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HP]亲爱的，别着急》江海沫

60、亲爱的，别着急：我不想，呆在这

　　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我沉浸在一种溺水般无边的痛苦之中，从头到脚都冰冷如铁，十分僵硬。我无法呼吸，也无法挣脱开来，浮上岸去，大口喘息，脑海中反复浮现的都是诡异的灿烂的绿色烟花，一道一道，混杂着爆裂的红。女人大张开双臂，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的名字，朝我扑来，身躯在触及我的瞬间，便化成黏黏碎碎甜腻稠红的肉沫，刺鼻的味道和沫子糊在我的脸上，蒙住我的眼睛，令我辨不清方向。

　　“啊！！！！”

　　在我还没看清女人的口型之前，我便被什么力量拖拽了起来，搁浅岸边，重见生天。身后是惨烈的女人尖叫，令我分不清到底是我发出来的声音还是别的什么人。

　　至于到底是谁，我怎么都想不起来。

　　“谢丽尔，谢丽尔，醒醒！”

　　迷蒙中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秋放大了的美丽的东方脸孔，她乌亮亮的眼里满是忧虑，见我终于醒来，忧虑化作欣喜，令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失真：“感谢上帝你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一整天了。”

　　我望着她灿烂的笑，划过脑海的狰狞笑容却无端浮现，与之重叠，令我吓得狠狠推开她，整个人在床上挣扎着往后缩，用被子裹住身体，颤栗地挥舞着双臂。

　　她也被我吓了一跳，打翻了手中的水杯，跳了起来，想要安慰我却手足无措。

　　“已经没事了，你……你别激动，我们现在很安全，真的，你相信我！”

　　【我不信！】我拼命摇头，狰狞地吼道。

　　回应我的是无边的沉寂。

　　秋怔愣住，甚至顾不上惊吓了：“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信！你快走，离我远点！走啊！】我用尽我最大的气力吼着，将嘴张到最大，发出的虚无气音像是一个又一个破碎的美梦，始终没有圆满的回音。

　　我捂住我的喉咙，彻底慌了。为什么我说不出话了。

　　秋很快明白过来，她跑出房间，高喊着塞德的名字，很快，塞德里克便跟在她身后慌慌张张地跑进屋子：“怎么会发不出声音？谢丽尔，你看看我，你现在还清醒吗？能发出声音吗？”

　　我被陌生人闯入屋内的大动静再次惊吓到，双臂抱膝，彻底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直到我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塞德里克的模样，心里才稍稍安心些。我努力想要发出声音，依旧无声。

　　“你别害怕，这里是我家，听我说，你安全了，我们被……”塞德陷入回忆，皱起眉，“我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救下来了，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将我们带回了我家。你在途中就昏过去了，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的话勾起我依稀的回忆碎片。我确实记得，一团人形的黑影在战火中冲到我们面前，从他身体中迸发出薄如蝉翅的银白色烟雾，化作屏障，将我们几人团团包围。他冰冷的漆黑的手抚上我的脸颊，闪烁着红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却不觉得恐怖，只觉得浑身无力，眼皮沉重，听着不知是谁的清亮如溪的声音长吁短叹，念着“谢丽尔”，念着“温迪”，我便再也没睁开过眼。

　　塞德的话语唤回我的思绪：“圣芒戈的医师来探望过你了，说你只是受到惊吓很快会醒，还留了三罐镇静剂，不过她们可没说你会发不出声音。我明天再让我爸请他们来诊断。”

　　秋看了他一眼，担忧地说：“明天……她不会被带走吗？”

　　带走？带我去哪里？

　　我慌了，刚想发问，又想起自己的嗓音，于是开始四下张望着，找寻床头柜和书桌上的笔纸。不知道这间房属于迪戈里一家的哪一位，厚厚的羊皮纸多到摆满桌角好高，我拿了一小叠开始书写。羽毛笔几次三番掉落在地，我又颤颤巍巍地爬下床去捡，用破烂的袖袍去擦拭地板溅上的污渍，可无论我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急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秋赶忙去扶我，将笔重新塞回我手里，我迫使自己僵硬的冰冷的手努力握住笔，恨得我用右手直捶打自己不争气的左手，眼泪吧嗒吧嗒砸在羊皮纸上，将不成形的笔画氤氲成块。

　　“别着急，慢慢来。”塞德里克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颤抖。

　　我用力点头，可眼泪还是没止住，字也还是写得歪歪斜斜。

　　【将我带去哪里？我要回家。】

　　塞德的目光在我举起的羊皮纸上流连。他皱起眉，眼里闪过一丝痛苦，很快被他掩饰过去。他以为我没有看见，又别过脸去，低声说：“哪里也不去。我父母这几天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什么都不要想，就在我家好好休养。”

　　我坚决地摇头，在“我要回家”下面重重画了两条下划线。

　　“好了，你再睡一会，外面还有客人，我们先出去应客，稍晚些给你送药来，”他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拉着秋的手腕，转身想走，脚步却忽然一顿，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未经准许进入主人家内室并不礼貌，马尔福。”

　　“撒谎欺骗我父亲也并非明智之举，迪戈里，她明明已经醒了。”

　　“她才刚醒，不便见客，冒昧请你离开这里，回到你父亲身边。”

