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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长相随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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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澜左右徘徊,瞒么?大人回过神来发现云岚寨起的事终归会想到这茬,还是据实禀报,让她早有对策。
卫疆见他踟躇,招手唤他过来,“城中各药铺都查过了么?”
封澜道个是,“知节来报,府上急事,请您回去一趟。”
她点点头,“姜宁我派去筠平坊,城西你要照看,单独的商户住户,大户的地窖酒窖,统统细查,今日暂且如此安排,明日早起南衙会师之后再统一由夏大人调派。”
从出事到现在不过一个时辰,万灯还熠熠生光,家家户户却闭门落锁,大街上就是来来回回的禁军,姜宁一身狼狈过来,碰见封澜招呼一声,问道,“可见着大人了?”
封澜一头打量他一头说着刚回曲平府了,“你这是抓到人了?”姜宁摇摇头,“我赶着去回话,空了再与你细说。”
曲平府的照壁,是先皇钦赐,着九宫府二十一匠人雕刻的河套平原,感念卫家先人戍府有方,有很长的年头了。
石壁纹路上潺潺流淌着血迹,方檐上挂了五颗人头,深夜凉风,他们跟着摆动,像极了风信子。
姜宁总算追上了她,卫疆见他身上血迹,缓缓语气,“南府,出事了?”
他胡撸脸上的残留笑道,“大人宽心,标下守在南府中,拦截下一伙儿黑衣人,都是他们的血,也没留下个活口让您盘问,特来回禀,还要蹲守么?”
卫疆拔出腰间佩刀,刀面闪着寒光,心底也起了冷意,“南府就交给你了。”
她转身进了那红漆大门。
徐娘一直候在过厅,眉目焦急,见她进来,行着礼上前,“大人无恙否?”
卫疆点点头,她才继续道,“听闻长街出事,太君挂念你同素容娘子,想出门去寻,甫一开门,那照壁之上挂着血淋淋的五个人头,太君吓得不轻,险些中风,请了大夫过门针灸一番才刚压制住。”
一路说着一路往安喜园去。
园子里已经有了浓郁的药香,徐娘解说道,“用了三七和丹参调和,谷雨在侧照看着,先头还在呓语,现下不知情况如何。大人,将刀收起来吧,万事,也等太君好起来再计较。”
她看着徐娘的眼眸,里头一片坦荡,可见她必定知道些内情,才让自己不要计较。
如何能不计较,那些黑衣人趁乱想要她生身父母的性命,父母在,尚知来路,父母去,只剩归途。
推门进去,只见卫太君倚在靠枕上,额前还张罗了个八仙勒额防着风,颤巍巍的抬起手招她过去。
毕竟是长辈,她半跪在榻前握住卫太君的手,七旬老人,再康健总归有些隐疾,久了不说话,连声音也有些哑,“太君,可还觉得哪里有不舒服?”
“南风啊……”
十二年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她娘亲一直体弱,生她更是不易,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所以给她取名南风,谢她母亲的养育之恩,可惜最后只能做卫疆,卫汴唐之疆土,甘洒热血亦不能辞。
“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她的回答冷冷冰冰,卫太君艰难扯出一丝笑意,“没有自然最好,果然是老了老了才能活明白一些事,以往只觉你刀山火海不过有惊无险,自有卫南两府先人庇佑,如今方知浴血沙场刀光剑影之下生命何其脆弱,那照壁上的人头,若你在其中,我便是身死也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这时候显出的深明大义,卫疆早已不愿放在心里,做戏也好,情真也罢,总归是要斡旋,“太君放心,卫疆的人头断不会叫贼人轻易摘去。”
“这路总是要拿命去闯,你,不如你请辞吧,爵印一并上交,我们搬回河东的老宅,过些时日你再潜回南府,认祖归宗,我这个老太婆也不算罪孽深重。”
她不愿同太君打着毫无用处的太极,“太君你在病中,不免多想,帝都大乱,卫疆公务正是繁忙之际,还望太君为我将惜身子,等南衙事了,孙儿再在跟前侍奉。”
徐娘送她出了园子再折返身来,先头精神不济的太君已撑起身将要下床来,头上的勒额也取下,“不愧是浸淫官场的人,以退为进也探不出她的心意,真是越难琢磨了。”
“太君也不必如此试探她,大人是个有交待有担当的人,平白撂挑子的事她做不来。”
“你没听他们怎么议论么?刑部出逃人犯以云岚寨为首,我怕她借机引咎辞朝,为平众议,天子必然应允,那我卫府休想再起东山!”
