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话小丁

5、对我发脾气

　　对于我的学习，你很严格。规定我练几篇字背几篇文章就一定要当天完成，不然不让我睡觉，任凭我又哭又闹，也不管姨和姨夫阻拦。虽然不论多晚你总会陪我一起，但是我真的不喜欢你的严肃。

　　记忆中你只对我发过一次脾气。你喜欢养花花草草，院子里有很多花盆，你每天细心浇灌和修剪。你静候过昙花一现的珍贵，也守护过仙人掌开花长成仙人球。
　　有一天早晨，姐姐在忙没时间管我，我写作业一直开小差，一会儿冲麻雀吹口哨，一会儿学小狗汪汪叫。后来视线随着蝴蝶落在了你的花草上，我对着一盆不知名的硬叶植物，把它上层的叶子弯折下来刺在下面一层叶子上，玩的乐此不疲。等你起床后，还得意的拉你来看我的杰作。你却皱着眉头说我吃饱了闲的没事干。
　　我看到你真的生气了，连忙低下头，你心疼地将叶子一片片取出来，轻轻舒展，像在抚摸珍贵的宝石。你心疼的眼神刺伤了我幼小的自尊心，我跑回到屋里，趴在床上难过地掉眼泪。随即你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嫌恶伤害了我。你跑过来道歉说不该对我凶。
　　可是你不知道我伤心的真正原因，不是因为你凶了我，而是我发现原来在你心里，一盆花也会比我重要，也许除了花还会有更多比我更重要的事和人。
　　姨夫和姐姐安慰我，还打了你好几下你的屁股我都没笑出来。直到后来你给我捉了一只麻雀，我才原谅了你。自此之后，你再也没对我凶过，但仅有的这一次，我却记了这么多年。

　　那时候天总是湛蓝，太阳也慢慢悠悠地从东边晃到西边，在你们的宠爱下我一点儿也不愿长大。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你轻轻的鼻息扑在我的脸上，我缓缓睁开眼睛，刚要打哈欠，却被你近在咫尺的脸庞吓了一跳，哈欠硬生生地被憋了回去，在鼻腔里微微胀痛。
　　你也被我忽如其来的清醒吓到了，迅速别开脸去，坐直了身子，一边顺手拿起手机按亮了屏幕，一边辩解到:“到家了，我喊你你没答应，车里太暗看不清，所以离得近一些看看你醒了没，你别误会。”
　　“我没，呃？误会什么？”我依旧有点儿没睡醒，大声嘟囔着去看你。
　　“没什么，没什么。”你连忙摆手，有点儿手足无措，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你的脸在手机屏幕微光的照射下，从苍白变得通红。来不及细想，大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
　　院子里的昏黄灯光从车窗里打进来，我微微眯一下眼睛适应光线，就听到了姨夫苍老的声音，熟悉又安心。从小他就喜欢抱着我，用胡茬轻轻刺我的脸，他是比爸爸更亲密的亲人。
　　“怎么回来这么晚？丝丝饿了吧？给你做了你最爱的土豆饼。”他帮我打开车门，弯着腰把头伸进来，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发。
　　我却忽然落泪，他从前挺拔的身躯已经不再健朗，瘦弱佝偻，微微坨了背，头发也白了很多。
　　他们老了，所以才那样紧迫地催哥哥结婚，急迫地要抱孙子。
　　我回过头去看哥哥，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熟练的折叠毯子，整理后排车座的礼品。
　　我忽然意识到，他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不再是牵着我田间地头到处走的小小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