　　“然后呢？听你父亲的满口谎言吗？你们父子都一个样，没有一句实话，我听腻了，”他嗤笑一声，冷不丁撞开塞德的肩，露出全貌，灰蓝色的冰冷的眸子居高临下俯视着我，“你没听腻吗？还想继续闭着眼充耳不闻多久？”

　　秋向前走了两步，忍着怒气低声告诫：“够了马尔福，别再说下去了！”

　　“谢丽尔·温迪·达灵，我问你话呢！”

　　他抬高音调。我浑身一颤，低下头，眼眶中的温热掉落在手背上。

　　我默默举起纸。【我家人还有谁活着？】

　　“都死了。”

　　我攥紧页边。

　　“你的父亲和姑父被一群麻瓜发现的时候房子里起了大火，烧得面目全非。那群麻瓜什么都不知道，按照纵火案处理了，还在调查凶手。你祖母的两个弟弟还有他们的两个儿子，妻子们，你的四个堂兄，也都死了。现在达灵家族活着的人只有你一个。”

　　门外来人被秋挡住，声音却如同极富穿透力的大提琴，充斥整个空间。

　　我又回忆起那些令我头痛欲裂的片段。无声的烟火，惊天动地的爆炸咒，还有满脸刺鼻的血腥味。

　　我又开始喘不上气来。

　　“魔法部和学校全都知道了，我们家代表校董会七位董事来传达他们的处理意见，将你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谨慎照……”

　　“马尔福庄园绝非更安全的地方！”

　　“你怎么敢这样说迪戈里！”德拉科绕过秋，与塞德面对面直视，“这是校董会的决定，有什么问题你找我父亲去！哦等等，我忘了——你家的级别，不够。”

　　“我父母和我能照顾好她。”

　　“还有我。我也要住在这里。”秋分毫不让。

　　德拉科的目光淡淡扫过他们两人。他冷哼一声。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任何言语，我将自己隔绝在他们的世界之外，就像这堵墙将我隔绝在客厅之外一样。现在房间内开着门，客厅里大人们的对白终于毫无阻碍地传入我的耳中，看似平和，却各怀心思。老迪戈里先生、麦克米兰先生、詹金斯先生……甚至还有那位有名的唐克斯先生，老一辈我能叫出名号的在魔法部担任要职的赫奇帕奇几乎都到了。听声音，参与激烈讨论的还有韦斯莱夫妇与德拉科的父亲马尔福先生。

　　继一周前伯恩斯家惨遭越狱的食死徒毒手、死伤大半后，我是第二个承受如此灭顶之灾的赫奇帕奇，而且遭受的手段更残酷，结果更惨烈，竟然被追杀到了麻瓜世界，连远方亲戚都一个不剩全都杀死。老一辈赫奇帕奇已经对黑巫师们的手段出离愤怒了，这份无法宣泄的愤怒在马尔福父子到来后，变为坚决的抵抗，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而显然，与迪戈里先生交好的韦斯莱家族也对校董会的决定不敢恭维。毕竟苏珊·伯恩斯的处理方式是和残存的家人迁往凤凰社附近的民居询审，并同时交由圣芒戈抚慰身心。

　　我冷漠地听着，就好像那是别的什么人的家事似的。

　　去哪里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我再也没有家了。

　　不过门外，马尔福先生确实说对了一点。现在的我呆在迪戈里家只是暂时之计，并不安全。自身难保的我不可能将灾祸带给救过我的迪戈里父子，我也不想给其他人添麻烦。如果说我这一长觉睡醒后有什么东西令我清醒，那应该是我意识到了那群人是冲着我们家来的，不是冲着赫奇帕奇，不是冲着血统原因，是冲着达灵一家，冲着祖母，还有祖母所知道的什么事情。关于秩序者的事。

　　我再次努力写下我想说的话，敲了敲床头：【让我走吧，我不想呆在这里。】

　　三人回头看向我。塞德的眉皱得更紧了。

　　“走？你想去哪，你能去哪儿？去马尔福庄园？”

　　【随便哪里都可以。我听学校的安排。】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他看了马尔福一眼，那是意味深长思绪暗涌的一眼。

　　我读懂了他的眼神。在学校里的时候我就听了许多关于马尔福的传言，听说在那段最黑暗的日子，马尔福家族都宣誓效忠黑魔王。

　　我的目光挪到德拉科脸上，他也在看着我，十分平静，眸光锋利如初。

　　【我发不出声音了，让我跟苏珊一起在圣芒戈治疗一段时间吧。】

　　这次换他皱起眉。

　　我与他对视片刻，他这才缓缓别开视线，转身离开房间，不置可否，当然，我也知道单凭他一个人的意见也左右不了强势的马尔福先生。

　　塞德也清楚这一点，他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忙不迭跟上了德拉科，只留秋在房间内陪着我。她已经大约摸清了我忽然失声的原因，无非就是精神受创之类的，她是混血女巫，对麻瓜世界的病理多少懂些。当她提出自己的猜测时，我不置可否，低下头没有回应，也没有拿笔回话。

　　而后她便开始试探我为什么不留在迪戈里家的原因，她的闪烁其词令我更坚定了离开这里的决心。我实在不想让她小女生情态的胡乱揣测使我们这些人美好的关系变得说不清楚。

　　【我累了，让我睡一会吧。】

　　她张张口，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我已经背对着她躺下了。

　　过了一会，我听见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连带着客厅的那些嘈杂对白也一并隔绝在我的世界里。

　　三天后我被唐克斯父女护送离开迪戈里家，转入圣芒戈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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