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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画像 ...

  •   周锐打的洗澡水也不多,用两个水盆装着,都是冷水。

      周锐分了一点出来,让余绯洗手。

      余绯不假思索地把手放进水里,被冻得指尖发僵,身体也打了个寒噤。

      她不解,“这是洗澡水?”

      周锐见她拼命的搓手,泛白的指尖慢慢变红,说:“是。”

      “冷水?”余绯反复地搓洗手指。

      “男人用冷水洗没什么。”他转身,拿了个保温壶,轻轻晃了晃,确定里面还有水,倒了点儿在余绯洗手的盆里。

      冰凉的水,变得温暖。

      余绯问:“不会影响你洗澡吧?”

      周锐盯着她看了眼,“不会。”

      余绯还在反复的搓手,周锐蹙眉,问:“做完手术后,都要这样洗手?”

      余绯感觉他若有所指,用手指慢慢地划水,细细的指尖在水里撩着。

      她说:“给你做完手术后就没有。”

      周锐直觉她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好话,没多问。

      水温很快又冷却,余绯洗好手,周锐递给她一张干净的毛巾。

      “新的,”周锐说。

      擦干手后,余绯没离开。房间的隔壁就是学生的寝室,隔着一层薄薄的砖墙,嬉闹声清晰可闻。

      估计她要是说了什么,外面也听得见。

      她上前一步,周锐不动如山,垂眼盯着她,高大的身影拢在她身上,如压下的一座山。

      她问:“你认识罗柏庚罗厅长?”

      周锐说:“认识,但多年没见了。”

      “你在他手底下干过?”余绯问。

      周锐脸色沉寂,漆黑的眼睛没有情绪。

      余绯似乎有话想说,但最终凝滞在舌尖,化为沉默。

      “你想说什么?”周锐问她。

      余绯缓过神来,摇头,“没什么,你……”她欲言又止,“谢谢你的水。”

      周锐转身,把水盆里的水倒进保温壶中,递给她,“拿去用吧。”

      “你呢?”余绯没接。

      “男人糙一晚上没什么。”

      余绯去提保温壶,弯了弯眼睛,“你到底糙不糙,我还不清楚?”

      周锐还勾着保温壶的手柄,闻言手指一松,保温壶坠在余绯的手上,余绯赶紧提好。

      余绯往他肩膀上瞟了瞟,“你拆线了吗?”

      “还没,”周锐不冷不淡。

      “也该拆线了,”余绯说,“正好我明天有空,过来给你拆线吧。”

      周锐还没回应,隔壁就传来教学主任的呵斥声:“都睡了睡了,再吵就罚站!关灯了,断电了!”

      隔壁学生宿舍一阵悉悉索索,接着“咔”一声,灯灭了。

      余绯好一会儿没看清东西,不安地伸手想扶住什么。

      这一抓,抓到了周锐的手臂。他顿住,想要收手,余绯却顺着他的手臂往下一滑,勾住了他的手指。

      她的手落入他的掌心里。

      “我看不见,你带我出去吧。”她说。

      黑暗里,周锐似乎屏了一口气,她感受到一股力量,带着她前进几步。

      他不知何时转到她身后,轻轻一推,就把她推出了门。

      “出门,左拐。”周锐好心地提醒了一句,“砰”一声,关了门。

      屋外,一轮淡月挂在薄薄的云层上,山川草木似挂了银霜。

      余绯转身,恨恨地踹了门一脚。

      ……

      山间村落,夜晚时万籁俱寂,连山风都入睡了。

      次日,余绯是被厨房的嘈杂声吵醒的。

      砍柴、挑水、生火、扫地……声音杂乱,却很悠闲。

      余绯和众人一起吃过早饭,没见着周锐。

      她摸到周锐的房门前,敲了门,进房时只看见木头。

      木头正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见余绯进了门,警惕起来。

      “你队长呢?”余绯问。

      木头起身出门,“不知道。”

      余绯不急不忙,拿出手机给周锐打电话,无人接听。

      她优哉游哉地给去了隔壁宿舍,给吴东检查了手术伤口,问:“你弟弟呢?”

      吴东礼貌地回答:“在外面。”

      余绯让蒋蕤蕤照看吴东,到操场,见吴西和木头在一起扫地。

      “小西,”余绯笑意吟吟地看向吴西,对他招手,“过来。”

      吴西扔下扫帚,嘚嘚儿地跑到她身前,“医生姐姐。”

      “我问你,”余绯并不避开木头,问:“你见到周先生了吗?”

      吴西点头,“见到了。”

      “他在哪儿?”

      吴西抬手指向葱郁层叠的山上,说:“他去风满坡了。”

      “风满坡?”余绯极目看过去,指尖晨曦流岚,茂林起伏。

      吴西说:“风满坡就是南溪最高的地方,在那儿可以看见整个南溪镇。”

      “远吗?”余绯问。

      吴西摇头,“不远,我等会儿要去山上采蘑菇,早上的蘑菇可鲜啦,拿到集市上,可以卖好价钱。”

      余绯:“你不上课吗?”

      吴西:“八点五十上课,现在才六点四十,来回一趟够啦!”

      木头放下扫帚,冲余绯说:“山里有野兽,你别去!”

      吴西摇头,“没有啊,山里有小兔子和小松鼠。”他仰头看余绯,表情很期待雀跃,“医生姐姐,等会儿我和几个同学都要去采蘑菇,你要去吗?”

