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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施医生 ...

  •   也不过一会儿的工夫,小张就拿着片子出来了。他捏着那张薄薄的胶纸,递给施闵航。
      施闵航顿了顿,没有伸出手去接。
      他只是侧首,对离他最近的方衾低声道:“小方,麻烦你看一下。”
      “好。”方衾接了,抬起来,以丝毫不轻视的态度,仔细地查看那一方不算太大的胶纸片。
      方衾是神外有着三十余年工作经验的夏主任的得意弟子、是全院皆知的天才白副主任的好学生,纵然他还未正式上手术台,但他老师能教的理论上的知识他已学的全然的透彻。
      而他手上只是一张简单的脑部检查的片子,向来只需要几分钟,他就能下一个准确的判断、给出一个大致的方案。可他看完了,迟迟未做声。
      旁人也不曾出声催促。
      他攥着那张薄片,不知道怎么样开口。所幸他的新老师下了手术,也闻声来了。

      白主任径直走向方衾,伸手问他要他手上的物件。方衾竟略微松了口气——他不得不再次承认,他的老师,在工作上给予了他无人能比拟的勇气。
      白枕单手拿着林迩闻的片子,迎着光看。只过了两分钟,他便收了手,下了决定。
      他直接对仍苍白着脸的施闵航说:“长了个瘤子,不太大。等会儿让人去通知林迩闻的家长,准备排手术。手术你来做。”
      施闵航舔了下干燥的唇瓣,摇头:“你来吧。或者请邹主任帮个忙,他手术做得最好……”
      白枕摇摇头:“不,你来。虽然难度不小,但是这类肿瘤是你擅长的,我相信你。而且只能你来。”
      “我会和你一起。”白枕十分不容易的、没有先往施闵航身上喷消毒喷雾,而是只犹豫了一会儿,就拍了拍他的肩,说:“就当在救嘉航。”

      嘉航。
      施嘉航
      时隔多年,施闵航竟又从旁人的口中听到这个与他一脉相承的名字。
      他不禁眼眶泛红。
      突然有些想他。

      他是施闵航的哥哥,大他一岁多近两岁。可二人虽是一母同胞,性格却是天差地别,施闵航淘气又大胆,施嘉航活泼却温软。
      然而尽管施嘉航比施闵航大,但是因为性格软,嘴巴又甜,全家都拿他当宝贝,都疼他宠他,甚至隔壁的白枕也总是让着他、仿佛他才是弟弟。
      他就那么快乐又健康的长到了十五岁。
      像童话里无忧无虑的小王子。
      然后有一天,小王子在课间和同学聊着天,突然毫无征兆地倒在了教室里。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只慌乱地喊着老师、叫着救护车。

      等到施家其余三口人匆匆忙忙地赶到医院后,医生也是遗憾地对施闵航的爸爸说:“病情不是很乐观,建议手术。”
      其实施闵航还听到那位医生讲了一系列他后来万分熟悉的名词,但当时他完全听不懂,只模糊的知道是“肿瘤”。
      往后数年,他再也不记得别的了,只记得自己当下慌乱地看向自己的妈妈,睁着一双茫然的眼,奢望她能安慰自己,告诉自己哥哥只是生了一场小小的病。但是没有,他的母亲——他和施嘉航的母亲,那天哭得难以自持,倒在了她丈夫的怀里。

      相较之下,林迩闻的母亲倒是勇敢的多。
      中午林太太本和丈夫在陪客户吃饭,席上你来我往推杯换盏,林先生纵是酒量足大也已喝得微醺。她看的不舍,正要劝丈夫少喝两杯。手还未伸到丈夫的衣袂,就接到儿子医病的二附院的电话。
      电话那头,声线甜美的护士小姑娘委婉的说她家小朋友查出了别的问题,建议家长赶紧到医院一趟。
      林太太立马拉着林先生,匆匆和客户道了别,留下助理之后匆忙往医院赶。

      坏人依旧白主任来做。
      他以惯常严肃认真的脸色,向林家夫妇解释了一通林迩闻的病情。原以为林太太一定先是一阵哭,再埋怨天地不公、怎么偏偏是他儿子来受罪?最后再来听后续治疗——大多数家属都是如此,谁叫天意弄人。不想林太太虽是红了眼眶,又情不自禁滑下两行泪,却仍是强装镇定地一边用拇指刮掉源源不断的泪珠,一边与白枕讨论治疗方式。
      白主任抽空看了一眼林迩闻的父亲,见他也苍白着脸,站在一旁仔细听着。

