐阴冷了起来。

　　忽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打破了车厢内的宁静。
　　是条短信。
　　凌非拧了下眉，拿起副驾驶上的手机。
　　“凌先生，有件事需要告诉您，不知您现在是否方便接电话？”
　　信息来自陌生的号码，末尾备注了姓名，张红。
　　他和张红唯一的交集，只有左小烟了。
　　凌非蹙了下眉，点开张红的电话，直接把电话拨了过去。

　　“喂？”
　　“喂，凌先生，您好，我是张红。”
　　“嗯，”凌非语气很淡，“有什么事？”
　　“您看过微博了吗？”张红小心翼翼地问。
　　凌非皱眉：“还没，有什么事，您请直说。”
　　“哦是这样的，凌先生，我想跟您谈谈关于影版《穿堂风》男一号的选角问题，毕竟您是投资人，这件事我想您还是很有必要了解一下。”

　　男一号？
　　也就是要和左小烟接下来朝夕相处几个月，还有数不清的亲密接触的男人？
　　凌非吸了口烟，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婆娑：“您请说。”
　　“是这样的，前两天有个新人演员找到我，当场甩了三百万，说一定要出演男一号，”张红说，“我当时就懵了，本来以为这新人想火想疯了，一查发现这人虽然在国内圈子是新人，但在国外读了好几年表演专业的书，不光有钱，履历也是漂亮的很啊。”
　　凌非听着，眉心渐渐蹙起：“三百万？”

　　“是啊，他说不够还要继续加钱，我没答复他，结果您猜怎么着？他直接上了微博热搜，说是已经确定出演影版穿堂风男一号，我原本没当回事，结果这事越吵越烈，编剧和制片人觉得三百万不是笔小数目，就背着我把合同签了。”张红有些哭笑不得，“凌先生，您说这算个什么事儿啊？咱这是被霸王硬上弓了？”
　　不仅不计片酬，还自愿出资三百万出演电影的男一号，除了非常喜欢剧本非常想火之外，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凌非握紧手机，眸色越来越深。
　　“凌先生，您说现在怎么办？”张红说，“我寻思着左右咱都不吃亏，要不就让他演算了？反正进了组，都得靠真枪实弹说话，指望那点钱让我对他网开一面，门都没有！”
　　“把钱退了，”凌非说，“让他进组。”
　　“啊？”张红一愣，“退，退了？”
　　他当然不会告诉凌非，他对签合同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准备今天就开始拍定妆照的。
　　“三百万，翻两番，算我头上，”凌非语气很冷，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把他履历发我一份。”

　　非非VS洛洛
第一回合，A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