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多谋》微音相呷

3、第3章

　　第三章

　　之后的几天，虞司晴便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忙碌了，每日只是去尼姑庵前院为香客解答问题。穆家的人出乎意料地没有来尼姑庵惹事，估摸着是那日在庵里的事情还未传到穆家。

　　当日屋内只有庵主、媒人和她三个人，她和庵主自然不可能会将此事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而那媒人未曾将此事办妥当，更加不会大加宣扬，怕是根本不敢将此事回禀给穆家。

　　这些日子，虞司晴一直在思考着虞世杰究竟是怎么知道穆家来提亲的。她有心询问，奈何这些日子虞世杰一直躲着她，一时之间她也有些束手无策了。

　　这日是虞司晴娘亲的祭日，虞司晴一大早就起床打扮收拾停当，从屋里走出来，去找庵主。

　　庵主名唤白佳，来临寻之后改名为虞佳。当年曾经与虞司晴的娘亲有姐妹之情，每年的祭日她也会特意去祭拜。

　　本来虞司晴还担心虞世杰贪睡会迟一些，但是她到庵主那里的时候，虞世杰两人已经在等待着了。

　　虞司晴走过去，笑道：“怎么？不躲了？”

　　“哪有？”虞世杰眼神飘忽，嘴硬道：“只是近日忙了些，所以不曾有时间与姐姐说话罢了。”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询问，虞司晴不会轻易放过，她往虞世杰身边走了几步：“那日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虞世杰摸了摸鼻子：“那位媒人的声音太大了，我又恰巧在隔壁。”

　　多日来困扰着虞司晴的问题得到了解答，心中的疑问彻底散去。

　　“聊什么呢？”虞佳拿了些烧的纸钱和其他祭拜用品，从屋子里走出来，问道。

　　虞司晴娘亲去之后，虞司晴才刚刚记事。她依稀记得当日虞佳带着自己和虞世杰从长安出来，一路风餐露宿赶到临寻，投奔到了这尼姑庵里。数十年来，虞佳一直在为姐弟两人担心，基本没有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

　　虞司晴知道虞佳这些年的辛苦，本不欲将这些小事给虞佳言明，但是她也不愿意刻意瞒着虞佳。现在虞佳一问，她就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全部和盘托出了。

　　两人走在前面说着体己的话，虞世杰把纸钱从虞佳手里拿了过来，紧跟在两人身后。

　　“公子也算是体贴。”虞佳听完话之后赞叹道。

　　虞世杰虽然在尼姑庵里住着，但并未出家，因此虞佳这般称呼也没有不妥，但总归是听起来有些生分了。

　　虞司晴拍了拍虞佳的手：“阿娘这话听起来就生分了，唤他小名即可。”

　　虞佳笑了笑：“虽说如今落魄了，但总还是得有些规矩的。小姐以后也请不要唤我阿娘，平白折煞了我。”

　　虞司晴叹了一口气，虞佳别的都很好，就是规矩太重。

　　“落魄了，那些个规矩也该放一放，而且你还是我和世杰的奶娘，”虞司晴扶着虞佳，让她走得平稳一些：“更何况刚来尼姑庵的时候，我们可是借着孤儿寡母的名义留下来的。这句阿娘，您承受得起。”

　　当年虞佳一个亲人在尼姑庵里讨生活，出事之后虞佳就带着两个孩子千里迢迢投奔过来。前庵主见虞佳一人带两个孩子实属艰难，便发善心把他们都收留下来了。

　　虞佳也是那日出的家，道号思佳。

　　当年年幼，虞司晴还不懂虞佳道号里究竟有什么深意，一直到后来她才想起来她娘亲的闺名有一个字是“佳”。

　　尼姑庵在半山腰，而虞司晴娘亲的墓就葬在山顶，说是墓其实不过是一个衣冠冢。当年三人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到了临寻，哪里有心思将已亡人的尸骨带来。在这里安定下来之后，虞佳将当年跑出来时带的遗物埋在山顶做了衣冠冢，这才让两人有了个祭拜的地方。

　　没走多久，三人就走到了山顶。

　　郁郁葱葱的松柏树里，藏着一个矮小不起眼的墓碑，碑上也被人刻意地盖上了些花花草草。虞司晴走过去将碑上的花草翻了下去，露出碑上原有的字体：“吾母之墓——女妞妞。”

　　妞妞是虞司晴的小名。立这块碑的时候，虞司晴和虞佳吵了一架。当时她还不能接受虞司晴这个名字，生怕在碑上写“女虞司晴”会被娘亲跳起来打她，后来吵完架都做了妥协，只在碑上写“女妞妞”。

　　虞世杰把纸钱放在地上，三人也不嫌弃林中土地脏，立马盘腿坐了下来。

　　三人边在盆里烧纸钱，边同已亡人说着话。

　　十年来，不管尼姑庵里这天忙不忙，他们三人都会拿着纸钱来待上一天，一直到黄昏时分才会回去。

　　这是他们对已亡人的唯一慰藉。

　　年年如是，风雨无阻，不曾更改。
　　****
　　三人从山上下来，回尼姑庵正好赶上用晚饭。

　　一群尼姑去后厨拿了饭就回小屋子里了，以往虞司晴、虞世杰和虞佳也是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吃饭，但是今日情况不同，三人不约而同地拿着吃食往虞佳屋子里走去。

