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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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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把刀,长二尺三寸,通体雪白,刀鞘上篆刻药师琉璃光如来心咒的金色符文,刀柄用金银双线串琉璃佛珠,刃纹似浮云朝霞。
它不似寻常刀剑那样凌厉锋锐,更多的是瑰丽华美,又兼具佛家的庄严圣洁。
铸剑师将它仔细地置放在木匣中,犹如对待自家即将出嫁的闺女一般不舍,“铸剑铸心,吾开炉百余年,每一把从手中离去的刀,吾都记得……”他说到这里,停顿下来,“你是最后一把了。”
“从此之后,吾也退隐山林,不再踏足这纷乱的红尘。”
他的目光缓缓地在刀身上移动,落在刀鞘上的金色符文,“你……好自为之。”
铸剑师一生铸剑,结交的友人甚多,他曾受邀三教法会盛典,为此便打算铸一把剑做回礼赠予三教法会。
于是,自十年前他便开始出门远游,从白雪茫茫的极北之地到风俗诡谲的外域,也曾登顶栖山观望天柱,也到过繁花满城的云麓山,最后在青露台上观云海。
青露台的云海朝霞是天下一大美景,栖山的道子们总有不远万里前来,只为了金乌初升那一刻的天地轮转。他在青露台上站了三天三夜,在第四天等到了日出。
他畅快地大笑,笑完后又火急火燎地回去闭关铸剑了。
七载有余,方成就这一把,他给它取名为“赮”——当它出鞘的时候,刀光犹如日出的彩霞,与飞升的金乌铺洒下明耀整个世间的光辉。
铸剑师用佛珠将刀柄和刀鞘缠绕了起来,并且为之取名号“明心见圣”,镇压鬼魅邪祟,祛除忧苦病灾。
“这次论道谁会赢?”他抱着木匣不撒手。
负责三教法会中的儒门友人沉默是金。
负责三教法会中的道门友人面带笑意,竖了根手指在唇上。
于是,铸剑师转头去看佛门友人,佛门友人对上他的目光,双眼半阖,叹息道:“不可说,不可说。”
铸剑师:“我儿子待会儿就要送出去了我当爹的问下不行吗??”
“耶,好友,天机不可泄露。”道门友人笑道,“静待结果便是。”
……
最后,赢的是佛门。
铸剑师抱着木匣的手一紧,又随之松开。他沉默半晌,将木匣递给了旁边的佛门友人,“……吾将它交付与你,望贵教好生看护。”
“其号‘明心见圣’,持刀者若能心意相通再好不过,若是不能,切莫出鞘。”
听着铸剑师的后半句,佛门友人微微一怔,随后面露无奈,“如此……便要束之高阁了。”没有那个境界的不能用,到了那个境界的已经不用。
他道:“此刀无人可用。”
刀剑若是不能出鞘,无人使用,与废铁无异。
铸剑师对此没有什么激烈反应,只是叹了口气,“……也许吧。”
他还是希望自己刀能有一个好主人。
铸剑师退隐山林去了,不再铸剑,世人也难寻其踪迹。
佛刀也被带回了菩提岩,被拿进佛塔,与舍利子放到一起,成为镇守佛门的圣物。
香炉里燃烧着檀香,佛塔内十分安静,窗外隐隐悠远的钟声,与僧人们诵经的声音一起传去。
它安静地摆放在刀架上,刀身下垫着柔软的绸布,刀鞘上的琉璃珠晶莹剔透,每颗都流转着澄澈的光晕,仿佛时光不曾流逝。
佛塔中的舍利子多了几颗,打扫佛塔的僧人也换了一个又一个,燃烧的檀香味道时而浓郁时而清淡,只有它一直安安静静地,不染尘埃,连位置也没有挪动过丝毫。
前几百年经常有人问它的来历,解惑的僧人往往能描述出那个时代的壮阔。
过了几百年问的人少了,回答的僧人也不太清楚了。
后来几百年没人再问,也没有人再知道。
于是,有一天,打扫佛塔的小沙弥发现……
刀不见了。
“啊啊——!师傅!佛塔里的那把刀没了!!”
