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闷炮仗

9、琳琳

　　琳琳今年八岁了，身体较同龄人来说不止小了一码。最令人觉得奇怪的是，自她出生起，便没人听她讲过一句话。
　　家里人一度以为她是哑巴，去了无数个医院后医生给了否定，他们才接受过来。
　　其实早该相信，可实在是不清楚到底哪个结果更让人觉得好受些。

　　琳琳自小便不大爱和小朋友们玩，前两年家里只她一个小孩时，父母还能全心全意地照看她。可自从走了弟弟，父母的经历偏移之后，她便安心当起了乌龟躲在房间墙角里，头抵着墙壁，也不闭眼，只凝视着某处。
　　她总是不换地方，以至于她父母都觉得那处得被她用眼睛凿出个洞来。
　　其实刚开始发现时父母也想过改变，可这孩子的执拗劲太过惊人，他们便罢休了。

　　这天琳琳洗漱完毕，又坐在自己的墙角里思考人生。父母在门外商量许久，看到底由谁去通知琳琳，她该去学校了，她该上一年级了。
　　最后迫于父母的淫威，由弟弟通知了琳琳。
　　其实琳琳是没上过幼儿园的，她总是表现得极其抗拒。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琳琳随父母来到教室，坐在最角落的位子上。
　　不待父母与她挥手告别，琳琳便转头向窗外看去，父母只能无奈地摇头走远。

　　一年前，琳琳的父母便打算把琳琳送入校园了，可校方了解了琳琳的情况后，只是建议他们二人将琳琳送入特殊学校，那样对谁都好。
　　他们二人曾想过这条路，但是琳琳毕竟是个健康的孩子，总归是说不过去的。
　　一年间，他们动用了无数关系，校方终于松动，称只要琳琳的入学考试通过便准许她入学。
　　琳琳的父母高兴不已。

　　校方终究是不想琳琳顺利入学的，他们给琳琳出了一份很难的试卷，小学三年级甚至更高年级的同学都很难及格。题目太偏了，不止是拼音汉字，数字加减，还有常识性的东西，无论是文学还是生活。
　　在家里的时候，琳琳的父母有教授过她幼儿园小朋友们平时要学习的知识与技能，在琳琳父母发现琳琳喜欢看书之后，更是大批量地购入书籍供琳琳阅读。
　　他们甚至还给琳琳买了电子书。
　　琳琳对此非常满意，她一本一本地读起，到电子书时，她先是疑惑地看了看父母，再用手指点了点屏幕，爸爸立即教她用起。
　　此后，琳琳便时常窝在她的小窝里，用渴求的眼神看着屏幕。

　　琳琳坐在教室角落里的窗边向外看了许久，起身出门，因为是自由时间便无人说些什么。
　　她一直走到学校的后门，找了不少时间。
　　门卫看到琳琳非常不解，他想啊，这个姑娘这样小，怕是才上幼儿园的孩子，怎么进到学校里来了。他上前询问琳琳，琳琳不答，只是盯着他，在他终于问出:“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时，琳琳点头。

　　门卫想联系琳琳的父母，可在问电话号码时，琳琳止不住地摇头，反而指了指门外。
　　“可以自己回去？”门卫问道，琳琳点点头就朝校门走去。
　　门卫终是放了琳琳出去，可到底是不放心，看着她上了公交才往回走。
　　末了还道了句可惜。

　　这是琳琳第一次坐公交车，她曾经只在电视上看过。
　　在琳琳眼中，第一顺位是书与电子书，第二顺位就是电视了。是以在她有限的人生里，她除却床与墙角，大多都是在沙发上了，她总是用渴求地眼神盯着那屏幕。

　　琳琳在公交车上看到了窗外有一片绿地，好奇心驱使着她下车。
　　绿地上的孩子们迷惑地看着这个外来者，直到一道弧线划过，止于琳琳的头。
　　她被足球砸中了，直直地倒地，小孩子们围着琳琳，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挤进来，他将琳琳抱起直接送往医院，得亏这是医院离得近。
　　琳琳很快便醒了，她没大恙，只是又磕绊住了，少年并不知晓她的姓名，正急得跳脚，琳琳却只是拉着男孩的手往外走。

　　“琳琳，”她仰头看向少年，“叫我琳琳。”她这么说。
　　男孩似乎是被惊着了，在医院时琳琳便没说过话，他只以为小姑娘大抵是不能说了，却不知是不想说。

　　男孩说要带琳琳回家。她只摇头；男孩说那父母电话，她还是摇头；男孩垂头丧气地坐在人来人往的台阶上，她却笑了，“带我去玩？”

　　他们一直玩到天黑，期间男孩数次提出送琳琳回家或是联系她父母，屡屡失败，从摇头到最后的转身就走，男孩无法，只得顺着她。

　　琳琳伸出手掌，男孩不解。
　　“手机。”她启齿，手机落于掌心，她拨出电话举在男孩耳边，二人每次交谈时，男孩总会蹲下身子。
　　男孩迷惑地看着琳琳，听筒里突然传出声音，有点哽咽，琳琳做了“妈”的口型，男孩问对方是否是琳琳的母亲。
　　听筒里传出哭声，琳琳却只是盯着男孩不做声，他们一直到琳琳父母赶到都没有过任何交流。

　　男孩注意到琳琳的父母来时，她并未开口说些什么。
　　她在爸爸的怀里冲他挥手告别，男孩报以微笑。

　　男孩在回家的小路上，月光洒下，他攥紧手机，仍惊讶于今天的一切。
　　忽然，一道铃声打破了寂静，未知号码，他接起，耳边传来轻笑声，男孩还未来得及说话，对方却挂断了。
　　他正疑惑不已，屏幕弹出一条短信:
　　我会去找你的。

作者有话说

　　张韶涵——《梦里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