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拳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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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昏暗，听不出主旋律的爵士乐唱片旋转着，吠舞罗酒吧里三三两两散落着来喝酒聊天的人。虽然除了客人，常年待在酒吧里的人看起来无一不像社会上的小混混，美其名曰社会青年，但实际上……
实际上，他们就是拥有特别能力的社会青年。
即使是社会青年聚集的店，却比很多其他乱七八糟的酒吧清静、干净且安全。
镰本力夫这么想着，一边咧开嘴笑了笑，然后对吧台上金色头发的草薙出云说：“草薙哥，我爸那边刚进了一批不错的酒，你要不要明天来看看？”
“噢？”草薙出云一边调酒一边抬起头来问道，“一般不都是你父亲直接联系我吗，怎么今天你主动提起来了？”
镰本力夫挠挠头，有点难为情，回答道：“啊，毕竟我也老大不小了……”
长子的责任吗？
草薙有些宽慰的笑笑，镰本力夫在这瞬间突然想起了十束。
“说起来，我加入吠舞罗大概也有快六年了，”镰本扫视了一眼在玩纸牌的坂东和翔平，以及正在角落和一个女生喝酒的千岁洋，“大家也都至少呆在一起快两年了吧。”
“是啊，最晚来的Eric也快来了两年了。”草薙用柠檬给酒杯口抹上一圈，最后插上一片交错地剪开了皮的橙子片作为装饰，“parfait.”
“对了，好像最近没怎么见到他，是去打工了吗？”镰本顺口一问。
“不妨猜猜他在做什么。”草薙戏谑地一笑，端起新调好的龙舌兰日出给客人，留下一脸迷惑的镰本。
Eric自然的金发、白皙的皮肤和瘦削的身材浮现在他眼前。
……不会是，那个，吧。
镰本下意识地吞了吞唾沫。
“怎么，猜到了吗？”草薙端着托盘和另一个空杯回来，随口问道。
“你不会告诉我，他，他，去做牛，牛郎了吧！”夏天过去将近两个月，镰本力夫身上的脂肪层也稍微变厚了些，这句话配上他惊讶的神情和双下巴颇有戏剧效果。
旁边正一个人喝着闷酒的客人微微侧目，红红的眼圈和青色的胡渣仿佛昭告全世界自己刚刚失恋，他露出复杂的神情，然后以难以察觉的姿势将凳子稍微挪远了一点。
一旁不远处点着灯正在看书的安娜也听到了这句话，淡淡的抬起头瞟了他一眼，眨了眨眼睛，又若无其事的低下头。
“well，”草薙笑嘻嘻的放下了手上刚拿起的酒杯，“close，but no cigar.”
“草薙哥，我知道Eric不像日本人，”镰本没听懂，为难的说，“所以……他去国外做牛郎了？”
草薙一脸骗到小鬼的愉悦表情，回答道：“他去做兼职的英语老……”
“草薙哥！你还不如说他去做牛郎了！”镰本一脸惊恐。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也这么想，”草薙一副早有预料的姿态，“是真的，不过去做外教陪聊和牛郎陪聊也没什么本质区别吧。”
镰本脑海中实在是难以把他和老师联系在一起，他用肉乎乎的手挥一挥，赶走了脑海中奇怪的想象。
旁边的客人仿佛松了一口气，弓起的后背放松了下来，说了声续杯。
难道是因为自己过于不善言辞，被会聊天的男人勾走了女友？
仿佛看见了八田兄的未来——不过也说不定，不是还有那个谁吗……说起来好像也有一个多星期没看见八田兄了，听说回家了一趟。
镰本同情的看着男人叹了口气，想起青梅竹马可爱的笑脸。
“明天去试试你说的酒。今天不早了，还要拜托你送送安娜哟。”说完，草薙出云就接着去忙了。
和他道了别，然后和坂东、翔平打了个招呼，镰本力夫瞥一眼千岁，发现他努力搭讪着的女孩有些眼熟……
好像之前和刚才吧台续杯的那个男人一起来过几次？
镰本憋着笑，一只手帮安娜拿着书，另一只手拉着她的小手走出了吠舞罗。
“星星。”安娜抬头望了望开阔而深邃的星空。星空是黑白的，这好像和其他人能看到的没什么区别。
如果哪天发现了红色的星星，那一定是你吧？
安娜裹紧了斗篷。
原谅我任性一次吧，安娜想。
虽然在吠舞罗永远都有另一只温暖的大手牵着，草薙，八田，镰本……虽然自己已经成长为新的王，也有自信会变得更强大，有天会更有底气地说出作为前一位王的你的名字……
可是今天，只是今天，夜晚的风有些凉。