      “好。”余绯欣然答应。

      ……

      几分钟后,余绯和三个学生背着竹筐上山采蘑菇去了。

      山里的孩子脚程很快,猴子一样蹦跶着就蹿到了山腰。余绯习惯了晨跑,并不觉得累,反而对地上的蘑菇很新奇。

      起初吴西几个人还教她如何辨认,到后来,都只顾自己捡,不管她了。

      她也不在意,看到像的蘑菇,都捡到背筐里。

      山里松林落木,松针下就藏着菌类,轻轻地扒开,露出圆胖的蘑菇头,捡起来后,再把松针盖上。

      半个多小时后,树林渐渐开阔,视野宽阔起来。

      吴西拉着余绯,指着一处倾斜倚出的巨石,说:“那就是风满坡!”

      余绯看过去。

      那巨石,如利剑辟出的孤峰,云层流岚绕峰而过。

      日出金芒,燎原般蔓延,绰约的光影里,有人立在风中,像一棵白杨。

      余绯心胸叠荡,上了风满坡。

      周锐站定不动,应该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可没有回头。

      余绯放下背篓,慢慢地走过去。

      太阳出了山头,云在风里舒卷,山川在低吟,耳边林涛阵阵。

      金芒中,天地亮堂堂的,云雾流岚也在飘散,山下村落、镇子,尽收眼底。

      此时,南溪镇安然地坐落在山谷之中,是一道别致的风景。

      周锐在画画,下笔很快,并不犹豫,纸上线条飞舞。

      余绯看了眼,他画的竟是地图。

      说是地图,却没有等高线、也没有坐标。而是将眼前之景,绘于纸上,精细到山谷中纵横模糊的林间小道。

      “你还会画画?”余绯问。

      周锐依旧专注,得空回了她一句:“不是专业的,但在野外作战,手绘地图的能力必须有。”

      余绯轻笑,“现在的GPS和卫星地图这么厉害,还需要手绘?”

      周锐淡然地看了她一眼,“如果在野外,一切信号被屏蔽,所有工具都失灵,行军时没了方向,该怎么办?”

      余绯点头,“也是。”她接着问:“你为什么要画南溪地图?”

      周锐说:“因为我在南溪。”

      他那张图也快画完了,余绯没再欣赏。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把背篓里的蘑菇摘干净。

      周锐画完了画,收好。余绯以为他要离开了,没想到他转个身,倚靠在旁边的大树树干上,又拿出一张新的纸,面向她,开始画画。

      余绯一愣,审视着他。

      他一会儿低头画几笔,一会儿抬头看看她,看得很认真,目光虔诚,甚至非常欣赏。

      她的心突突的跳了几下,不自在地换了个好看的姿势,把自己认为无死角的左脸面向他。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周锐忽然开口。

      余绯侧首,“问。”

      “你是不是一早就怀疑我的身份了?”

      余绯挑眉,“是。”

      周锐没再问了,但脸色却是沉了沉。

      她能猜到几分,周锐来南溪,只怕带着任务。而且希望在完成任务前,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隐藏得很好,也伪装得很好。但余绯出身军人世家,从小跟各种各样的军人打交道,军人身上的那种特质,她能看出几分。

      那种特质,通俗点说就是“军味儿”。

      一个军人,哪怕再差,把他放到人群里,也跟其他人不一样。

      况且,余绯试探过他。

      她向警方透露过周锐的名字。

      如果周锐的身份有问题,警方早就逮捕他了。他怎么还能在南溪行动自如?

      她忽而想到他的病历,问:“你手术当晚,我写的病历,你拿走了?”

      周锐抬眼,继续观察她,提醒她:“别乱动,画丑了别怪我。”

      当真在画她?

      余绯端坐好,“你拿走了病历?”

      “是。”周锐点头,执笔如流水。

      看来他绘画功底不错。

      余绯说:“你走之后,有人来搜过我的办公室,翻查过病历。”

      周锐绘画的动作一顿。

      余绯蹙眉,“看来你受伤的事情还有别人想知道。他们也猜到了,你会到卫生院看伤。”

      难怪周锐当晚来得很迟,威胁着余绯,不给挂号,不让写病历,甚至没允许她要手术助手。

      他来满月客栈查货,抓人,都避开了客栈的监控,而是从她的窗户进出。

      余绯说:“你没留下痕迹,不代表别人不知道你已经到了。”

      周锐气定神闲,“多谢提醒。”

      余绯若有所思:“你给客栈送货,其实是想暗中调查客栈的底细吧?你怀疑南溪的客栈有问题?”

      周锐不置可否。

      余绯欲言又止,把摘干净的蘑菇放进背篓里。

      “余绯,”周锐忽而叫了她的名字。

      她看向他。

      青山长川,雾气流岚叠荡而开,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他低沉的声音,随着金芒而来。霎那间,他身后的万丈金光,破空而下,青山叠嶂,好像被他唤醒。

      余绯好像听见了山的声音。

      她看见他走了过来,起身站好。

      他似笑非笑,眼底映着朗朗日光,问:“你知道巴彦和木头私底下怎么叫你吗?”

      余绯一怔,“余医生?美女医生?”她眨眨眼,“你呢?你私心里,是怎么叫我的?”

      周锐勾着唇,把画纸递给她。

      余绯既期待,又担忧地低头看画,片刻后,又茫然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我看不懂。”

      画面线条流畅有力,画了一个女人,女人穿着白大褂,是个医生。

      可女人的头,却是老虎,龇牙咧嘴,口眼歪斜咆哮着,耳朵上,还别了一朵俗气的花。

      那画风,堪比网上的暴走漫画。

      余绯顿时怒了,咬牙问:“什么意思?”

      周锐疾步走下石阶,说:“就是画里的意思!”

      余绯咬牙切齿地把画纸揉成了一团,冲着周锐的背影挥拳,“周锐,你给我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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