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临安公主》是鹿

8、第八章 心愿

　　青蓉忙不迭地烧了热水，替萧玉姬擦洗收拾妥当了，再给她端了汤喝。
　　嘉乐堂没有跌打摔伤药，好在萧玉姬手上和额角的擦伤不太严重，放上两天伤口能自行结痂。
　　任是这样，还是令青蓉惊怕不已，青蓉埋怨说：“公主不是说去看贵嫔娘娘？天黑了也不见回来，奴婢还以为贵嫔娘娘准是留着用晚膳了，谁知道弄成这样。”
　　萧玉姬解释道：“今天晚霞不错，我看得入迷了，回过神来，时辰已不早，不适合再去显阳殿打搅贵嫔娘娘，就只好回来了。”
　　“公主还去哪里喝酒了吗？”
　　“喝酒？别开玩笑，我这副身子骨，哪里碰得酒。”
　　青蓉就抱过她的脏衣来，翻出濡湿的袖子：“没有去喝酒，这衣袖上怎么全是酒水？熏得人难受。”
　　萧玉姬望着那衣裳，怔了怔神，装作随意的样子说道：“哦，是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喝醉酒的元世子，他……他摔倒了，酒坛碎了，我去扶他，才被地上的残酒污了衣袖的。”
　　青蓉讶然：“元世子？”
　　萧玉姬闷闷地点头。
　　青蓉没了后话，她将脏衣裳放到外面去了，回屋来时，往火盆里加了一块好炭，转身给萧玉姬掖好了被角：“不早了，公主早些歇下吧。”
　　吹了灯，青蓉缩进了萧玉姬的脚边，她摸着萧玉姬脚冷，就把她一双脚包进了怀里捂住。
　　屋外北风的声音，听上去都是寒的。
　　萧玉姬一闭上眼睛，就回想起元昭予在大雪天里拿剑指着萧玉姚的样子，这件事她记得很清楚，那不是做梦，是一段真正的记忆。
　　不是每个死去的人都能够重新活过来，比如她的母妃郑淑仪就没有，她的母妃残忍地丢下了她，再也没有回来过，作为一个死去的人，她原本应该像她的母妃一样，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但是她没有。
　　萧玉姬按住自己的心，默默自问道：“我是为了元昭予的那份在意，所以选择留了下来吗？”
　　曾经，她在超度的经文声中后悔了，她不想死，想活着，想亲口去问问元昭予，为什么背叛了她又舍不下她……
　　大概，就是因为想留下来的意念太强烈了，恰巧萧玉姬死了，天时地利加在一起，所以她才有了重生的机会。
　　说起来挺可笑的，当时如果不是元昭予绝情，萧玉媛就还有盼头，她不会想不开去服毒自杀。汉朝的时候，韩信早先因为萧何的推荐而成为了大将军，后来韩信裂土封王，为汉高祖刘邦所忌惮，萧何便献计诛杀了韩信，后世人云“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到了萧玉媛，便是“死因元昭予、活亦因元昭予”了，真是讽刺。
　　青蓉听见萧玉姬在叹息，问她说：“公主睡不着吗？”
　　左右是睡不安生的，萧玉姬干脆睁开了眼睛：“睡不着。”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睡不着。”
　　青蓉说：“那我把灯点起来。”
　　萧玉姬道：“不用。你……你就陪我说说话吧。”
　　青蓉在被窝里翻动了身体，可能是换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躺着，应她说：“好啊，公主想说些什么，青蓉都听着。”
　　萧玉姬死而复生，始终怀揣着这个最深的、不能与人言的秘密，没有人能给她前路的指引，她其实多想问问青蓉，如果青蓉死了再活过来，会去做些什么。
　　青蓉看萧玉姬很久都没有开口，就问她：“公主睡着了吗？”
　　“没有。”夜色真黑，萧玉姬盯着屋顶，眼前除了黑暗空无一物，她轻声地问道，“青蓉，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心愿？”
　　“……可以这么理解吧。”
　　青蓉痴痴地笑起来：“我希望公主好好的。”
　　萧玉姬呆住，继而心间又暖又酸，暖的是此生终究还有人对她好，酸的是，不确定当青蓉得知她不是真正的萧玉姬以后，会不会避之不及：“傻青蓉，别总想着别人，多为自己想想。”
　　“这就是青蓉的心愿啊，做奴婢的命贱，主子好，奴婢才能得好。”