镰本力夫睡到日上三竿。确切的说是日过很多竿。往窗外一看，果然天放响晴。秋日晴朗的天空是最喜人的，他顺手用终端拍了张照片。
日子真慢啊。
大战之后已经快两个月了吧。石板被破坏了，自己的力量本来应该会慢慢消失的，然而现在看来并没有。但是无论如何，总不能一辈子直到老都赖在吠舞罗吧？
况且父亲也老了。
实际上昨天晚上镰本提起酒的事并不是心血来潮，家里的事业，虽然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居酒屋，却也是父母用心经营的店，开了快二十五年，有不少老顾客。
前几天一个新来的客人在店里闹事，非说卖的是假酒，父亲本着生意人和服务者的态度恭恭敬敬的赔罪，那人还无理取闹，大闹了一通不说，还打了父亲几拳。
而之后，父亲什么别的都没说，只是疲惫的笑笑，说，“诶诶新首相上任之后治安变得不太好啊。“”
力夫知道父亲这套玩笑般的说辞不过是一种无可奈何而已。
其实小时候就见过不少类似的事情了。然而这次不一样：他突然发现父亲真的老了，被打伤之后不是按下怒意不还手，而是发现自己无力还手。他看着父亲握紧拳头之后，慢慢地，颓然地松手。母亲不停的弯腰鞠躬，说：“实在抱歉。”
而他深知自己如果真的冲动的打起来，反而是毁掉父母辛苦培养的口碑。于是只能愤恨的咽下这口气。
可是父亲颓然松开手的样子，母亲点头哈腰的样子，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地回放，回放。
小小的镰本力夫曾经的愿望之一，就是变得更强，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家人。长大后确实得到了力量，现在却发现，一切不只是拳头那么简单。
保护好家人是每一个人的愿望吧？
即使……即使没有幸出生在温暖的家庭的孩子，应该也是会对血缘和亲情有天然的向往的吧。
这么想着，赶紧收拾好自己，下楼给父母帮忙。
下午草薙出云如约来到了居酒屋，在镰本父亲的带领下，三个人逐一品尝了每种新到的酒，出云负责评价，力夫负责拍照和记录。
真的，成长了许多啊。草薙闭上眼还能回想起去年这时候的力夫，还是禁止饮酒的。每次来选酒，力夫都只能在旁边不满的嘟囔着说，就尝一点点，一点点。
这么想着，前面的院子突然传来男人吵闹的声音。
镰本力夫攥紧了拳头。
三人赶忙来到居酒屋内，才发现又是那个人来闹事。其他的客人纷纷结账走人，或者缩在了角落。这次力夫忍无可忍，正想上前把那人踢出店外再胖揍一顿，没想到却被草薙用一只手拦住了。
“和我们是一类人。”草薙小声说着，然后向前走去，掏出一支烟，点燃了。
“就是你们！”喝得大醉的男人接下来就呀咧呀咧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胡话，却模模糊糊能听得出“死刑犯”之类刺耳的词。
镰本力夫冷静的想了想，拿出终端，本想录视频拍下这一幕，兴许将来能有什么用，就算不当做什么证据，至少发到网上警告别人也好。正当他开始录像不出五秒，醉酒的男人突然一跃，挥出一拳，冲他面门而来，力夫赶紧侧身一闪，火辣辣的气流混着酒气扑面而过。他立马转身护住父亲，让他回后屋。
男人周身散发着红色的火焰，力量不在镰本力夫之下。
竟然……真的，好像和我们是类似的人。
醉酒男人仿佛吃准了两人在屋内不敢使力，而他却对于随便烧毁屋里的东西毫不在意，于是随意地破坏着居酒屋的桌椅、陈设。
躲在墙角的客人纷纷尖叫着逃出店外。
镰本力夫看着用了十几年的老桌椅就这样被一把火——还是和自己相同的赤色烈焰——烧得哔剥作响，沉不住气地咆哮道：
“去死吧！”
前滚翻躲过飞来的红色火焰，一腿扫向男人。
男人自如地跳起来，轻松躲过这一击，却被草薙出云用细如银丝的火焰绕了几圈，束了起来。
草薙出云沉默地拨通了一个电话，简单说明情况，然后说声劳烦了，便放下电话，把男人扔出了店外，塞进车内。他和力夫简单交待了声淡岛会派人来处理，道了别，说实在抱歉，改日来帮忙，就赶紧开车把男人先送到吠舞罗。
力夫环视周围，焦黑，混乱。他回到后院，想开口叫一声，爸妈没事了，却莫名哑然。
他看向响晴的天空，阳光刺得他难受，眼睛一热，差点流出泪来。
父亲那攥紧又颓然松开的拳头，闪现，再闪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拳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