“随它吧。”
……
他是一个时空旅行者,他喜欢探险,也喜欢解密,在一个又一个世界中寻找乐趣,离开的时候偶尔会带点当地的土特产。
他来到这个世界是神魔时代后期,儒释道三教从鼎盛走到衰败,他从未接触过神魔侧,也从未到过这么久远的过去。
他开始喜欢收录各种光怪陆离的逸闻,不论是曾经惊艳绝伦的各种天才,比如道骨仙风的道长、雍容清贵的儒生、悲悯天人的佛者……亦或是各种各样的兵器,比如二十三骨的银扇、灵磐石琴、三教名锋剑器、蛊惑人心的灯笼鼓等等。
这些都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就像一个没有被发现的新大陆。
他从三教着手,从别人口中撬着一传十十传百的传说,从那些因为口口相传而失去了真伪的故事中分析出关键词,然后拜访各大教派,最后在摆渡的船翁那里听到一点消息。
“从前我们这儿其实有座桥的,只是后来水深了桥就沉了,去河对岸都要坐船了,听我外公说他当年就是走桥去的菩提寺,那时候参拜的人可多了……”
“菩提寺以前不叫寺,叫岩,那地方……高山云海地,不过可是有几百年的,很灵验的!”
时空旅行者笑眯眯地挥别了船翁,去了菩提寺,他在这座清幽宁静,不似往昔恢宏的曾经的佛门圣地中很快就找到了佛塔。
出乎他的意料,他在佛塔下就感受到了厚重的压迫感,犹如实质的东西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丝毫没有准备的他差点一头跪在地上。
好在这股压力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越发肯定这个佛塔中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偷偷潜入了佛塔,对舍利子视而不见,甚至不知道那些莹白的珠子是什么东西,他一眼就看到了刀架上瑰丽庄严的佛刀,他想摸一摸这把刀,却发觉手心正在发汗。于是,他便将摆放在刀架上的刀连同绸布一起裹着带走了。
他没有看到那些莹白的珠子一个接一个地在发光,片刻后又黯淡下来。
他拿到东西后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连收拾东西都来不及,这个世界在排斥他。
也许是因为他拿走了当地特产?
时空旅行者这样想着,准备去空间站休息一段时间。
他在穿梭时空的通道中,迎面来了一群闪烁着蓝光的人影,幽蓝色的瘴气环绕,遮住了来者的身形,迎面而来的冰冷气息下,冷酷无情的眼睛锁定了他。
他不由得后退一步,目光中透着禁戒和忌惮,“……什么人?”
他飞快转动着思绪,大量的情报在脑海中一闪而逝,他在那些杂乱的讯息中截取到只字片语,“历史……督察……?”
历史督察者,检非违使。
时空旅行者的脸色瞬间怪异起来,他不由得再次后退,口中嘟囔道:“我可是在空间站有登记的……”
那群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怪物的检非违使看起来丝毫没有感情,只是用冰冷机械的眼睛对准他,然后缓缓举起手中的武器——
【违禁……】
【……破坏时序……】
【罪者,清除。】
这是一场一面倒的战斗。
造成这种局面,他一是有所顾忌,二是根本打不过。
时空旅行者只是未来世界因为科技便利而能进行时空旅行而已,他本身并没有三头六臂,也不会冷兵器武技,甚至因为在时空隧道中不能使用未来的大规模杀伤武器。
所以,他被打得重伤不是什么意外地事,但是在这种程度的伤害按照未来世界的科技,他也能在一天中恢复。
他带来的土特产被检非违使收缴了,他趁着机会从时空隧道里跳了出去,也不知道去了哪个世界。
检非违使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地方,没有上前去追捕,而是你看我我看你像是在交流什么,最后又带着收缴的东西,返身隐在了时空乱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