　　“没有人是天生卑贱的。你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出宫去，去过简简单单的好日子？置几亩农田，有一处房舍，嫁个好男人，生几个孩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家人相亲相爱，三餐温饱，更天下太平，无需悬着心过每一天。”
　　青蓉说：“什么才叫好日子呢？我觉得跟着公主，就是最好的日子了。我还能记起，小时候是因为家里穷，养不活姐姐和我两个姑娘，姐姐年岁大，能帮着家里做些活计，爹娘怕我饿死，就忍痛把我卖进宫里当奴婢，好歹有口饭吃。我进了宫，没有跟着受宠的主子，但是也不差，被分来服侍娘娘和公主，公主待我极好，在最坏的境遇里，公主若有一块饼，也必掰一半给我。人人都说富贵好，在青蓉看来，富贵虽好，真心也很重要，与其跟着荣宠一生却不把奴婢当人看的主子，我宁愿跟着公主这样知冷暖的穷主子。”
　　难怪觉得青蓉对她掏心掏肺的好，原来嘉乐堂里住着的，是一对患难与共的主仆。
　　萧玉姬心中愀然，她静静思虑了片刻，道：“你不是还有爹娘和姐姐？能有机会出宫和家人团聚不好吗？”
　　青蓉有一会儿没有说话，就在萧玉姬以为她是睡过去了的时候，缩在她脚边的人稍微动了动，然后就是笑出了声，颇带着几许无奈的感慨说：“我爹娘早几年就过世了，现在我只有一个姐姐，她住在彭城，有一个做校尉的心上人。三年前，我姐姐托人打听到了我的下落，后来又想法子让人带进书信来，我们就有了联系，我姐姐在信里告诉我，爹娘前两年相继病故了，她过得还好，吃得饱也穿得暖，让我不必牵挂，又说如果有机会被放出宫去，我可以去彭城寻她，她还住在老房子里，爹娘亡故后，房子塌了一次，后来姐姐和心上人攒钱把房子修过了，姐姐说会一直住在那里，我去了就能找到她。”
　　失散多年的姊妹，还能复通音讯，萧玉姬真替她高兴，同时也很羡慕她：“你姐姐真好。”
　　“嗯！我离开家的时候还很小，到如今已记不清姐姐的样貌了，但她在信里说的那些话，让我感到好温暖。”
　　“有个这么好的姐姐，你还不愿意离开皇宫吗？”
　　青蓉觉得萧玉姬这一夜都像是在劝她走，她疑心问道：“公主是嫌弃青蓉蠢笨，不想要青蓉在身边服侍了吗？怎么说来说去，都是要青蓉回家？”
　　萧玉姬错愕了一瞬，转而笑开了：“心愿嘛，不就是胡乱聊聊。你在我身边，我很欢喜，因为没人对我，如你对我这般好。”
　　青蓉说：“公主对我更好。公主还记得吗？我初进宫时，胆子特别小，每天都很害怕，连话都不敢跟人说，是公主时时刻刻带我在身边，还教我再苦再难也要撑下去，所以我们就努力地撑到今天了，就像公主说的，老天不会厚此薄彼，往后我们会过得越来越好的。”
　　她讶异，“萧玉姬”竟会有这样坚毅不屈的一颗心：“我以前，是这么勇敢的吗？”
　　“对啊，别看公主瘦小软弱，其实公主的心很坚强，公主是青蓉见过最勇敢的人。”
　　听着青蓉的话，她想到的却是，那么努力向上的一个人竟然没有福气活下来，她心中难过，悄无声息地湿了眼眶，她忍不住想去探究“萧玉姬”的愿望：“我……那青蓉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起过，我有什么样的心愿吗？”
　　“公主的心愿，当然是嫁个好郎君啊！”
　　“嫁人？”
　　青蓉好像是打了个哈欠，说话声絮絮的，低下去了那么一两分：“是你自己说的，作为公主，再不受宠也早晚会被指婚，愿只愿，能嫁个好郎君，你还说，到赐婚嫁出去时，一定要把青蓉带上……唔，我愿意跟着公主出宫，不过我想先回家去看姐姐，看完了姐姐，再回来伺候公主……”
　　说到后面，就渐渐没了声音。
　　她知道，青蓉是撑不住睡过去了，可是她头脑越来越清醒，没有丝毫困意。
　　被关天牢中之时，萧玉姚曾嘲讽她，说她是“一无所有的可怜虫”，放在当时，或许她并不是真的一无所有，但放在眼下，萧玉姚的话一语成谶，说得可真对啊，“萧玉姬”不就是一无所有的可怜虫吗？
　　然而，她不甘愿做这可怜虫。
　　“愿只愿，能嫁个好郎君”——她的心愿，绝不可能是这样的，她重新活过来，背叛她的和害死她的人更是好好地活着，她注定不能平静地过下去。
　　元昭予，看在他那么痛苦的份上，先不动他。
　　“萧玉姚，哼，以前也是想着要先收拾掉你的，你别怪我不客气。”
　　重生归来，复仇，是她最大的心愿。
　　不管再往后会发生什么，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想办法弄死萧玉姚。