“陛下惜武,左右有欧大人和程侍郎求情,太君往好处想吧!”
卫太君却突然灵光乍现,“你说给素容服用的药,我们也备一副给卫疆,再叫南津与素容欢好,留下卫府血脉,卫疆之后还有卫国卫城卫土,如何?”
徐娘惶恐低头,太君大约心魔作祟,已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破釜沉舟气势,她阻拦不便太明显,只好道,“太君,眼前是道难关,帝都大乱,若有死伤,舆论哗然,难免会提到身份上,我们挺不直那腰板儿与旁人争论,大人对于身份,已经吃够亏了。”
也是没有办法,如果选了其他子弟,说不定卫府已经没落下去了,“那徐娘,你有办法叫她不吃亏?”
“奴才听说江湖上有种术法叫易容。卫府或可收买一位,武功拳脚与大人相仿,要紧时候,可以顶上。”
说起收买,她能捆绑卫疆的只有那一丝丝血脉之情,倒不如金银钱帛来得牢靠,卫太君频频点头,“那此事交由你去张罗!”
有间客栈。
云岚寨诸人便藏身于客栈酒窖,因着规避风险,窖内并为掌灯,只有那通天火光时不时透进来一二。
侯天云鲸吞一口美酒,满足叹口气,“如何,二弟,咱们可是要趁乱出城回河东逍遥?”
比起他的粗犷,侯天岚简直秀气得一塌糊涂,只是今日没再穿那雪白衣衫,黑色夹领小袖衬得面目深沉,掩在黑色里,但见双目发着绿色光芒,语气幽幽,“大当家放心,此处也很安全。”
“何为真正的安全,出了这银川,我这心才能落地!”
“此刻出京,要避开禁军层层搜捕实在太难,各城门也林立重兵,我们这点儿人手,胜算全无。”
侯天云嘬嘬牙花,说了句妈了个熊掌,“二弟是斯文人,我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你不如直接同我讲讲你的计划。”
难道救他只是为了把他扔这个地窖里?
“大当家勿躁,其余众犯都四下逃窜,出不了城,便在城内打家劫舍,杀人取财,犯案累累才叫一众百姓诚惶诚恐,民愤一起,开启城门只是时日问题,等搜扫过了客栈,我命知欢安排个上房给您住着,早晚有一日,定叫神龙归海,傲游自在。”
“既然你还有部署,我也没有别的想头,只一点,既然在银川,我要卫疆的头!”
“只要大当家听我安排即可。”
这头说完了话,侯天岚带走之前带队攻刑部大牢的贺墩,出了地窖,木门落锁。
贺墩立刻跪下,“请主子责罚。”
侯天岚叫起,早已猜到了,“我想,那群重犯是被他撵走的吧。”
“是,大当家怕引人注目,受禁军围剿,所以奴才只能带回这十三人,主子请放心,奴才已派了人尾随,一旦重获他们信任,再为主子鞍前马后。”
“你做得很好,如果下次他再乱我计划,你可自行处置。”侯天岚与他边说边走。
“主子,大当家冲动易怒,无视您的诸多劝戒与卫疆殊死一搏,让整个云岚寨陪葬,如今您有弃子打算,何不早早回去了?”
“物尽其用,一个侯天云换银川大乱,怎么都赚到钵满盆满。”
主子思路太快,他难免有些跟不上,未免胡乱猜测坏主子大事,哪怕显得蠢也要问出口,“主子,此事善后颇有难度,会不会影响卫疆处的安排?”
侯天岚念叨了三遍卫大人才笑道,“我总会为她留条后路,他日还想再领教她的袖中刀。”
溜须拍马的话,贺墩也不会说,主子事事安排妥当,他只要好好执行每一个任务即可。
天上的月亮将圆未圆。
“盂兰盛节,子时鬼门关大开,今夜往生的冤魂也算有个归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