　　还没走到屋里，前院尼姑庵已经关上的门就被拍了拍。来人拍门的力气相当大，打破了庵里的平静。回巢的鸟儿也被这声音惊到，拍拍翅膀往飞向相反的反向了。

　　大部分尼姑都推开门看向前院，没人上前开门。

　　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穆家。

　　虞世杰把手里的吃食塞给虞司晴：“我去开门。”

　　“不急，”虞佳慢悠悠地将人拦了下来：“先把吃食放到屋里再说，左右没有几步路了。”

　　虞佳又对出门看的尼姑们说：“你们都回屋吧，此事我来处理。”

　　三人把东西放到屋子里，再出门。

　　虞世杰凭借腿长的优势走在最前，一把将门打开了：“何人？”

　　“你们这地方还真难寻，”外面的人调侃了一句：“奉旨办差，叨扰了。”

　　虞世杰惊疑地看着外面一排的官差：“何事？”

　　领头的官差笑了一声：“怎么，这庵里没有主事的人？让你一个毛头小子来。”

　　虞世杰过完十四岁生辰之后就自诩自己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庵里的人也都宠着他并不于他犟，如今被人看做毛头小子自然是不开心的，面上便不自觉的显现出来了。

　　此时虞司晴和虞佳正好赶到，也听到了官差的话。虞佳生怕被宠得无法无天的虞世杰得罪官差，连忙不动声色地将虞世杰给挤到后面，讨好地对官差笑了笑：“不知大人此时来此，所为何事？”

　　“尚书令的儿子奉旨在全城招亲，要求各家各户将年满十四未出阁小姐的八字交上来，自有钦天监的五官正为公子挑选。”官差颇有侠士风范，并没有因为此处主事的人是个女人而有所轻视：“上面要求每家每户都要予以查验，我们得进去查一查，叨扰了。”

　　语毕，他便要带着人进来。

　　虞佳笑了笑，将官差拦在外面：“大人也看了，这是个尼姑庵，即便是有刚年满十四岁的未出阁小姐也是断断不能嫁人的，大人又何苦给自己添麻烦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次知府大人相当重视这件事情，我得保证差事不出错。”官差态度相当强硬：“我们得进去查查。”

　　官差举了举手，一行人冲到尼姑庵里，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查验。

　　虞司晴三人就站在门口看着那些人搜索，没有露出来忐忑不安的神情。

　　果不其然，并没有从庵里搜出来任何不合规矩的。

　　领头的官差走过来抱拳向虞佳道了歉：“叨扰了。”

　　虞佳微微屈膝，向官差行了个礼，没有说话。

　　官差的目光滑到虞佳身后，看到了虞司晴，灵眸大眼很是讨人喜爱，便多嘴了一句：“这位小姐也是庵里的尼姑么？”

　　虞佳回头看了一眼虞司晴，回答：“是的。”

　　“那倒是可惜了，”官差摇头叹息道：“尚书令算得上是丞相了，若能嫁进去，何苦在此地贫穷度日呢？”

　　虞佳低着头，没有答话。

　　官差似乎还未说够，越过虞佳站在虞司晴面前：“要考虑还尘嫁给相府公子么？”

　　“相府公子何等身份，如贫尼这般福薄之人即便是递交了八字也入不了公子的眼。更何况贫尼一心向佛，已看淡红尘。大人且慎言。”虞司晴适时地低头声音淡淡地说道。

　　官差被拒绝了也不生气，只是摇头叹息着可惜便带人离开了。

　　虞世杰狠狠地瞪了人一眼，没冲上去惹事。
　　****
　　“善善，我爹他把我的八字……”又过了几日，谷夫人带着谷思雯来尼姑庵上香。谷思雯直接抛下谷夫人来找虞司晴了，话还未说完，谷思雯便哭了出来。

　　虞司晴聪慧异常，只听了半句又联想到这些时日发生的事，便把余下的半句话补上了：“他把你的八字递交给五官正了？”

　　“对！”谷思雯气地在虞司晴的屋子里跺着脚：“我单知道爹爹一心想让我嫁入官宦之家，却不曾料想爹爹居然这般狠！”

　　“那相府公子，他！他是个痴傻儿！”

　　虞司晴并不认为八字给了便一定会被选上：“临寻那么多未出阁的小姐，总不会赶巧选到你吧。”

　　“谁知道呢？”谷思雯低声说道。

　　“船到桥头自然直，”虞司晴安抚道：“或者你跟他坦白你已有心仪的男儿。”

　　谷思雯怯懦地动了动嘴：“不行，若是如实说了，我爹怕是要将他打死。”

　　“还是要等他考中进士再坦白，到那时爹爹必然会同意。”

　　虞司晴看谷思雯这般惊慌，颇觉得心疼，一个顶顶的妙人竟被吓得失了颜色，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这些日子，你同我住在一起诵经礼佛。等过了风头再回谷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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