      林太太好容易稍稍止了泪,问白枕:“白主任,请问迩闻的手术,成功率有多少?”
      白枕:“不好意思,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大概的数字,但是我们会尽力。”
      林太太哑着嗓子:“好的,谢谢您白主任。顺便请教白主任,有医生可以推荐吗?”
      白枕顿了几息,说:“我们神外最优秀的医生是邹主任。”
      林太太:“那可以申请排邹主任的手术吗?”
      “邹主任那边的手术排到了几个月以后,林迩闻这情况不太好等。”白枕停了一会儿,接着道:“本来按他的情况,邹主任那边我们请他帮个忙、加个班,我帮他再做一个手术,也可以。但是我们这边也有一个医生推荐给您,看您的意愿。”
      林太太略带迟疑地问道:“是哪位医生?”
      “施闵航施医生。他是医科大的博士,临床经验丰富,比较擅长做林迩闻这类手术,希望您可以考虑一下。”
      “您……不可以给迩闻做手术吗?”林迩闻在二附院住院许久,纵使林太太不常来,也听过几次医护人员讨论,说白主任是天纵之才,本是要做科学家的人物,却突然改变想法做了医生。偏做医生也是誉满杏林,他从业数年,手下救过的人不知凡几。林太太为人母,自然希望救治自己孩子的医生是最好的,纵然做不到万无一失,也要力求心安。她不得已舍了邹主任,便希望能尽力求得白主任的一台手术。
      不想白主任说:“我可以,但是我希望施医生来做这场手术。不是我对林迩闻不负责任,我可以做施医生的助手,与他一起手术。只是我希望能由施医生主刀,由他救治林迩闻。”
      他没有讲为什么一定要是施医生,也没有过多催促,权待林家夫妻自己考虑。
      林太太也没有立马决定,她只是再次向白枕道了谢,就说要先去看儿子,其余再说。
      待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痕,林太太补了个妆,便与林先生一道去病房看他们的儿子。

      林迩闻初初生病,除了受伤的腿裹着石膏,不大灵活,端看脸,倒还是漂亮朝气的样子。
      他倚在病床上玩手机,乍一见许久没见的父母,惊喜地睁大了眼。
      “爸妈,你们怎么突然来看我了呀?不忙吗?”林迩闻笑着放下手机。
      林太太蹙起眉,上前两步,心疼的摸了一把林迩闻的脑袋,强自镇定:“白医生说,宝宝生了别的病,爸爸妈妈就来了。”
      林家长辈很开明,是一双好父母,他们从不以自己是林迩闻的父母而对他过多指手画脚,是向来把他当大人看,有什么事情都与他有商有量的。林迩闻生病,具体多严重他们也说不清楚,但是要手术是事实,有危险也是事实,他们总不能瞒着他。
      林先生林太太心疼坏了他们的傻儿子,他们看着自家尚未褪去稚嫩的孩子的脸,鼻子都在泛酸。
      小傻子听到妈妈的话,愣了愣,应了一声:“哦。”
      过了一会儿,小傻子又说:“是不是,很严重呀?”
      林太太摇摇头:“妈妈不知道,但是要做手术,宝宝,你怕不怕?”
      林迩闻浅浅笑了下:“有点。那是白医生给我做手术吗?他超厉害的。”
      林太太说:“还没定,白医生说想让别的医生给你手术,他做助手,你觉得呢?”
      “是施闵航吗?”
      “是的,”林太太惊奇:“你认识施医生?”
      林迩闻弯着眼,笑容大了些:“嗯嗯,他也很厉害,而且对我特别好,他每天都来看我,跟我聊天。”
      那么毫无疑问,小傻子手术的医生自然就是施医生了。施医生仁心仁德,医术也不差,于是余下只看小傻子的运气如何,看他能不能有幸,从此多出一个恩人,余生平平安安,妥帖偿还。

      医生定妥之后,林先生去给林迩闻办理相关手续。林太太拉了一张椅子,坐在林迩闻病床边给他剥中午方衾快剥完的橘子,剥完了,又一片一片喂给林迩闻,林迩闻也乖乖吃了。
      他嚼着橘子,被汁水溢了一嘴的甜。
      他吐着甜甜的气息,安慰他妈妈:“妈妈你不要难过啊,施医生很厉害的,人也特别好,他会很认真的对待我的手术的。”
      林太太点头:“妈妈相信你会没事的。”
      “不,不一定的,妈妈。”林迩闻反倒摇摇头:“我知道我的手术很难做,如果我不幸,没有醒过来,你和爸爸不要怪施医生。因为在救我这件事情上,他会尽他最大的努力。如果我没有醒过来,他的难过,会不亚于你和爸爸。”
      小傻子天生一颗玲珑心,早看透了施医生的外冷内热,笃定他是真心实意对自己好,便不忍心旁人有哪怕一分的误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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